侯老师点着头说:“我听贞姬说了,也看了中午的电视报道,说丁俊的尸体不见了。这可怪了事了,好端端的一真尸体,怎么会不翼而飞呢?这不是殡仪馆那帮人跟新闻记者联合起来进行欺骗公众的卑劣炒作方式吧?”
芳子觉得这话很是难听,就说道:“反正是遗体不见了。”
侯老师猜测道:“也许是让人给藏起来了吧,等这新闻一没有了价值,就有人将尸体送回来了。谁留那个干什么,怪臭的。”
说着,她捂了一下鼻子,好像已闻到尸体的腐烂味儿了。
芳子强忍怒气,提醒道:“那殡仪馆还有两个人被吓倒了呢,他们可是亲眼看到丁俊站着离开的。”
侯老师自命不凡地说:“那两个人一定是演员吧,在人家事先安排之下,在演戏呢。”
芳子说道:“这个我可不知道。”
侯老师干笑了两声,说道:“小姑娘,你还小呢。世上的事你不懂的还太多,表面上看到的事,跟事实有时可是相反的哟。”
她的脸上露出很老练很世故的神情。
芳子不想再跟她在这个问题上多废话了,便说道:“侯老师,你忙着吧。我现在就把丁俊的东西带走好了,免得放这里占用空间。”
侯老师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也好,跟我到仓库来吧。”
可是当她站起来之后,她改了主意,说道:“不必了,不必了,这事也不急。”
芳子不解地问道:“不是要我拿走他的东西吗?”
侯老师一屁股又坐了下来,十指交叉,两个大拇指上下转着圈子,沉吟道:“你不是说了吗,丁俊的尸体失踪了。我想既然失踪了,就不能排除他活着的可能性。我看这样吧,还是等他有了确切的消息再处理这些东西。学校不是没有人情味儿的地方,会处处为丁俊着想的。”
芳子心里生气,你这么一说,我岂不是白跑一趟吗?你是拿我当猴子耍吗?
但一向温驯的她,最终选择了忍耐,并没有像大炮一样向侯老师发射愤怒的炮弹。
正当芳子想说告别的话时,门外一阵喧闹,接着门被推开,一大帮蚊子般地记者闯了进来。他们的眼里一个个透出猎奇的兴奋,都争先恐后地往里挤。拿摄影机的,拿麦克风的,拿笔的,拿支架的,好不热闹呀。
他们得知侯老师是丁俊的班主任之后,马上将她给包围了,喋喋不休问起许多关于丁俊的问题来。侯老师顿时兴高采烈,像是突然发现了自己的珍贵价值。
是呀,活了一辈子,她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重视过。于是,她满脸笑容,翘起二郎腿,又紧张又愉快地应付起形形色色的问题来。
芳子对此场面非常反感,在大家没有注意她的情况下,赶紧从人缝里开溜了。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丁俊最要好的朋友,只怕想脱身就难了。
一出校园,芳子像死里逃生似的长出一口气。想到丁俊死了,人家却拿他的死大做文章,心里真是凄楚之极。她再一次觉得人性太复杂了,也太可恶了。
在经过操场时,她再一次向东边的树林望去。树林后边就是那神秘的地方了。
那里边究竟有什么呢?丁俊在世时,他们不只一次凭借着想象猜测里边的奥秘,结果所有的论点都找不到什么可信的证据。
芳子长叹了一口气,又往丁俊家走去。丁俊家在学校南门外不远,而芳子家离学校远着呢。贞姬家在学校东边,跟丁俊家很近。但她极少到丁俊家去的。芳子想到在贞姬不曾转到这所学校时,她跟丁俊的关系是相当密切的。是贞姬的出现,使二人的关系出现了疏远。想到这些,芳子对贞姬充满了不满。
当芳子来到丁俊家的楼下时,发现下面多了不少电视台的专用车辆。她立刻想到,难道那帮记者也一窝蜂地找到了这里吗?
当她带着疑问来到丁俊家门前时,那里已站满了记者。他们正想法子让里面的人开门呢。但丁父声音充满了怒火,让这些家伙快点滚。
芳子鼓足勇气,让这帮家伙离门远点。这个温柔的姑娘大声起来,也是蛮有气势的,只是嗓音嫩了点。
那帮记者给她闪开一条路,并问道:“小姑娘,你是这家的什么人呀?”
