灏景甫听到“师弟”二字,脸色一青;听到“渐渐亲密”脸色陡的黑起来,吓得我赶紧解释:“我那十九师弟,其实与我一样,也是女扮男装!”
我是如何知道的?笑话!本夫人自己即是女扮男装,同行识同行,我会看不出来么?
我那十九师弟虽然聒噪,却唇红齿白,眉目含情。
如果这些都不足以说明,那么,十九师弟没有喉结,算铁证如山了罢?当然,这些微的细节,若不是遇上了明察秋毫,观察入微的本夫人我,小师弟这秘密本来是可以瞒天过海的。
……当然如果有人硬说那是因为本夫人自己是女扮男装所以看谁都是女扮男装没事便盯着人家有无喉结……那我也没办法。
“我那时候爱闹爱吵,十九师弟与我是极好的一对。师父虽然恨得我们皮痒,却又奈何不得。
因为十九师弟,不,十九师妹,是他最喜爱的小徒弟。
可是坏也坏在这里。
十九师妹眼里,师父也是同别人不一样的。
初时我们都不明白师父缘何总爱往脸上粘胡子,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因为师父长得太俊了,不这样恐怕会到处惹桃花债。”
灏景甩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状极不屑。
诶哟……想是我在他面前赞师父长得俊,上了他的自尊了?可是事实本就如此么!这厮怎的像个小孩一般?
我犹豫了半日,最后心不甘情不愿道:“行行,我师父没有你俊,你长得最好,行吧?”
灏景猛地一怔,然后黑色又迅速在他脸上蔓延开来。
哎呀,夸他俊也不高兴,这厮真难伺候!
“反正吧,就是这么着。神仙要修成上仙要历天劫,十九师妹的天劫,便是情劫。
师妹欢喜师父,可是这却是一场注定得不到回应的单相思。
反正,至少师父说了,他与十九师妹只能是师徒。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后面的事情我是听老乌龟说的,现下说给你,反正估计你也不会听,我当自娱自乐也好。”
灏景翻了一下眼皮,闷闷道:“我听着呢,你说便是!”
唔,我就知道,谁说男人不八卦的?哼!
“师父只道十九师妹不过是小孩子一时气性,断了她的念想也便罢了。谁知道十九师妹年纪虽小,这一点上师父却小瞧了她。
……其实也瞧错了自己的心意。
虽说师父是得道上仙,可是只要心还在跳,哪个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
我们二三十个弟子,他却独独最中意小师妹,这一点,连他自己只怕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小师妹心思细腻,却终归也是小孩子心性。我们修业期满,都是要各回各家的。小师妹不愿离开师父,便发愿要在他身边,做小僮也好。
师父却说小师妹六根不净,留在身边,早晚她会不满足只当个小僮;而师父又无法回应她心底真正的念想,只好断乎不肯留她。
不仅如此,师父还劝她早日嫁个好郎君。
十九师妹这一气非同小可,师父不肯回应她的心思尚且不是最伤心的。
最伤她心的,是师父竟劝她早日嫁人。”
“这有何不对的?”灏景有些惊讶道:“难道你师父自己不要她,又把她拴在身边,她便高兴了?”
呃……我捂着刺痛的心脏:“我觉着你话里好像有刺……”
灏景抽抽面皮,意味深长的哼声道:“哦?你这么觉着么?”
“……与你说话好辛苦,”我无奈的说:“算了,我还是老实讲。总之,师妹对师父越是热情,师父便越是冷淡。哎哟,当年那一段轰轰烈烈的八卦,我睡着错过了,怎么你也未听过?”
灏景冷然道:“我又不像你,以八天下之卦为己任!”
哦……那现下是谁在这里竖着狐狸耳朵听得津津有味啊?
我在心底鄙视这个闷骚的狐狸一记,继续道:“后来终于东窗事发,小师妹原是与人定了亲的,这个谣言不知怎么的让那家知道了。”我顿了顿,道:“小师妹之父初时打得也是前白虎君与朱雀君那样的主意,既出了事,那家便欲硬夺小师妹家的特权。
那家原也有与师父相识的,便编了借口令元始天尊设席说是要小两口见面,那一方面却骗说小师妹被扣,向她爹逼权。完了,还要杀他灭口。待小师妹觉得不对赶回家时,她家早已一片死寂。
小师妹情变遇上家变,加上原本又是奇巧精怪的性格,年少气盛的脾气。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来,便没有经住,堕入魔道。
其实师父是何许人也,早在那家提议之初,他便察觉不妥,是以他早已向小师妹家里报了信,只是奈何那家夺权蓄谋已久,小师妹的爹恐怕硬拼吃亏,是以早早便带家眷避去了西海,小师妹后头才回来,当然会扑个空。
许是这孩子将所有的耐心都用在等待师父上,许是她早已万念俱灰,是以这一次,她连家人的尸骸都未见到便以心魔缠身,堕入魔道。师父遭此一变一夜白发,至今我也未听过他后来再收过徒弟。”我叹了口气,忽然想到我本来是灏景那个“我好受伤”的表情想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的,怎的脑子里哪根弦儿断了讲这么个陈年旧事来?
