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道:“将这汤送去与钦锫大人、鼓大人。”女士领命刚要走,我想了一想,又喊道:“等等,顺便帮我带句话过去吧。”
女侍垂首听候吩咐,我捧着下巴眼睛转一圈,还是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好干巴巴的说:“就说,让钦锫大人莫要浪费了别人的心。”
那女侍一听脸一红,犹豫的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端汤去了。
我开始想不明白她脸红什么,后来想清楚了,我也有点尴尬。
其实我想说的是,颛臾宁死也不愿继续依从伏羲之命是为什么……所谓不要浪费了别人的心,其实意思是不要浪费颛臾的心。
我眼巴巴的帮人打算替人操心,却没注意到夕晖此次回来是奇怪的态度。转身捧起团子刚迈出门,一眼却看见钦锫卸了铠甲正站在荷塘边,银色的月华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我出门时弄出些响动,他回过头来,脸上的伤口以薄薄的结了层痂,那长长一道伤痕贯穿整个左脸,好似刻在最好的刀上。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进退两难,他却忽然开口:“我和颛臾,都见过帝俊。”
“呃?”
钦锫自顾自的说下去:“那时我们还都未长成,有一次惹了事情,是帝俊做的仲裁才免去了麻烦。”钦佩的眼神飘忽起来,他在回顾着过去的岁月:“是以颛臾一直很崇拜帝俊。将他视为神明。”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帝俊本来就是神。”
钦锫莞尔一笑并不以为意,忽然开口道:“你是应龙之后,我是应龙部属,照理,我们应该有些共鸣才是。”
话题转得忒快,我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雾气弥漫开来。
“就当是做个测试好了,”钦锫淡淡的说:“若我猜的没错,你应该是下一任应龙才是。”
……我本来就是龙女呀。
“找到了!”突兀的声音划破浓雾,一个孩子拍着手跑过来,稍远处还有一个孩子紧紧跟着,跑到跟前一看是鼓;气喘吁吁的鼓来不及平复自己的呼吸,便上前拉着一个白衣少年的袖子,敦厚的蓝眼睛里盛满焦急:“你做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叫我们好找!”先头的那个孩子两手交叠在脑后,带着不在乎的表情道:“你不要在乎那个老家伙的话啦!他一个人类懂什么!”白衣少年只是紧闭着薄唇一声不吭,那少年看鼓急得好象眼泪都要出来了,搔着头为难的说:“你不要再别扭了,呐,你问鼓,我是不是把那老头的铺盖卷都烧掉了!明天我们大家都不去他那里,找个地方痛痛快快的玩一场怎么样?”鼓在一旁拼命点头附和,又拉少年的衣袖:“走吧,回去啦,在这里呆久了会被说的!”风卷起地上落叶,隆冬的季节里,这少年只穿着一件单衣。
风吹过,三个少年齐齐站在一处宽阔的大厅。
“那么,是谁干的?”
口气虽然很严肃,但是表情却十分柔和;我睁大眼睛拼命的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人。应龙站在大厅中央,正好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寒冷,大家注意身体不要感冒哟!
==JJ差点把我抽成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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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鼓刚刚颤巍巍的开口,一边头发像被火烧过的一个老人忽然怒气冲冲的指着白衣少年怒道:“绝对是他!钦锫!我训斥了他,他怀恨在心!”
吓……我后退两步,眼前的少年神色阴沉,一点都不像厚脸皮的钦锫。
“昨天的火是我放的,东西是我烧的!不要冤枉人……”
“颛臾!”钦锫忽然提高声音打断激动的少年,脸色阴沉却倔强:“事情都是我做的。对,我就是认为他对我不公平,他是对我不公平,我做的没错!”一边的老人气得胡子一根根竖起,忽然激动的转向应龙:“看见了吧!他当着您的面都敢如此放肆!我要求惩罚他!按照伏羲制定的规则惩罚他!”老头的目光充满了嗜血的红色,应龙不觉皱了皱眉头,仍然平和的说:“如果他确实有错,那么必定要受到惩罚;不过他还是个孩子,也按照伏羲的规定未免太严了些!”
“可是他是神族!他早已超过了人类年纪更大的范围!”老头仍激动的指着钦锫,后者鄙夷的扫过他,仍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好象同他对话是对自己的侮辱;握着颛臾的手不断的用力,他正拼命的制止激动的颛臾说话。
应龙正准备开口,背后侍立的人群忽然齐齐向大厅后方施礼。空气中微微有些波动,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道:“到底是谁负责仲裁,伏羲还是我?或者是……”帝俊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大厅,目光森冷刮过老者:“……你呢?”