芳子用钥匙拧开房门,回头说了一句:“我是这家的儿媳妇。”
说完话,推开门闪了进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锁好门。
门里的二老一见她回来了,都问道:“这帮苍蝇没有为难你吧?”
芳子摇头道:“没有、没有,怎么到处都是苍蝇呀,学校也有,家里也有,早知道这样,我准备一把苍蝇拍就好了。”
这句话听得丁父脸上有了一丝笑容,随即便消失了。而丁母压根笑不出来。
儿子的离去像阴影一样笼罩了她的心灵,使她的神经无法放松起来,更没法笑了。
随后,一家三口坐下来。芳子先是通报了自己此行的见闻。接着,他们又研究起对付外面的苍蝇的办法来。
第二章雷雨之夜
三口人商量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高明的妙计。商量的结果足以静制动。他们在家里安心生活,只当门外没人。他们相信,时间一走他们就会走的。难道他们还会日夜不停地守在外边吗?
三个人都决定不再生气,要安之若泰。看看天色差不多了,芳子下厨做饭,两老则打开电视看节目。原来他们也学会从电视上找儿子的线索了。
芳子刚将电锅按下,开始焖饭,只听丁母一声急叫:“芳子,快来看呀。”
芳子赶忙从厨房跑到客厅。丁母指指电视。芳子便将美目对准了电视萤幕。
电视正在播报新闻。其中一条大意是,从殡仪馆复活的那名叫丁俊的青年下午会到超市徘徊,据目击人称,当时见他是东张西望,魂不守舍的样子,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偶尔还低头思索,像在思考什么莫大的难题。当警察闻讯赶到时,那个青年已经奇迹般地不见了,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些科学家们表示,一个死人复活,那不符合客观规律。有必要将这名青年当研究对象,找到一些线索,对于研究此类难题必是一个突破。最后新闻还要求市民们提供丁俊的行踪,凡是能提供有效的行踪的人,将获数量可观的奖金。
这条新闻到此结束,之后便是低俗的广告了。丁母听了之后,激动得热泪盈眶,拉着芳子的胳膊说:“他还活着,果然还活着。真是老天有眼呐。”
丁父脸上也有了笑容,说道:“让这新闻一说,我儿子不成了通缉犯了吗?不过只要活着就好呀。”
芳子的心也暖和起来,美目也亮了起来。她愉快地说:“他真的还活着呀。”
丁母肯定地说:“是呀,是呀,电视都说有人看到他了,他当然就活着了。电视还会说谎吗?”
其实丁母平时经常批评电视是骗子。
芳子想了想,说道:“那他为什么不回家呢?”
丁父也附和道:“是呀,为什么他不回家呢?”
丁母思索一会儿,以轻松的口吻解释道:“那还用问嘛,他在医院里待得心烦,想出去透口气。等透完了气,他自己就回来了。这里是他的家,他不回家他住哪里呀。”
说着话,丁母往丁俊的房间走去。
丁父问道:“老婆子,你干什么去?”
丁母回头笑道:“儿子要回来了,我得去给他收拾房间。有几天没有收拾那里了。”
丁父一听,不再说什么,也跟着收拾房间。
芳子站在客厅发了一会儿呆。这突然而来的喜讯,也同样让她难以适应。本来悲哀已经占满了她的芳心。她心灰意冷,对一切都绝望。她甚至对人生都厌倦了。没有丁俊的人生,在芳子看来,就像是世界失去了本来的鲜艳的颜色,倒有点像黑白照片一样无趣了。
她听到从丁俊的房间里不时传出老俩口的笑语声。她心里像充满阳光一样。
想到丁俊回来后的喜悦,她的心都要醉了。
既然老人忙活起来,自己也别再闲着了。她又退回厨房,一边想着丁俊,一边做菜。由于心里美,这顿饭做得又快又好。
当三口人坐在桌旁吃晚饭时,丁母几次拿起筷子又都放下了。丁父奇怪地问:“老婆子,你又怎么了?”
丁母向窗外望了望,说道:“我要等儿子回来再吃。他不回来我吃不下去。”
丁父笑了笑,说道:“那小子既然出去散心了,还不知道哪天回来呢。你就安心地吃你的饭好了。如果你不好好吃饭,等他回来时,你就饿昏了。”
丁母觉得丁父说得有理,点了点头,又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丁父也站起来,朝她的背影问道:“老婆子,你干什么去?”
