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在于,他一直是做系统维护的,这次面试的职位却是物流主管,牛头不对马嘴啊。”伊莎兰道。
“这就奇怪了,提交客户的候选人简历我都看过,没有系统维护背景的。他叫什么名字?”
“李学文,英文名字叫Kevin。”
真相
“把你上次给我看的那三份简历给我。”我一见到Ann便厉声说。
Ann把简历递过来,我先看候选人,果然找到李学文的名字,但工作经历上全部都是物流管理,没有出现过系统维护。我在MSN上让伊莎兰把原始简历传过来,文件很快就到了。
我立刻打开,果然都是系统维护,没有物流管理的影子。我当着Ann的面,给另两个候选人打了电话,说要核实一下工作背景,他们都据实答了,没有一个曾经是做物流的。
小丫头真有种,居然一手一脚把候选人的简历全给改了。
“你自己说吧,怎么回事。”我把她叫到会议室。
“我个人觉得物流的发展前景很好,不像系统维护只是吃青春饭。乘他们现在年轻,转行还来得及。所以我替他们做了一下职业规划。”
“你以为你改了简历就万事大吉了?他们都没做过物流,hiring manager一面试就都现原形了。就算面试做了准备蒙混过关,别人签完offer还要做背景调查的。层层关卡,你觉得你都能摆平吗?”
“我觉得我们的本质是销售,只要把人卖掉就行了。”
故事大王说得头头是道,可谓胆大心细遇事不慌,多好的一棵苗苗,应该去混黑社会。
我告诉Ann,今天是她的最后一个工作日,HR会在中午以前把书面通知发出来。
她动了动嘴,似乎是想说“你别小看人,我是要开公司的。”
我差点忘了,当初面试的时候她还说要买宝马的。
“我知道你是个有伟大理想的人,别在这里浪费青春,你下午就可以去开公司买宝马了。”
。。
斯蒂文看上你了
吃晚饭的时候,张媒婆来按我们家的门铃,然后跟妈妈在走廊里嘀咕了很久。十个上海女人里有九个是听悄悄话长大的,我从小在父母的培养下练就了一双顺风耳,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明白。
“刚才我给斯蒂文打电话,约他跟芮禧见面,可是他话里好像对芮祥有意思。”张媒婆道。
“啊?怎么会这样?”妈妈自言自语。
“我问他要不要见芮禧,他居然说不用了……所以我赶快来跟你商量。”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听见妈妈说:“芮祥现在是经理,也算小有成绩。到底不像芮禧一直在学校里面,懒散惯了。再说芮祥长得也不比芮禧差,人又忠厚。”
“斯蒂文家里条件老好,自己姐妹无所谓的,只要肥水不流外人田。”张媒婆话锋一转,“不过,那天芮祥带来的小林,不是说是芮祥的男朋友吗?”
“什么男朋友,”妈妈立刻撇清,“我看是托芮祥找工作托到家里来的,你也知道,现在工作不好找。”
两个老太婆最后约定分头行动:一个跟斯蒂文讲,一个找我谈。让我们趁热打铁再单独约会一次。
妈妈很快回来了:“芮祥,斯蒂文跟你满有缘分的。”
呵呵,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别以为只有芮禧人见人爱。我在心里大笑三声,一声比一声响亮,脸上却面无表情。
“不行,我还等着见42岁总经理呢,人家有车有房有儿子,我可以每天享受生活,连小孩也不用生了。”
“你别搞七捏三,林行简是不错,但社会上认识的人靠不住,到底是张阿姨介绍的知根知底。”
我有点好奇,张媒婆如何建立自己的婚姻人才库?她怎么就跟斯蒂文知根知底了?听说老太婆很现代,喜欢上网并且有着自己的博客,难道她跟斯蒂文也是在网上认识的?会不会就在某聊天室或者QQ?哎呀呀,那多靠不住啊。
“下礼拜就春节了,人家应该要回家过年。在临走前抓紧见一面加深印象。”妈妈嘱咐我。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情人节最悲惨还不是孑然一身晚上没饭局,出了办公室就各走各路了,谁管你晚餐吃龙虾还是泡饭。最悲惨的是你办公桌上没玫瑰花,而别人都有。同事们大多是年轻的漂亮女人,情人节一到,整个办公室就香味扑鼻,不少人边打电话边打喷嚏。
