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中国首部音像行业小说- 第7部分

　　唐望山听了不禁咋舌，又问怎么拖了这么长时间才想起来收？刘羽说：这卡带一直都是实行代销（指销完才付款的一种销售方式），当我决定收缩卡带战线时，如果要求马上结账，他就会退回来一大堆货。我现在让他多卖半年，估计他也销得差不多了，这时才好收钱，懂了吗？

　　刘羽还说，东北人讲义气，重朋友；性情豪爽，又特别能喝酒。好酒的东北人觉得酒不喝透就是不够朋友，只要喝好了就什么都好说。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什么都要大，排场要大，三五人吃饭一坐下就上一箱啤酒；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称呼也要大——大老爷，大小伙子，大妹子；最好笑就连装菜的盘子也要大，越大越好。

　　记得隋老板第一次来广州，我在出版社旁边那个饭馆请他吃饭，你知道本来两个人的份量要例牌就差不多了，对吧？要这样弄就不行了，我全部叫了大份量的，就是一盘青菜都要比隔壁那桌大一倍。你想想，两个人吃饭满满一桌菜，再来两瓶白酒，多豪气多大方！隋老板喝得一高兴，饭后就给我结了一大笔货款。

　　两个人就这样说说聊聊，几十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就来到沈阳了。沈阳这里已是严寒季节，看样子估计是刚下过雪，大地一片雪白。从车窗望出去，极目所至，万物银妆素裹，十分壮丽。

　　隋老板的四海书屋就在中华路上，离火车站不远，刘羽熟门熟路地先在东北旅店开了一个双人房，然后打了一个电话给隋老板，告诉他已经到了，但太累了，今天就不过来了，约定明天早上在书屋见面。

　　谁知到了傍晚，隋老板还是跑了过来，一进门就大喊：哪有几千里外的朋友来了，第一天不见面的呢？唐望山定晴一看，只见来人年约四十，个子高高，肩膀宽宽，颧骨隆起，天庭饱满，浓眉大眼，虎背熊腰，好一个神采奕奕的东北汉子。

　　刘羽与隋老板紧紧地握了握手，看见隋老板一身意大利真皮，腕上的手表也是世界名牌的，估计怎么都值十万八万。刘羽心想：行！这家伙有钱，关键就是怎么要了。

　　刘羽为隋、唐两人作了介绍，隋老板热情地拉着唐望山说：幸会！幸会！今后还请唐经理多多关照。这话一说出来就知道是场面上的人，话说得烫贴，使人一下子就消除了陌生的感觉。

　　隋老板一定要拉两人出去整一顿，刘羽说太累了，先休息一晚再说。隋老板怎么都不同意，好说歹说终于决定就在旅店的餐厅简单喝喝。

　　隋老板点了一个什锦火锅，刘羽点了一个杀猪菜。这杀猪菜就是过去杀猪时请人吃饭的菜式，用五花肉、猪杂碎、血肠、大白菜等炖成，可以说是地地道道的东北菜。到得一端上来，果真满室生香。

　　说是简单喝喝，三个人还是搞掉了一箱二十四瓶啤酒。刘羽知道正戏还未开场，有意让唐望山留力，自己主动和隋老板多喝，用碗来喝，十分的豪气。

　　刘羽不时向唐望山吹嘘一下隋老板在东三省的地位，叫小唐多向前辈讨教。一番话把隋老板灌得飘飘然，以致酒足饭饱还要拉着两人去听歌。刘羽好不容易才把他劝住，说坐火车实在是太累了，休息好了明天再玩。

　　两人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起来后简单吃过一点东西之后，就来到四海书屋。书屋里顾客不是很多，刘羽也知道隋老板主要的生意不在这里，是在库房，就好象音像城的一些店，你看上去总是没有什么货、没什么客，正忧心人家怎么维持时，殊不知人家在仓库正发货发到红红火火哩。

　　隋老板坐在柜台那里喝着茶，和营业员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他看见两人进来，连忙站起来打招呼。隋老板指指办公室对刘羽说：我老婆在里面，你先和她对对账，我和小唐唠嗑唠嗑这唱片怎么来弄？

　　唐望山一眼就看见许多西湖音像的货，当然也有天音的十八款唱片，唐望山立刻就知道高非在跟隋老板做生意，看来高非的渠道确实厉害。

　　隋老板拉着唐望山闲聊，无非是打听一下广州的唱片现在发什么价？天音准备推出什么品种？有没有办法弄到一手的B版？等等。B版就是指盗版碟，最近开始流行这个隐语，对应地A版就是指正版碟。