唔……果然我还是只适合看闲书么……
灏景在一旁沉默的听我说完,思考良久,忽然轻轻说:“其实你那个师妹应该相信的。”
“……啊?”
灏景看我一眼道:“你师妹与你师父姻缘不成,这是碍于天规不得已的;可你师父平日对她与众不同,甚至助她一家避祸,用情之深她难道还不了解么?最后堕入魔道,其实是因为她不相信自己在师父心中有多重要。她没给自己机会,也没给元始天尊机会。”
“……真不敢相信如此肉麻的话竟出自你口……”我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抱着胳膊往旁边躲避他身上的酸气。“不过我不明白……”
“什么?”
我抬头看向那一如既往神圣庄严的南天门,脑子里除了十九师妹,还有别的一些凌乱模糊的东西在里头纠缠不清。
“我不明白,既然师父是那样重视师妹,为了她得罪故交,为了她一夜白发;为何却死都不肯让师妹知道师父有多宝贝她呢?”
假使师妹知道自己在师父心中其实是有一席之地的,她还会心灰意冷,堕入魔道么?
我错误的用了一个错误的八卦妄图弥补我与灏景间尴尬的沉默,不过好在他相当配合,总算没让我觉着自己一错到底。
唔,说实话,本夫人也是很纤细敏感的,若是伤心得狠了,只怕也只有堕入魔道才能麻痹心头的痛楚呐!
我不敢让灏景在路上多耽搁,生怕他兴趣一上来不着痕迹的轻轻一抖抖掉个把神仙事情便麻烦了,遂与他直奔浣景苑。
远远地有个人影袅袅婷婷的站在门口,姿态甚是清丽,
我一看那人影,脑袋嗡的一声,到人间过了两日,竟把眼前这么一茬给忘了!
龙女远远的便高兴的迎了出来,笑靥如花道:“景哥哥可回来了!姹紫呆在房里都快闷死了!”
我死死的盯着灏景的袖子,心里暗道你倒是给我抖啊!
该抖不抖!感情灏景那妖气也看人下菜碟儿,遇见眼前一美人,吃饭都忘记了!
本夫人绝非善类,看见有人公开挑拨至少看起来是正常的夫妻关系,本夫人便想灭掉她。
第四十一章
璇若在门外探头,脸红,欲言又止。
我捧着茶碗默默的看璇若在半柱香的时间里就这样一直不停的探头,脸红,欲言又止;再探头,脸红,欲言又止……循环往复,终于决定给她一个痛快。遂起身蹲到她扒着的门框前双手支头道:“璇若,夫人早就已经看见你了,所以有话便说罢!”
璇若面颊飞红,扭着衣角蹭进来道:“夫人,帝君他……”
“哦,”我冷静的说:“给龙女拖走了。”
我俩将将跨进大门,灏景便黑着脸给红着脸的龙女拖去说是赏花。
“然后……姹紫给景哥哥准备了一个惊喜,待会儿与景哥哥看!”龙女撅着艳红的嘴唇娇憨道。
灏景摇摇晃晃的脸上却还保持着所谓魅惑至极的笑容,眼神却飘飘悠悠往我这边飞。
我抽出扇子,娇羞的捂住眼睛。示意自己不会充当打扰二人世界的卑鄙角色。
……虽然有些对不住灏景,不过我还是拍拍裙子站起来道:“璇若,这几日吃得还好罢?”
璇若莫名其妙,但还是恭敬道:“璇若……吃得很好……但是娘娘……帝君他……”
我点点头,又问:“吃得可还饱?”
璇若看我的眼神彻底迷茫了。
“吃得还饱?”我不屈不挠继续柔声问。
璇若呆愣愣的点点头。
“那好。”我紧了紧要带:“做好准备,你可能要费些力。”
璇若面露喜色,期期艾艾问:“娘娘有何吩咐?”