我算是明白大神为何是大神了,凡大神者,需有气魄也。
气魄者,概能吓人至魂不附体之气也。
钦锫还没什么表示,少年版颛臾对帝俊已经就差跪地膜拜了。
唔,我也觉着帝俊这身气势挺像模像样来着。
大厅的地板忽然开裂,应龙、帝俊、年幼的钦锫、颛臾和鼓连同大厅裂成一片片碎片飞散开来,我一脚踩空,脚下的地板消失,一条深蓝的长龙咆哮着冲了过来。
吓,这下是怎么回事?
我站在荷塘边一头冷汗,清冷的月光迎头洒下,寒意沁入心脾。
钦锫站在我身边,我才发现自己刚刚一阵迷糊,若不是他扶着,只怕早已一脚踩到荷塘里,不定成为史上第一个被淹死的龙族。
“呃,谢谢。”他一手托着我的腰,被碰到的地方非常扎人,我一下跳开,尴尬的说。
钦锫摊摊手,厚脸皮的说:“客气,其实应该是我说谢谢。”然后语调一转,忽道:“今夜月光慑人,似乎是不祥之兆呢!”
我一手敲下去:“呸呸,少乌鸦嘴!”
“我不是乌鸦,勉强算是雕……”钦锫继续厚颜道:“你没注意到夕晖今日的表情么?”
我一愣:“表情?”
“对。”钦锫沉思着说:“凯旋而归,他却一丝喜色也没有。”
怎么没有,还有闲心去弄那些闲花野草呢!
“但愿是我多虑了。”钦锫忽然开口:“方才我试着能否与你共鸣结果……”
我弹弹耳朵:“结果?”
钦锫深深的看过来,似乎有些困惑的说:“你同应龙并不完全相似。你……身上似乎有伏羲的……”钦锫皱眉困惑的说:“某些部分。”
“唉唉。”我老实点头。我出生的事情应龙曾同我提起过,基本上,我就是个,七拼八凑的东西。我捡起一边的团子,朝钦锫说:“没事的话,我把东西拿过去,先走了!”
顺便看看夕晖脸上到底什么表情!
钦锫摆摆手,脸上已经看不大出颛臾之死对他的冲击。
除了那黯淡的目光,他看起来仍是一如既往的嘻嘻哈哈。说实话,那天以后,我还真再没见过他露出以前那种利得像刀一样的目光。给那目光一扫的人,身上好像给热情的刀刮过。
他的目光有时仍然像刀,但是不复热情。
一手推开帝俊书房的门,一只像是燃烧着的缩小的凤凰一般奇异的鸟儿落在夕晖的左臂上,远远看不真切的,还以为是夕晖的左手烧了起来。夕晖阴沉的脸色和鸟儿明艳的色泽形成奇异的对照,说不出来的诡异的交相辉映的美丽。
房里除了夕晖帝俊,蓝姬、绿珠、甚至舞鹤同无风竟然都在。
我赶紧将团子一把藏到身后。
用凤凰做使令,这种华丽却浪费的事情的,我想的出来的只有一个人。
西王母。
她不是女娲的手帕交么,怎么会遣使令到帝俊这来?
使魔带来的消息一经公布,舞鹤、鼓、蓝姬等人倒没说什么,钦锫一贯的按着下巴赞赏似的“唔唔”着,众人也是一贯的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个什么意思;因为他一贯这样,众人也就一贯不在意。倒是帝俊,向来是最漠然似的,今天却难得开口了:“西王母么,没事搅进这么趟混水,倒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夕晖撇撇嘴,不屑似的说:“那倒未必,你看不出这里面的奥妙,别人却不定看出了旁的好处。”顿了一顿道:“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无欲无求,自然也就看不见这些了。”几句话好象便概括了帝俊和西王母两个人。帝俊冷笑道:“哦?你倒了解我。”随即用恶毒的口吻道:“不过管她打着什么好主意,这趟怕是只有赔了!”夕晖听了这话,莫名其妙的抬眼睃过帝俊,眉头皱起,像是想说什么,又没说。
我抱着脑袋蹲到一边,越来越迷糊了:“西王母说女娲遣她来助帝俊?”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扯着帝俊的衣袖颤抖道:“帝俊,她不是来做暗桩的罢?!”