　　唐望山知道今天非常关键，而适当地给隋老板留下一些悬念对于刘羽收款将会有妙不可言的帮助。于是，唐望山告诉隋老板天音与西湖音像怎么合作，言下之意日后要是与高非有什么矛盾，这边一样可以供应西湖音像的产品；又告诉隋老板自己认识一个大盗版商，其实就是马小兵，以后可以介绍他供货给你。一番话说下来隋老板已是眉开眼笑，与唐望山真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外面唠嗑了大半天，里边也对完账了。隋夫人喊了一声，隋老板叫上唐望山一起进了办公室。隋夫人递过账本说：都对上了，还欠刘老板这个数。隋老板看了看，然后对刘羽说：刘老板果然细心，账目清清爽爽的！走，到饭馆边喝边说。

　　一行四人来到了东北菜的名店——那家饭馆，隋老板已经订好了一个包间。四人分宾主坐下，隋老板说：今天让小唐尝尝正宗的东北菜。说着叫服务员写菜，隋老板也不看菜牌，随口念着白肉血肠、炸蛎黄、酱龙骨头、酱肘子、熘腰尖、酸菜炖肉排等等，然后问刘羽：刘老板，今天喝点什么？

　　刘羽说：喝白的！要不就喝老龙口，好久没喝这酒了。刘羽知道，这老龙口的度数要比锅头酒低，加上是本地酒，容易通过。果然，隋老板就吩咐服务员上老龙口。刘羽一喜，心想这胜算又大了一点。

　　隋老板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刘老板，今年以来这卡带的生意不好做啊！刘羽点点头，知道他接着就会说到外面的客户欠他多少多少钱。果不其然，隋老板继续说道：生意不好做，钱就难收，这不，鞍山、抚顺、铁岭那几个大客都一个多月没结款了。

　　刘羽心想，广州那边的卡带才刚开始滞销，这边山长水远怎么都会滞后反应一点吧，加上前段时间隋老板还想补充一点缺货，刘羽看他不肯结账才推托了他，所以这时绝不能附和他。一念至此，刘羽胸有成竹地说：那些都是隋老板的铁哥们，只要隋老板一声招呼，那货款还不是滚滚而来？

　　隋老板见刘羽没中计，反而恭维得自己舒舒服服，于是索性不再绕圈子了。他问刘羽：刘老板难得来一趟，既然账对好了，刘老板看这账怎么个结法？

　　按规矩这账有两种结法，一种是慢收，就是双方约定一个期限，到时一分不少地结清，但允许退货减数；另一种就是快收，就是按账上的欠款数打个折扣，双方说定一个数后，就由来要账的喝酒收款，喝得多收得多，以不吐不倒为准，这种富有东北特色的收法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退货。

　　刘羽沉吟了片刻说：隋老板，你也知道我现在正准备大量投入做唱片，急需现金来周转。我想咱们这次就快收。隋老板说：爽快！那请刘老板说个数。刘羽咬咬牙说：一口价，就二十万。

　　隋老板一听心中暗喜，原来他想能弄个八折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刘羽再让他四万，于是赶紧说：好！咱们一言为定。小妹，倒酒。

　　这时，菜也上齐了，满满的一桌，确实是大气；酒也倒好了，刘羽拿起最大的那个酒杯放在唐望山面前，看着隋老板说：隋老板，这次由唐经理喝，没坏规矩吧。见隋老板点点头，刘羽继续说：小唐，这一杯一两，一两就一万，这顿饭你喝多少杯，我们就带多少钱回去。

　　大家边吃边聊，隋老板跟刘羽说起往昔的一些趣事，也说起今后如何继续合作赚钱，两人也一杯接着一杯的没怎么闲着。

　　这边唐望山吃着可口的东北菜，大家举杯他也举杯，大家没举他自己觉得该喝一杯了就头一仰一杯下肚。隋夫人负责给小唐记数，做法是拆开一盒烟，小唐喝一杯她就扔一根香烟到桌子上的一个空碟里。

　　唐望山喝到第十杯时，大家看见他满脸通红，大概是酒力发作，额上微微有些汗珠渗出来。隋老板笑笑说：差不多就算了小唐，要是吐了就前功尽弃了。唐望山问刘羽：现在可以拿多少钱？刘羽看了看那香烟说：十万。余下的就要等下一次再来收了。