“搬书。”
说起灏景的书房,这也是个风水宝地,下任天君不比俗人,起名字都忒与众不同,以往我看那些闲书,书房一般都叫什么墨什么文什么才轩的,喜欢奇怪一点的便叫什么知鱼什么不知我的什么庐等等;我也知道灏景自恋得与众不同。
却没想到他如此与众不同……或者说,如此的坦率。
第一次来到他的书房,我便站在那块高悬的牌匾下面瞻仰了好久。
鎏金的匾额上,“灏景的书房”五个赤金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说不出的如梦似幻。
我与璇若跨进“灏景的书房”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几个人抬着一块新匾正喊着号子准备换下旧匾。
我一看那新匾,顿时惊得手足无措瞠目结舌,划过脑中的第一个念头竟是:灏景病了,病得不轻!
那崭新的匾额上,“文墨轩”三个字也似梦如幻,溢彩流光。
……我记得,凡间不少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倒是叫这个名字。难道灏景已经接管了天界的财务,为了充实金库,自己身先士卒,改书房为笔墨铺子来创收?
正兀自惊异,同时体味着冷热交替红白轮换,忽听得近旁一声娇叱:“小心着点!这块匾额是公主花了好些功夫准备的!帝君还未见着呢!你们这样粗手大脚的,碰坏了,仔细你们的皮!”
扒皮!我心头一跳,身上的皮寸寸钻心的痒了起来。因为以前我调皮的时候,大师兄总威胁要扒我的皮,是以这句话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深远且极其不好的影响。
说实在的,我倒不是真怕扒皮,但是扒皮总要先扒衣服,我怕被扒衣。
龙族的爪子又尖又利,但是被偌大个爪子扒皮,那滋味可能跟被砧板扒皮无差。现下听见有人同我当年一样受到扒皮的威胁,而且还是被砧板扒,顿时同情心泛滥。
我掏出团扇,捂嘴轻咳两声,装模作样道:“是哪个要扒皮啊?”
喏,本夫人知道你们这些靠做事拿工钱的很可怜,不过气势装得不像,被人误会我是青葱一根,到时候我也不好帮人不是?
身着黛绿的婢女我在姹紫身边见过,这会儿回过身来一见是我,微微一愣,然后福了一福道:“奴婢见过夫人!”
一声夫人叫得我是热血沸腾,来了来了!看了那么多后宫争斗的闲书,今儿个终于要派上用场,唉!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我心底那个激动哟!不得不用扇子遮住放光的两眼,再咳两声酝酿一下情绪,接着,在璇若支持鼓劲期待的眼神鼓励下,吊起眉头阴阳怪气道:“呵呵,这是哪个了不得的高人,见了本夫人一福便了事了?唔,璇若,帝君他又纳了侧妃么?”
原文里头说的是小妾、新欢、嫔妃、二奶奶;我根据实际情况稍稍更改了一下,也省的生搬硬套,不伦不类。
那婢子听了,急忙附身下拜。
吓……这么听话,我不由得有些无趣的摸摸鼻尖,这时候那婢子不是应该昂头迎风飘摇的哼一声,再来一个:“对你行礼都是给你面子,不过是个旧人,你可知道我家主子是谁么?”
然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咦,不对,书里头发展到这地步女角儿通常都是一听那如雷贯耳的夫君的新欢的芳名顿时丧魂失魄,捂着心口摇摇晃晃的后退后退再后退,直到一退退到携美游园的夫君身上,银牙一咬双目潮红,指着负心人道:“你……你好……”
接着不顾男角儿在后面风姿飒爽的迎风狂呼:“你,你听我解释!”掉头摇摇摆摆的冲出那个伤心地,从此踏上不断碰上各式才子俊男的采花之旅。
……莫说我是个根本没有桃花运的老女人,就是眼下那游园的一对儿也不知道在哪儿对着哪朵花儿吟诗作赋;我只会照搬闲书,是以眼下这情节发展的甚好,甚好。
话虽如此,可是这一出仍是唱不下去了,无法,我只好顶着璇若哀怨谴责怒我不争的目光干咳两声,绕着新匾转了两转,最后尴尬道:“这匾便是龙女精心准备的惊喜了?”
那青衣婢不得我出声,只好趴在地上道:“是,夫人。”声音闷闷嗡嗡的,似是从地底下传来。
我哦了一声道:“去把你家主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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