丁母打开门,向外张望了半天,才回头说道:“我看儿子有没有回来。”
芳子一听,连忙凑到她身边,跟她一起看。
门外的记者们已经不见了,楼梯又像平时那么安静了。丁母看了一阵儿,自我安慰道:“他就要回来了。”
芳子劝道:“伯母,咱们回去吃饭吧。”
丁母一边回屋,一边说道:“芳子呀,他回来之后,由我作主,你嫁给他好了。”
丁父在里边说:“就算是要结婚,也得等他们念完书才行。”
丁母坚决地表示:“那就先订婚好了,免得那小子变心。芳子这样的姑娘多好呀,他非得追那个什么贞姬。真看不出来那了头有什么好的。她哪里比得上我们的芳子呀。”
说着话,丁母拉着芳子的手,像看自己的儿媳妇一样看着她。看得芳子的脸通红,心里却甜蜜蜜的。
草草吃过饭,三人回到客厅。丁母不时望望门口,还打开窗户向外俯视着。
丁俊一直没有回来,外边的天色却暗了下来。不但要黑了,还变了天。
白天,天气晴朗,天空找不到一点云彩。偌大的天空简直像一块巨大的蓝玻璃一样晶莹透明。而现在却黑云四起,凉风乱吹,天昏地暗了。转眼间,又电闪雷鸣,每一次闪电划过,天地亮得刺眼,万物在这种异常的光亮中变得阴森可怕,仿佛魔鬼随时可能跟人贴脸似的。
芳子关上窗子,说声:“就要下雨了。”
丁母还站在窗前,担心地说:“儿子回来会不会淋雨呢。这场雨只怕不会小了。他身上又没有钱。”
丁父安慰道:“老婆子,他已经十九岁了,已经长大了。他不用咱们多操心的。”
儿子还活着的事实,令老人的心情好转起来。因此,他镇定地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等待着,一边还不时地品着茶。
芳子拉丁母坐下,由于安静得太久了,便打开电视看,看有什么最新的关于丁俊的报道。现在丁俊可不得了,他一日成名。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死人又活了。大家都好奇,都想知道死人怎么能复活呢?他们都想找到丁俊,都想从他的身上得到正确答案。
可惜的是,电视的报道也都是重复,并没有他们期待的最新新闻。三个人都失望地直叹气。
过了一阵子,丁父见丁母有点倦了,便说道:“芳子呀,时间不早了,你也回房睡吧。”
芳子答应一声。丁父便扶着睡眼惺忪的丁母回房去了。丁母一边回房,一边嘴里嘟囔着:“我不困,我不困的,老头子,要睡你先睡好了。我要等儿子回来。”
等两人进卧室之后,客厅就剩下芳子一个人了。客厅静寂如夜,只听到外面的一阵低一阵高的雷鸣声,再就是哗哗的雨声。窗上的雨水就像瀑布一样的飞溅着,使人担心玻璃有没有承受水压的能力。
而芳子则担心起丁俊来了。这样的一个荒凉的雨夜,他躲在哪里呢?下这么大的雨,如果没有避风港,他被淋到,一定会生病的。
芳子望着窗外的雨,发了一阵子呆,就将窗帘给拉上了。这下子闪电进不来了,客厅变得似乎安全一些了。
芳子继续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继续在电视上找自己需要的东西。直到累得手腕跟心灵都疲倦了,她才停下来。
到了半夜,丁俊还是没有消息。想必今天他是不能回来了。芳子几乎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她的眼睛也有点睁不开了,但她仍然坚持待在这里。她想如果他回来了,一定要让他第一眼就看到自己。如果他抱抱我就好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抱我了。芳子这样的甜蜜地想着。
芳子不想睡,可是身体由不得她。不知不觉间,她闭上了眼睛,斜在沙发里睡着了。这回她又做起了梦,梦像山峦一样,一个接一个,可惜呀,都是恶梦。
最后一个更可怕,说丁俊让一把无名之剑将脑袋给砍了下来。脑袋沾满血落地后,还说了一句:“这剑好锋利呀,哪里做的。”
这一句话将芳子给吓醒了。她啊地一声跳了起来,当看清客厅的一切后,才知道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