　　唐望山端起酒杯说：隋老板，我们继续喝。来，敬你一杯，日后还请多多关照。隋老板也干了，对刘羽说：唐经理是个人才啊！刘老板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唐望山深知这二十万对于天音今后的发展十分重要，他决定咬着牙，说什么都要把这二十杯酒喝完。当他喝到第十九杯的时候，隋夫人的烟已经扔光了，原来隋夫人生怕这小伙子喝坏了，趁人没注意悄悄的多扔了一根。

　　谁知道唐望山自己也有记数，知道还差一杯，当他再倒酒的时候，隋老板说：够了，别喝了，上饺子。刘羽见唐望山要解释，怕隋夫人难堪，连忙说：隋老板，让他再敬你一杯，今后东三省我们就靠你了。

　　隋老板暗暗赞道：这广东佬，做事是漂亮！饺子端上来了，隋老板一边招呼大家品尝，一边对刘羽说：刘老板，明天一大早你嫂子就把款汇过去，你就放心吧。

　　第二天起来，刘羽带着唐望山去逛了逛沈阳故宫、大帅府等等，回到旅馆就马上用电话查询了一下银行账户，得知二十万元已经到账，刘羽心里暗暗慨叹：这东北汉子真是诚信之人啊！

　　刘羽决定尽快回广州，他去订了两张飞机票回来，数了数还剩三千多元。他理出三千元整递给唐望山说：小唐，这钱奖励你。别乱花，存起来买房子，知道吗？还有，下个月开始你的工资提到一千五百元，好好干，以后你坐飞机就象人家坐巴士一样随意。

　　唐望山接过钱，充满感激地坚定地点点头。他知道，只要他用心干，他给父母老婆许下的诺言就一定会实现。

第八章　　　浮生长恨欢娱少
马小兵是番禺市桥人，三十岁不到，中等个子，脸晒得有点黑，一双小眼睛在眉底下转来转去透着精明；下巴尖尖的，还蓄着一撮山羊胡子；衣服肯定是名牌的，一看就知道是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

　　说起马小兵跻身音像这个行当也是有点偶然的。他高中毕业后，那时都流行自己做生意当老板，认为惟其如此才算有出色。马小兵问家里拿了些钱就在繁华路上开了一家电器店，去批发市场弄点游戏带来卖卖，也能赚到钱。

　　后来，马小兵发现离他不远处那家唱片店的生意十分火爆，整天流行歌声震耳欲聋，男女老少人头涌涌。马小兵赶紧去一打听，原来是一种叫CD的东西十分俏销，尤其是最新的港台歌星专辑，又便宜，歌又多。

　　马小兵当机立断，马上腾出店里一半的地方上马CD这个项目，其实就是盗版碟。很快，从零售搞到批发，从批发搞到起货，不到一年时间，马小兵就完成了他从事盗版碟行业的三级跳。

　　正当他招兵买马，准备大展拳脚之时，一场声势浩大的保护知识产权、严厉打击盗版的活动席卷而来，一时间相关加工厂停业整顿、盗版批发场所封铺收货、盗版大户搬仓避风，更为严重的是几宗大案的涉案人员都史无前例地判了徒刑。在这种情况下，马小兵也只好偃旗息鼓、坚壁清野，并跑到外地躲了几个月。

　　那时候只要没撞在枪口上，一般都能蒙混过去。马小兵回来以后，暗暗庆幸之余决定另起炉灶，从头再来。他几经艰辛，还被中间人敲了一笔，终于从云山音像出版社弄到了一批节目，按他的话说又可以继续跳舞了。

　　谁知道从出版社弄来的这些民乐、广东音乐、歌伴舞、儿歌、英文老歌等等销起来特别慢，与以前做的那些港台歌星相比真是天渊之别。幸亏以前的老客户进一些，高非也帮忙销一些，总算转动起来了。大钱是不敢奢望了，唯求每月都有一点进项，再顺便把那些见不得光的货销出去变成钱，那就阿弥陀佛了。

　　很快就要过农历年了，做音像生意的通常临过年前都要准备一大笔钱，和加工厂、印刷厂、设计公司等结账。这段时间马小兵正给人追到焦头烂额，突然天音的唐望山又说不掏钱进货了，要求跟西湖音像一样，大家换货，各取所需。

　　马小兵一听就恼火了，这不等于少了一个客户，少了一条现金回笼渠道吗？马小兵连忙打电话找到高非，将来龙去脉给他说了一遍，然后请求高非，别再与天音换货，联手迫使小唐拿钱出来进货，否则，他一下子少了二三百个品种，看他怎么做生意？

　　没想到高非一听完，就很坚决地拒绝了马小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