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落,因为我这几日得了空便缩在他屋子里头,基本不怎么回去。
谁叫老乌龟小气吧啦的,送我来附学,竟然就只给了我身上这套衣服,连个铺盖卷都没打。仙塾里头厢房是现成的,可是没有被褥,莫非叫我现种玉棉自己去弹?还是摸到织女她家门口去偷她的云啊……虽说神仙冻不死饿不死,可是谁愿意成日挨冻受饿的?于是上次那惊悚的对话过去没过几个时辰,我晚上送了老乌龟回来,便很适宜的摸错了门,摸进小八他房里去了。
其实原本我一推门看见那桌上整整齐齐的笔墨纸砚,搭着厚锦搭靠的紫檀木椅;再看那床上是松松软软一看就舒服的被褥,我便知道自己进错门了,刚想扭头离开这个深深的刺激了我的地方,小八师兄鬼魅一样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头冒出头来,看清楚是我,便嘿嘿一笑道:“怎么,闻到铺盖的味道,睡不着了?”
我理理衣襟子寒着脸问:“你如何知道被褥之事的?”念头一转,我指着他哈哈笑起来:“原来你也摸错门了,亏你白天还吹牛呢!哈哈哈哈!”
小八的脸抽了一下,双手拢在袖子里,便用下巴指着个靠椅说:“进来坐,我在找被褥,等会你带回去。”
呃!我不自觉的也将手拢进袖子里头,闻言心里跳了一下。
虽说被一个小八师兄这样英俊潇洒又多金的男子挂念关照是好事……可是……我左右瞧瞧自己:我现在是男子啊!
啊……我的心凉了下去,莫非小八师兄真是断袖……
断袖是一种自由,可是对于我这样不断的女子,眼睁睁看见眼前的美男竟是断袖,心中难免惆怅。
一想到这人还是未来的天君,若他上任之后众神一效仿都去当断袖,我不得哭死。
……说来,老乌龟和师父他老人家就很危险!今日看他俩称兄道弟那个热乎劲,添茶时那个小心劲儿……唔……真是越想越有问题啊!
“想什么呢一脸傻样!”小八忽然从敞开的柜子那边扭过头站起来,一手揽着一床黑缎底上面刻着金银丝云雾花纹的褥子,一手拍打两下,唔了一声,往我怀里一放:“先解决被褥问题吧,冻不死比较重要。”
“……”我抱着被褥吸溜一下鼻水,内心挣扎一会做呆愣状问:“小……呃,师兄,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话说我虽然装得感激涕零泣涕涟涟,可眼光还是雪亮的心里还是亮堂的。
我看见小八师兄抖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的跟我拉开了距离才淡淡的说:“你是师弟,自然要照顾的。”说着,竟然伸出手,和蔼可亲的拍了拍我的头?
我一手抱着受惊过度的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继续纯洁的微笑:“再说我跟萧墨夜是旧识,你是他带来的,我当然要注意,省的照顾不周,他拿乌龟壳砸我。”
当时我委屈的憋着嘴心说切,他才不会砸你呐!
那时我忘记了小八从小就爱说反话,其实他第二天就偷偷溜出去拿板凳砸了老乌龟一顿,因为他没给我带被子。
我象征性的笑了笑,心里始终还是对他这似断非断难以捉摸的态度有点保留,又不好拿了东西就马上走,只好僵哈哈的立在门口笑说:“多谢师兄!”
他眉宇间闪过一丝惆怅,我跟自己说我啥也没看见。
连夜而归或是先遣家童的师兄们不少了,可是硬是没一个人往这边看。他们自热闹他们的,小八这房门口冷得堪比广寒宫。
这情形持续到接风宴,我跟着六师兄贼头贼脑的摸进号称最会享受的三师兄房里,环顾四周一二三四五六七,独独没有小八。席间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因为是没有女子的聚会,话题三句转不出女子;唯一一个女子我,对同性的奥秘不感兴趣,便轮番挖师兄们的八卦,师兄们顿时觉得我这个师弟好学上进而且能钻营,真是靠谱又有前途!遂都和颜悦色的将他家的阿猫阿狗悉数讲与我听,时不时还拍拍我的肩头很是和蔼可亲的说两句师弟你这么懂事,将来肯定一帆风顺,生活美满云云。
我一边点头一边吃着七师兄的海鲜一边喝五师兄的酒,两耳还不放过任何八卦;时不时再顺着嘴往下说说;到底是读书郎,几杯酒下肚便天下大同,视所有人为弟兄。
于是酒过三巡,大师兄打着嗝树根指头在我眼前晃着说:“是以师弟……弟你要离那灏景远些。”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河蟹,文里框了很多,框得我木有动力更文了==
82
我扒着小八的房门,满含同情的望着他落寞的背影。
真可怜啊!真坎坷啊!真是……
我抽抽鼻子,偷偷凝望小八那出尘离世遗世独立到似乎有些抽搐的背影。
抽搐?他干嘛抽搐啊!
