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穆身子一震:「瞎子,怎么会」说到这里,却蓦然一惊,终于想起刚才那少年奇怪的样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总觉得有些与常人不同,一眼之下,却又怎么看得出来,这样一个人物,竟然是个瞎子。要不是公主提醒,李穆倒还真的没有看出来。」
吴婉叹道:「是啊,他行步自如,神情淡定,气质过人,怎么看,又哪里有一点瞎子的样子?」
见李穆点头赞同,她继续说道:「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给他的是什么东西,自然也不可能看到观止亭中的那左侧的半副对联,此人惊才绝艳,他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说到这里,回头冲李穆笑了一笑,说道:「也许,以后,他会是殿下的股胘之臣呢!」
李穆听出她话中含意,一时惊呆,不知如何接口。
吴婉却又转头,望向两人消失的地方,叹道:「我给他青龙令,他也不会有丝毫在乎,日后,也许还有仰仗他地地方许多。只是」
说到这里,她转头问李穆道:「你说,后天,他真的会来么?」
「他会来么?」李穆喃喃自语,四周一时静了下来,只有健马在不安的掘著蹄子,鼻子之中呼呼喷著热气,一下一下的,在这建业寒冷的冬天,显得特别地突兀。
第154章 慈悲千相.佛怜众生
黑氅少年与白衣少女走下山来,那白衣少女叫道:「公子,我们不回城么?」
黑氅少年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既然出来了,孔雀楼之事已经定局,只看江如雪自己有没有那份胆识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向那白衣少女说道:「今天我怎么总是感觉心神宁呢,难道要出什么事情么?」
白衣少女吓了一跳,急忙连连摆头道:「不,不,不,公子不要吓情儿,公子是一定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说到这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一抹笑容,说道:「何况,公子还有今朝保护呢,今朝的武功,应该很厉害的才是。」
黑氅少年笑了笑,说道:「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今朝虽然厉害,但天下奇人异士多有,情儿可不要小觑了天下英雄!」
就在此时,一个平平淡淡说来,却雄浑绵长,仿佛沉钟暮鼓一般的声音敲响在黑氅少年心头,一个老和尚问道:「你,就是蒋琬?」
黑氅少年心头一震,情儿循声向声音发处望去,只见山坡之上,积雪未化,几株萧疏的梅花,开得正艳,梅花树下,就坐著一个和尚,布衲灰衣,面如枯木,低目垂眉。
他的声音虽轻,却有著一种说不出的穿透力,冲和雄厚,带著怜悯天下苍生慈悲,以及阅尽千秋百代的孤绝。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宝相庄严的味道。
此刻,他正看著蒋琬。干枯的眼皮底下,却是一种炯炯地神光,直要看入人的心底深处。
让人不敢逼视。
情儿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把眼睛移到一边,竟然回不出话来。
倒是蒋琬依然一幅平静的样子,沉默半晌,向著老和尚,说道:「我是!」
那灰衣老和尚笑了一下。顿时四周仿佛突然一齐亮了起来,所有的梅花都浸透了一层佛光,和尚道:「贫僧空见!」
蒋琬的身子震了一下:「你,是道琼的师兄,空见大师?」
老和尚点了点头,目光直逼向蒋琬的眼睛,一字一字的念道:「明君既出,星宿罗列。红鸾星动。剑气遮月。紫薇亘市,太白辅国。荧惑犯冲,天魔将出。」
情儿莫名其妙地看著这老和尚,听到他吟出这八句似偈非偈,不知所谓的几句话,心中莫名的感到一阵紧张,蒋琬却平静了下来,向那灰衣老和尚行了一礼:「弟子蒋琬,拜见师伯!」
空见注视著蒋琬那平淡的面容,悄然叹了口气。问道:「你,叫道琼师父?」
蒋琬道:「虽然我们没有师徒的名份,但琬在和尚门下两年,所得菲薄。和尚既已故去,琬叫一声师父。也是应当。」
空见沉默良久,方才叹道:「师弟已经破除俗世一切,前往西方,师兄却还纠于这滚滚红尘之中,不能自拔,当年师父曾下断言。道琼悟性奇高,日后必有所成,现在又有了你这样一位弟子,可以无憾了。」
蒋琬垂手道:「不敢。」
良久,两人声没有出声。终于,空见低下头。不再看他:「近日空见自觉时日无多,玄武湖一战,虽然空见没有受伤,但拼尽全力,使用「破玉拳功」,也是伤了自身。这俗家之时带来的武功,想不到空见仍然没有放下。」
蒋琬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空见接著道:「破玉拳功是一种伤人伤已的功法,原是贫僧未入佛门之前修习的一种绝世武学,但这种功夫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虽然威力强大,却很少有人使用。」
他地声音仿佛在远处,带著一种无声的力量,传入人的心中去:「玄武湖,那把宝剑,是你拿去了吧!」