以前坐在我对面的是个小美女,花多得自己办公桌放不下放到我的桌上来,我的面子问题就解决了。小美女一走,本光棍又被打回原形。伊莎兰建议自掏腰包去花店订,由快递送上来,我觉得没创意,已经有同事这么干了。所以只好继续清高继续酸楚。
今年情人节稍稍有所补偿,因为斯蒂文请我吃晚饭。
他挑了个雅致的餐厅,菜式很合我口味。我发觉自己是个吃货,一有美食,心情就好,话就变多,今天厨子的手艺增加了我谈话的胃口。
我们的谈话主要围绕国外求学和找工作两个方面,等相关延展性话题都聊得差不多了,他认真地看着我。
“芮祥,你跟我遇到的其他上海女孩子不太一样,你很大气不做作。我想请你帮个忙。”斯蒂文吞吞吐吐地说。
我猜他是想让我介绍工作,春节过后是用人单位招聘的黄金时间。不过我不觉得自己跟其他上海人有什么不同,一个人18岁以后就不该玩特立独行的游戏了,我又不是搞行为艺术的。
“你春节有安排吗?”他突然问我。
我当然摇头。
“我家在昆明,想请你帮忙去见我父母……就半天。剩下的时间你可以去丽江或者西双版纳旅游,我出机票。”他大方地说。
我的天! 6天前我还托林行简乔装打扮成毛脚女婿上门,现在居然有人打起我的主意来了。真是现报,要不要帮他呢?
a.帮。通过林行简的义举,让我意识到假扮情侣上门的光荣性。我不是鄙视瑜伽教练和其他男人的冷漠么?那我理所当然不能容许自己也成为冷漠的人。人怎能忍心鄙视自己呢?就当回馈社会好了。而且学校已经放假,春节芮禧一定回来,我留在家的话,生活空间太小了。
b.不去。万一他跟张媒婆真的是在聊天室里认识的,万一他其实是个人口贩子,把我这个良家妇女拐卖到农村去怎么办?就算他是个正人君子,如果爸妈在上海,顺手帮也就帮了。千里迢迢飞去几千公里外,又让人家出钱出机票,多少有点难看。
我申请把课堂作业变成家庭作业,斯蒂文老师同意了,让我3天内给他答复,他好为我订年初二的机票。
晚上睡前我才看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林行简的号码,我给他打了回去。
“今天晚上怎么过的?”他问我。
“跟斯蒂文老兄吃饭。你认识他的。”
“他不是应该跟芮禧吃饭吗?难道你化妆成芮禧了?”
“人家看上我了,不可以吗?他雇我过年回家看父母。南方很温暖,还负责机票、旅游和住宿,待遇优厚。”
林行简没说话。
我以为手机信号出了问题,“喂”了一声。
那头还是不说话,我又“喂”了一声。
林行简终于说:“我也可以雇佣你,也负责机票、旅游和住宿。我家里也很温暖……我还可以让你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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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新年不快乐
年初二,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迎接伊莎兰的归队,她跟工程师分手了。
昨天吃年夜饭的时候,她接到工程师电话,原以为对方会祝她新年快乐,没想到却是借钱。伊莎兰破口大骂,两人当即分手。
“我最看不起这种男人了,居然向女人借钱过年,难道我长得像提款机吗?”
自从我半小时前赶到伊莎兰家,她就开始声讨工程师,直到现在仍在骂骂咧咧,可见受刺激的程度。也难怪,此时他们本该在三亚的海滩上搂搂抱抱的。
伊莎兰客厅的沙发很大,我们靠在沙发两头用牢骚下红酒。
“总好过海南也去了床也上了,然后才发觉这小子原来是个吃软饭的,更不幸的是你还怀孕了……早发现早预防。”我安慰她。
“还是你对我好。”伊莎兰凑过脸来,碰了一下我的酒杯,“我昨天晚上许愿了,是关于你的。”
我心里一阵感动,好朋友到底是好朋友。
“说来听听。”
“你真的想知道?”