“……”帝俊和颜悦色的说:“她还没来呢。”
我讪讪滚到夕晖身边,被他一眼瞟见身后的团子。我拼命将指头竖着示意他噤声。生怕他一个奔放的邀约,这几个小团子连塞牙缝都不够。
夕晖眼睛一亮,刷的一爪子抓过来,一整个荷叶包就到了他手里。随后一脸无辜若无其事的站起来,伸手将那个荷叶包赛到帝俊平日堆书的一堆里头,再往前一站,小包立马被遮得严严实实。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脸的鬼笑,蓝姬也看过来,天真的问:“殿下,您的脸抽搐什么?”
夕晖的脸真的抽搐起来,我捂着嘴差点笑喷。
帝俊沉思片刻,伸出手,小凤凰立刻灵巧的一跃而上。
“西王母的好意,我们实在愧不敢当,更不愿将西王母无端拖入这场纷争。请你将我的意思转达给西王母。”小凤凰拍拍翅膀,化为一道火焰消失了。
无风忽然开口,神色间有些不满:“主动伸出的援手,却把他打掉,这不是自讨苦吃么?”帝俊还未表态,舞鹤先就狠狠瞪他一眼:“什么时候你又这么聪明了?”
无风声音小了八度,嘀咕:“我只是……”
“闭嘴。”
这下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我同蓝姬心有灵犀的摇摇头。
妻管严!
朱厌同举父同属一族,可是朱厌有脑而不善使力;举父力大无穷,说话做事却总是有些不着调。说好听点是好勇斗狠,说直白点其实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朱厌同举父联合叫做强强联手,两族加起来,正好凑成一个智力体力皆佳的完人。
只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举父同朱厌是有名的夫妻族,生出来的孩子却总是只随一族;要不只有脑子,要不只有膀子。
最惨的一个例子是,长了举父的脑子,朱厌的膀子。
无风是举父的族长,典型的优秀举父,拥有最强的臂力,最大的力量……最笨的脑子。
老乌龟外表儒雅,却一肚子坏水;从这点上看,无风一点都不像老乌龟。
因为他脑子实在是太笨了,都说笨蛋活千年,以致于后来他在战场上身中数箭渐渐冰冷时,我们大家都以为是出现幻觉了。
许是回光返照,脑子笨得不行的无风这辈子最聪明的事情,是在将死之时叮嘱舞鹤:“来世我们要坐夫妻的,是以你一定要等我,不准红杏出墙!”
话虽如此,老乌龟的情路仍然十分坎坷。
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正如同我们都是很久以前的人。
以前以后,终归都是虚无缥缈。
只有人才是现在,活着才是现在。
大家一番商量下来,通报帝俊后先后离开。夕晖这才掏出荷叶包,冲帝俊耀武扬威的炫耀:“你看,你看!这是我的!”
帝俊睃了一眼冷静的说:“是草团子么?红莲刚做好时已经送了些来过了。”
这意思就是,你吃的,是我剩的!
喏,现在知道啥叫大神了不?
夕晖顿时变成墨鱼脸。
我尴尬的举手示意:“西王母此次出现定有深意,帝俊,你说她是什么打算?”
帝俊又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开口却是对夕晖说:“妖魔还在回归么?”
夕晖嘴里咬着团子,呜呜的点点头。
他们的话题又转到高深的地方去了,我硬是插进去抢着说:“什么回归?”
夕晖一口吞下团子呜呜噜噜的开口:“真是十分麻烦,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事;西王母此行怕也是知道了女娲不济,要另做打算。”
我再次强行插入:“回归到底是什么?”
“啪!”夕晖嘴里吃着我的做的东西,下手却一点都不软:“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我默默的收拾起荷叶包,在手里颠来颠去。
“咳。”夕晖轻咳一声,无视帝俊的目光,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你知道原本我们都出自雷帝之身。”
“唔唔。”我掏出一个团子,夕晖的脸又白了几分。
“我们的战事影响到了女娲,她开始崩溃了。”
身心俱损!造孽!
“是以。”夕晖的眼睛转动着异样的光彩,淡然道:“身为雷帝化身的女娲遭难,拥有雷帝碎片的生灵们便会回归拥有肉身之前的状态,给女娲续命。”
我浑身一震,这么说那些妖魔都……
“最恼火的是!”夕晖趁我失神一把抢过荷叶包:“妖兽回归,对我们的战斗力是一大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