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找得到她还来跟你说呀?呜呜……孩子要没了,我就不活了,呜呜……”妻子哭得声嘶力竭。
“跑了她?!”欧阳的脑袋“嗡”的一下如晴天霹雳。
“欧总!欧总——”身边的员工们急忙扶住摇晃的欧阳。“别着急,欧总,我们一起去找婷婷!”
欧阳定定神,又摇摇头,有气无力地:“我、我自己去找。你们忙你们的。”
那一刻,公司上下的员工们第一次见顶天立地的欧阳像座顷刻倒塌的大厦——他的心成为一片废墟……踉跄的步子,呆愣的目光。人们从没有见过欧阳祥山这个样子。
婷婷,你这个小东西,咋就这样让我操心啊!欧阳的眼里泛满了泪水,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此时已是初中生的婷婷,是欧阳的宝贝女儿,说她是“掌上明珠”,一点不过分。所有独生子女在父母的眼里都是如此,而从小天资聪颖的婷婷在欧阳夫妇眼里更是这样。大凡不一般的人在他(她)来到世上的那一刻起就有不同寻常的地方。小婷婷也有些独特之处。
小婷婷出生时,欧阳就被她搅得晕头转向。那一天是大年三十,怀胎十月的妻子根本不知道产期,当天下午还到沙头角去买年货,*点钟做好的年饭也都冰凉了,欧阳还没有回家。11点了欧阳才从梅林十三中队踩着单车回到猪仓门外,此时大院门已关门上锁了,欧阳只好翻越大门回到家里,小两口开始吃年饭。
12点05分,欧阳居住的猪仓只剩下面的几十头猪,一起居住在此的所有邻居都回老家过年去了。欧阳夫妇为了喜迎新春图个吉利,拿着事先买好的鞭炮上到二楼平台,周围漆黑一团、四周寂静。两人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打破了节日的夜晚……妻子这时突然感到腹部疼,欧阳赶紧扶她回到住处,不知如何是好。往医院送已是他的全部意识,可除夕之夜的全中国人差不多都在电视前观看“春节联欢晚会”。80年代的深圳一到春节大家都回老家过年,平时热闹非凡的深圳大街上既不见几个行人,也没有车子行驶,欧阳的住处连电话也没有一部。无奈,欧阳只得跑到离家七八百米的解放路上拦车,可惜拦了半天也没见一部车走过,偶尔行过一两辆车,司机把玻璃窗摇下来,气势汹汹地骂,“疯了,你他妈大初一的想死啊!”回到家里见妻子已经疼得满头大汗,欧阳只得抱起妻子从家里直往街上跑。一路想拦车的欧阳发现大街上既没有出租车,也没有什么私家车。这可怎么办?
“哎哟——疼死我啦!”妻子一个劲地喊着,脸上汗水直淌。
“你今天是怎么会病的呢?”欧阳抱着妻子想奔跑又怕俩人一起摔倒,只得小步快走。
“我、我刚才有点饿,就、就吃了几个西红柿……”妻子说。
第十八章那一刻,天崩地裂(3)
“吃西红柿也不至于疼成这个样嘛!”
“可我一下吃、吃了8个。”
“啊?8个?!你、你……”欧阳一听就想骂出口,可见怀孕的妻子大汗淋漓,她也为了等他从部队赶回来吃年夜饭才饿得吃这西红柿垫肚子,也就把话咽了回去。“坚持!再坚持几分钟就好了!一会儿肯定会有车的。”
“突突突——”一束耀眼的光刺着欧阳的双眼。“哟,这不是欧阳中队长吗?”三辆三轮摩托车在欧阳面前戛然而止,原来是七支队特务连副连长吴东辉带队执行巡逻任务。
欧阳定神一看,惊喜万分:“是你们呀!快快,快送我们上医院!”
“是!中队长!”只见几位军人迅速将欧阳和他的妻子扶上摩托车斗,直奔人民医院……
医生一看,立即朝欧阳挥挥手:“你妻子要分娩了!”
产房外欧阳神情紧张不安;身边又围了几个全副武装的武警;不知情的医生和住院的病人走过来走过去地瞅着欧阳,瞪着眼睛惊诧不已地问:“你们咋又抓了一个贼啊?”
战友不解:“哪来贼呀?”