不理会小八似乎抽搐得越来越厉害的身影,我继续光明正大的扒着他的门缝回味着师兄们七嘴八舌八出来的“小八背后的故事”。
话说这小八身世在天界上面这一块是个公开的秘密,也只有我这种无知的山野草民才会当成惊世骇俗的绝密听得是晴天那个霹雳,震憾那个无比。听说他是前帝君在妖境云荒发现的。前帝君爱上了凡间女子,宁愿被贬去云荒亦要与她相守;前天君无法,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小夫妻卷铺盖走人;不久现任天君即位,膝下却难有所出。正在愁苦之际,贬去云荒的那位忽然某日踩着五彩祥云头上红鸾星照,送了一个小孩来到眉头愁成万字形的天君面前,这孩子自是灏景小八;只是这孩子他未来名以上的爹他某个侧妃回去后将这孩子的来历同自己的爹说了,她爹回去又同自己的夫人说了,她夫人又说与自己的贴身丫头,一来二去正巧被来要糖吃的儿子听了墙角……
是以才有我前几日从七师兄那听来的真实无删节的转述。
据说小八也是无意中被发现的。前帝君博延刚到云荒人生地不熟的,又是个偏僻得什么都不下蛋的穷山恶水,虽有娇妻相伴,难免还是有些失意,人一失意,十有八九喜欢乱转。人一乱转,保不准就会碰上奇奇怪怪的事情。博延是仙君,仙君也是普通神,也会有奇奇怪怪的遭遇。
博延每日一转,越转越深;末路走多了,终于撞到了意外之物。
据七师兄模仿他娘模仿他爹模仿他姐姐模仿博延的话说,那日博延一人走在幽深颓败的森林中,心情萧索放步漫游,满眼枯枝断草,耳边怪鸟喋嚡,眼见那黑幽幽的枯木森林一望无边,心情更加抑郁;忽然眼前一跳一抹火红跃入眼底,仔细一看,竟是一池莲花。
黑森林里一池红得耀目的莲花,红得不但不火,反而杀气腾腾的;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劫火。博延本是被这过分耀目而突兀的莲花吸引,待得前去,才发现这池子里竟然还有别的东西。小小的一团,缩在一朵花巨大的叶子底下,那池子里头其实没有水;只是湿湿的黑泥;那白白的一小团缩在黑泥同绿叶之间,更是扎眼,却也吸引着人忍不住想凑近看个仔细。
博延凑近一看,吓一大跳。
那白白的一团竟是个孩子,半大不小,十二三岁;虽然双目紧闭四肢蜷曲,仍可以看出来是个四肢纤长且相貌清秀的男孩。男孩紧紧的缩在莲叶下,远看像是土里的藕露出一截子。博延走去碰碰那孩子,原本是想探知他是生是死,谁知一碰之下,男孩子睁开眼睛,竟是比紫晶还通透,不含一丝杂质的深紫。
据说那孩子起身第一句话便妖里妖气,闻者都觉不祥。
他说的第一句是:“我还在,红莲……定也还在。”
谁都知道背叛神族的妖神红莲是禁忌;这孩子一张口,博延便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遂携了他去见天君。其实博延原本是想起所谓兹事体大,这么个开口便扯出禁忌之战而且来历不明的孩子;若果真是个来挑台子的,恐怕还得神族的老大才能镇得住台面,结果没想到,这个原本出身妖境,一张嘴便是红莲的小子,竟然被天大的青眼当头砸中,成了下任天君。
是以后来很多人也说,天君到底还是那次被文曲星君给急疯了,急于想甩掉“天君”这个烫手山芋,逮着个人便往他手里面塞;也不管那人手脚齐不齐全,到底姓妖的姓神的。
“上古一战的事情你说谁不清楚?妖魔跟神族根本是不共戴天!”七师兄对天君的痴呆行为义愤填膺:“那厮出身便鬼鬼祟祟,多半是妖怪!这样的人当天君?”
师兄们不约而同齐齐鄙夷:“嗤!”
我端着杯子也同仇敌忾一番,末了小心翼翼问:“那他到底是不是妖呢?”