“嗯。”就算再肉麻我也奉陪,11年友情怎可小瞧。
“我希望,等我伊莎兰嫁掉以后芮祥你才找到归宿。”伊莎兰真诚地看着我。
我正要扇她一巴掌,突然想起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听到他们分手的消息我甚至有点高兴:伊莎兰不去海南,我这几天可以在此下榻,不必回家跟芮禧争夺资源了。唉,女人的友谊首先是利己的。
手机响了一下,是林行简的新年短信,一看就知道是群发。我昨天晚上给他群发过去新年贺词,他现在就很没诚意地回我。林行简回北京已经好几天了,没什么消息。上次在电话里他可能只是随口说说的,北京人就是这样,说过就当做过了。
芮禧(1)
“XX说你和芮禧是双胞胎。”
“我是姐姐,她是妹妹。”
“可是你们一点也不像啊。”
“没常识吗?不知道双胞胎也有长得不像的吗?”
“可是你们……也太不像了!”
从幼儿园开始,以上对话就被不断重复,经典程度不亚于蔡琴老歌。我只好像少年宫的老师一样年复一年讲授科普知识:双胞胎分为同卵双胞胎和异卵双胞胎,比如隔壁班的王大毛王小毛,一样的个头、一样的面孔、一样的500度近视,他们就是由一颗受精卵分裂的,叫同卵双胞胎。而我跟芮禧是由两个卵子各自受精后生产出来的。如果提问的小朋友继续问什么是受精。我就义正词严地回答:“妈妈说这是下流问题,不能告诉你!”
爸爸的口头禅是:芮禧脑子好使,芮祥体质好——像我。妈妈姓席,教语文,席老师的节日是教师中最多的,除了教师节以外,还有每年的期中期末考试,因为芮禧的名字都能上年级光荣榜。每年这个时候,席老师晚上都会从弄堂口的熟食店买些熟食回来。笑眯眯地嘱咐芮禧多吃,同时假装没看到我。在父母和老师们的众星捧月下,芮禧不负众望,从本科一路读到硕士博士。虽说研究生学位面临集体贬值,但父母认为,在名字前面加上“Dr。”还是无比荣耀的。
芮禧脑子确实好使,我们小时候一起背课文,我是背到后面忘了前面,而她读一遍全能记住。不过记性坏也有好处,比如任何一部金庸小说,每两三年对我来说又是一本新书,因为细节一概不记得。相反,芮禧每看完一本好书或者一部好电影就会说:“可惜啊,被我看过了。”她的意思是:相同的愉悦不能再享受第二次了。按芮禧的逻辑,所谓重读经典不是因为经典多么值得玩味,而是读的人记性不好。
芮禧除了脑子好,还很有主意。比如今天晚上。
我下班后请一个客户吃饭,直到餐厅打烊我们才依依惜别。出租车开到小区楼下,我先听到《老鼠爱大米》的音乐,然后就见到三个男的在我们家楼下开party。地上都是被点燃的蜡烛,其中两个人正把它们排成一颗心的形状。今晚有些风,有的蜡烛亮了没几下就灭了。另一个男的脖子里吊着个相机,在一旁张罗焰火盒子。
“你们可以把音乐开轻点,现在都半夜了。”我对其中一个小伙子说。
我们家住在一楼,我可不想上床以后被音乐吵得睡不着觉。
“我是101芮禧的男朋友,这里一弄好我就向她求婚,马上就好了。”脖子里吊着相机的小伙子迎上来。
芮禧的男朋友?求婚?我顾不得好笑,先回家通风报信要紧。
“芮禧呢?外面有人求婚!”我一进家门就幸灾乐祸大吼一声。
爸妈在客厅看电视,我们卧室灯亮着,博士生正坐地上修电脑,主机的机箱被拆开了,满地都是被大卸八块的配件。芮禧抬头看了我一眼,都说我们家的流水线生产俊男美女,芮禧堪称美女代表。她的头发很长,波浪似地垂到地板上,皮肤白皙,仿佛顺着尖下巴会滴出水来。
“芮禧,你出去让他们把音乐关掉,吵到邻居休息了。”妈妈道。
我们住的是学校的家属楼,左邻右舍不是赵老师就是张校长。知识分子最看重作风正派,这种深更半夜浪漫的求婚场面,在席老师眼里无异于耍流氓。
“还可以,天冷,关着窗门听不太清楚。”芮禧一边回答,一边把配件放回机箱,没站起来的意思。
“人家求婚,你还不出去看看?”爸爸道。
“我又没让他求,我在学校已经被他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