“嗨,这人不是你们抓的贼吗?”有人竟然用手指着欧阳。
“瞎扯!”战友怒言,等人家走后大家冲欧阳大笑起来。
“哇!哇哇——”不到10分钟,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突然从产房里传出。
“恭喜!先生你得了个‘千金’……”医生过来笑眯眯地向欧阳道喜。
“真的太谢谢你们几位了;要不然今天我妻子差点在路边生产了……”欧阳满怀感激地对战友们说。
“哈哈,欧阳中队长要请客喽——!”战友们簇拥着欧阳欢呼起来。
不消停的婷婷在大年初一的清晨来到这个世界,便注定了欧阳家的这位公主日后的躁动性格和不俗命运。
医院里,刚才那些以为欧阳是“贼”的人很不好意思起来,站在一旁窃窃私语道:“这人福气真大!”
欧阳福气确实大,大年初一添个“千金”。或许是因为“千金”在大年初一出世,所以小家伙也就显得格外珍贵似的。如今都是独生子女,哪家父母不把孩子视为掌上明珠?然而军旅生涯中的欧阳无法顾及孩子的感觉和成长的环境需要。女儿出生后因为母亲还是个临时工,身为父亲的欧阳又因为不断的职务升迁,所以孩子在幼年和童年时代没有得到什么安宁。仅幼儿园就转了3个,读小学也有好几所,为什么?因为欧阳那些年里干一两年就被提拔一次,每一次提拔他就得换个部队。虽说武警七支队都在深圳,但却分布在各不相同的城区驻防,孩子因此不停地换幼儿园、不停地换小学。那时孩子还小,虽然无法跟大人抗争,但她幼小的心灵无意间受到了很多伤害。这种伤害首先是让她对周围的陌生感,那些小朋友刚刚混熟,她又被重新抛入另一个陌生的环境中。
幼儿园的时候,对这种陌生环境小婷婷还能以沉默来接受,可上学后这种陌生就变成了对她幼小心灵的一种严重摧残了——孩子们也喜欢欺生怕熟、喜欢学习好的伙伴。小婷婷虽然天资聪慧,可也经不起一次次频繁的折腾。每一次换学校,她总要经过几个月的适应期,而当她刚刚在课堂上能自信地面对众多同学们熟练地回答老师的各种提问时,父亲或母亲又在为她办理转校手续……婷婷其实很可怜。也许正是这样,欧阳在下海后自己手头有了钱就把婷婷放在了一所“贵族学校”——石岩公学,既可以吃住都在学校,又可以让欧阳夫妻安心干事。欧阳以为这样可以让女儿安下心来好好学习,但他忽视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环境对未成年孩子的影响是多么大。
第十八章那一刻,天崩地裂(4)
小婷婷在10岁前几乎是在父亲欧阳的不断升迁中过着颠沛流离的学习和生活,现在“贵族学校”使她一下生活和学习的环境安宁了下来,当她不再需要与那些时常更换的新伙伴搞熟关系时,小家伙的那双眼睛就开始盯在了同学们的衣着和奢侈的生活方式上——名牌衣服和鞋帽,出手就是几百几千的“零花钱”,这些都让婷婷好奇和羡慕,尤其是每逢周末放学和回校时,同学家长们开着各式各样的高级轿车出现在校门口的那些壮观景象,都让以往封闭的小婷婷感到了什么是“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小婷婷渐渐开始学会了哼着这样的歌并去体味着这样的世界。孩子其实对“外面的世界”理解很有限,因而婷婷聪慧的注意力开始渐渐离开学习,转移到好奇同学和同学们那些“丰富多彩”的生活方式上。
她变了。以自己苦出身的生活审美目光,欧阳敏锐地感觉到孩子的衣着和言行自进入“贵族学校”后发生了巨变。“这样要不得!”欧阳紧张和警惕起来,以一句“为了你好”的理由,随即又将小婷婷弄到深圳红岭中学。这是一所公立学校,在欧阳传统的意识中认为只有公立学校才可能教育好孩子。为这,他还特意在红岭中学的附近出高价买了一套房子,以此想给孩子更多关照或者说更多监督吧。然而已成习性的孩子此时心境很难宁静,“外面精彩的世界”的诱惑使她无法摆脱,学习成绩日趋下降,直至最后连考试都不想参加。
欧阳无法接受这样的孩子。“为什么不愿考试?”站在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面前,欧阳拿出当营长的威严这样责问道。
“我不舒服。”女儿用不屑一顾的目光瞥了父亲一眼说。
欧阳一下血冲脑门,拳头握得紧紧的,可随即又勉强地放开了。他余怒未息道:“你不考试,回来我就打你!”工地上忙得不可开交,就在他与女儿说这几句话时,手机已经响过几遍了。欧阳瞪了一眼女儿便匆匆出了家门,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小年纪的女儿就在他出门不久后,便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竟然独自离家出走……
“这个孩子!她会到哪儿去呀?”欧阳一听说女儿离家出走,一颗心立即悬在嗓子眼——他在武警部队时就知道,每年深圳走失的孩子和老人都会有几十个,而被坏人劫持或者伤害的无辜者更是触目惊心的数字!