“……也不知道君上受了什么蛊惑,竟说他是纯正的神族!”众师兄痛心疾首。
……闹来闹去,别人不过是出场的方式奇特了些,说到底还不是神族!众师兄别扭来别扭去,其实还是别扭自己的身世没有小八那么扑朔迷离,出场方式没有小八那么耀眼绚烂。运气没有小八那样好得下花。
其实进了元始天尊的仙塾的,都是各仙家中有权有势有背景的骄子;出生之时就算没有天地动容神尽皆知;至少也是祥云朵朵红星罩顶,一出生便有报备,今后无一不是前途灿烂一帆风顺的。
但是人往往都不满足于已经得到已经拥有的;原本众师兄们都在同一起跑线上,大家都是天之骄子,谁不比谁差,谁也不必谁强;众人尚且暗暗较劲,非要分出个高下;拼经法拼不赢便拼礼义;礼义不行便拼仙法;仙法还不行拼文采……拼完功课拼家世,拼完家世拼前途;正是拼的热热闹闹起劲之时,忽然从天而降一个灏景君,没家世没后台来历不明,可是背景够神秘,登场够华丽,而且没付出过任何代价,还是个孩童便被指认为天君。
众师兄的心情我能理解,真是情何以堪哪情何以堪!个个都对这个坏了原本格局的小子恨得牙齿痒痒,恨不得拆其骨,啖其肉。
师兄们的心情我理解,可是我不是师弟,是师妹;小八复杂的身世,神秘的过去,要不是后备断袖那么高的阻碍摆在那里,我早就一头闷死在他脸上两口幽深的紫潭里去了。
好在及时想起神秘的小八还是个后备断袖,总算没在淹死自己的同时一头摔进花痴的队伍。
想起那日席上说到小八阴险,众师兄恨得从头到脚无一不痒痒,都说小八不但阴险而且狡猾;具体表现为,师兄们义正词严的对他施以正义的声讨和理论时,这厮居然不声不响,任尔雨打风吹,说干了口水吹破了嘴皮;灏景小八就是一个反应——
没反应。
要知道人在期待你有反应的时候,没反应就是最让人火大的反应;师兄们是有身份有学识的读书神,不能效仿凡间女子堵住小八泼妇骂街;一个个被他憋的怒火焚身。每日在仙塾上或明讥或暗讽,把个仙塾生生变成不见硝烟的战场。小八和师兄们持续冷战,我在一边看了几天,得出个结论。
小八果然是强人啊强忍,这要换了我,不吐血而亡也得触柱而死;小八居然还活得有滋有味,天天顶着师兄们比千年冰雪还冷的目光培养危险的短袖情。
亏得我那时看见师兄们全都孤立小八时还狠狠的同情了他一把,看到他那么忍辱负重还来跟我培养奸情时心底还赞叹此君强大能忍人之所不能忍。结果后来事实证明这厮非但不是高风亮节闲云野鹤的出尘逸士,一代贤君;他根本就是睚眦必报怨还百倍。
以前骂过他的师兄,后来仙术最不行的给他调去带兵,嘴巴最笨的调去司礼;文笔不过关的去司文。
结果可想而知。心高气傲的师兄们样样都不甘落人后拼命往前赶,个个给他整了个死还要替他卖命。
说来大约是灏景整人太厉害,师兄们被整得太厉害以致于脑子被整坏了;我记得后来我和灏景双双给半疯的伏羲全疯的女娲一人一刀快要去阎王那里叙旧的时候,老乌龟带着破门而入的那群人里头,有好多都是我师兄弟……
但是那些都是小八厉害到可以整人以后的事情了;在那之前,他一直挨整。挨整挨到面对不整他的我时,他都会激动到不能自己的抽搐。
比如现在。
我文雅端庄的扒着门框对被整的他施以精神上的支持;小八便是背对着我抽搐得越来越厉害;终于回过头一瞬飘至我面前抽到颤抖的问:“你要这样偷窥到何时?”
我笑眯眯答曰:“到你发现我时。”
小八一愣,忽然展颜露出和风般的微笑。
……老实说,万年前的他比后来要温柔多了,果然权利是能腐化神的,看看他后来成了帝俊那模样!啧啧,整一个采花贼兼山大王。
读书的日子是单纯到近乎枯燥的,读名师的书更是如此。十九师弟进来以后,不过也只是多几人重复枯燥而已。
那时候的生活枯燥到我天天不厌其烦的听小八说以前老乌龟一提起我便装聋作哑的上古一战,还听得津津有味,翻来覆去问不停。
比如那日我同后来被拉下水的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