“傻!傻孩子怎么会想得出离家出走呢?”欧阳仿佛大难临头。
“要是婷婷有三长两短,我就不活了呀!呜呜……”妻子则在一旁哭天喊地,让欧阳更是心急如焚。
“哭有啥用?赶紧去找吧!”欧阳扶起妻子,发动车子,开始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他们的“千金”……
一整天下来,毫无音信。
一夜又过,仍无线索。
欧阳和妻子急得快要崩溃了。好不容易打听到有两个平时与婷婷经常在一起玩的小同学名字,可只知道那两个同学在梅林某个花园公寓区住着,但又不知她们家的具体楼房居室。欧阳只好一家一家地去敲门询问……
“什么时候了,你们这么敲门?”凌晨五六点钟,是深圳人熟睡的时间,欧阳每一次敲门,就被人家骂得狗血喷头。无论他怎么和颜悦色地解释,“疯子”、“神经病”的骂名,甚至“找公安局报警”的话,都只能让欧阳忍着听着,还要一个劲地“对不起”、“谢谢”人家。终于,在费尽力气找到这两个同学家时,人家说根本不知道婷婷在哪儿。
第十八章那一刻,天崩地裂(5)
“这个孩子……”欧阳听后,双腿顿时一软,身子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上……
“欧总,今天工地上必须进一批材料了,你是不是赶紧来一趟,如果定不下来会耽误施工的。”公司的助手一遍遍打来电话催促道。
“耽误就耽误!我不想干了!”欧阳“啪”地关上手机,胸脯起伏得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女儿突然出走,对我的打击远远超过世界上任何东西。那一刻我想,什么事业、什么财富,都是空的。唯孩子是我的天,我的生命,我的精神和事业的全部支柱!”欧阳在回忆此事时这样对我说。
孩子会到哪儿去呢?凡是能想到的地方,欧阳夫妇都找遍了,可女儿仍无行踪。欧阳一边向公安部门报警,一边继续在寻找线索。
对,会不会跑到她以前的同学那儿去了?欧阳突然想起女儿有个电话号码小本本,那上面记录了她的一些要好同学的电话。这个电话号码本在他手上,是一个多月前被欧阳收起来的。当时就因为看到女儿回到家不是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看书,而总拿着小本本给同学没完没了地打电话。一生气,欧阳收走了孩子的电话本。这会儿欧阳想起了它,可一时想不起放在哪里,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终于在书架的一本书刊里找到了夹在里面的小电话本。额头冒着冷汗的欧阳照着上面的号码一个个地打,但都失败了。
完了!欧阳开始绝望了。他颓然坐在沙发上,眼泪忍不住像决堤的潮水从他眼眶里奔涌而出……
已经两天过去了。公安局方面没有任何消息,所有关照到的同学那儿也没有任何回音。欧阳在给那些同学和他们的家长打电话询问时都留过一句话:要是婷婷打电话给你们,就马上通知我。但现在这方面的消息同样杳无音讯。这能不让欧阳急出病来?
孩子尚小,又是女孩子。过去欧阳在部队时,每周都要看深圳公安局相关的警情通报,什么样的女孩子被害事件他都了如指掌。这类恶性事件,欧阳看多了也就有些麻木。可现在轮到的是自己女儿,他的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涌出过去曾经所见所闻的各种恶性女性和孩子的被害事件,那一桩桩惨不忍睹的血腥案件,仿佛都在刺痛着他……
“美丽家园”的施工已经进入最紧张的阶段,过去每天20多小时都在工地上的欧阳,眼下已有两天多没有出现在工地现场。工程部和公司总部的人急得团团转,但谁也不敢轻易去打扰他们的老总,而此刻对工地和公司来的电话,欧阳一律拒接,或者即使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