这一声石破天惊,情儿脸上变色,蒋琬却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是。」
空见摇了摇头:「上古魔器,天上神兵,长乐未央剑,原是四百年前神榜第一人柳千化所用之物,你可知道么?」
蒋琬摇了摇头,空见继续道:「长乐未央剑还有一个名字,名叫不平,只是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吧,这个名字,自柳千化离奇故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了。」
「魔剑出世,自然带著一种魔的力量,它原本便是柳千化的至宝,更在玄武湖之中四百余年之久,身上带著湖中巨兽的暴戾凶残之气,使得它变得更加暴戾与可怕。」
「荧惑犯冲,天魔将出,紫薇亘市,太白辅国。这说的,其实,是四个人。」
蒋琬呆了一呆,却听空见那悠悠荡荡的声音仿佛响在空处,不绝传来,震动著他的耳鼓:「而这四个人里面,有一个人,必定是你,只是,以我的术数,也算不出,哪一个,才是你?」
「你是谋士这才,原本,最应该上应太白,辅救南唐,但我却算到,你地存在,将会危及到新兴的紫薇星座,而这,原本应该是荧惑之星的。」
「当这一刻来临,天魔就将出世,到时,天下就是一场卷及数十国家的大战,腥风血雨,只有一个人,才有可能平定这一切,那就是紫薇。」
「空见费尽心机,耗干心血,来算这最后一卦,欲临死之前,再为天下做最后一件事情,但是,这四个人,空见居然没有算出一人。」
「道琼自称术法天下无双,却不肯为苍生百姓卜上一卦,空见离开大圆觉满寺,以毕生心血,研究这一卦,临死之前,却毫无所得。」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之中带著一种说不出地疲惫之意,人一瞬间都似乎苍老了下去,只剩他那低沉的声音还随风传来:「道琼说,天下事,自有命数,术数伤人,最高的境界,是不管!」
「可是,空见却还是,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为天下苍生,卜上这最后一卦!」
第155章 为天下人.而杀一人
空见的声音,带著一种悲悯天下的慈悲,然后蒋琬却没有什么反应,既不同意,也不反驳。
「术数伤人,最高的境界,是不管!」
道琼自称术数天下无双,懂得这个道理,他没有错。
而空见呢?
以一已之力,穷尽心血,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算这关乎著天下各国众生的一卦,又难道是错的?
在这里遇到空见,蒋琬忽然恍然间便明白了许多的事情,那日,玄武湖之上,最后横空而来,一击之后,便又鸿飞冥冥,不知道所去的那个绝世高手,就是面前的这个和尚。
而他,竟然是道琼的师兄——空见。
记得道琼跟他说过:论佛法他于师兄远有不及,若是有缘相遇,原该多聆教益。
空见的话,一会在这,一会在那,天马行空,倏忽千里,让人只得一步一步跟著他走。只是蒋琬,却还是平静如水,似乎死毫没有觉得奇怪。
空见的声音缥缥缈缈,顿了一下,他终于又再睁开眼睛,抬头望著蒋琬,厘米那有一种浸透着的无限怜悯之意。
「或许这是逆天而为,为天地所不容,但空见,尽力了!」
「如今空见时日无多,这一卦,有可能,永远也算不出来,数日之前,空见刚修成「破玉拳功」第七层。不想,悲禅一死,空见使用「破玉拳」,又犯了嗔戒。」
「或许,悲禅临死地时候,真的,是喜乐平静的,他,才是真正的佛门大德啊,非空见所以及之于万一。」
玄武湖上。悲禅以一已之力,受尽万箭,最后只留下了一角衣袂。
当空见赶到之时,一时激愤之下,拼著反噬自身,运用刚刚修成的第七层「破玉拳袂」。将那凶兽击成重伤,只是自身也气血激荡。内腑受了重创,本来已经迹近油尽灯枯的身子,更加孱弱,是以自感时日无多,唯一的遗憾,便是他终生心血。欲算出的这天下之卦,却变得更加的扑逆迷离。
似乎,这个卦相,越变越复杂了。
本来已经有了一点头绪,现在,他却连再算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空见看著蒋琬。暗道:「或许,今天前来找他,就是贫僧,能为这个世界,所做地。最后一件事情吧!」
「明君既出,星宿罗列。红鸾星动。剑气遮月!」
「让空见一直迷惑的是,为什么紫薇星座,不但没有状大,反而越来黯淡了,既然这最前面的两句是明君既出,星宿罗列,既然紫薇星承受著拯救天下万民众生的重任,怎么会越变越为黯淡,红鸾星动,剑气遮月,这又是什么意思?」
蒋琬莫名其妙,这八句话,原是道琼初见他之时,给他说的,他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怎料今日,竟然从空见口中,说出这么多的话来?
难道这八句话,真地隐藏著什么天大的玄机吗?
对于来自后世地人来说,他根本就不相信有什么命数,真能算出什么东西出来,可是眼下的空见,说得却言之凿凿,竟然让他有一种不得不信的感觉。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这种玄妙的术数,可以算出天下的大势吗?
见蒋琬没有说话,空见忽然问道:「知道贫僧为什么会来找你吗?」
不等蒋琬回答,他接著带著一种沉重地语气,缓缓的一字一句说道:「因为,我要带你离开,十年之中,不要出来!」
蒋琬与情儿皆是一呆,空见再次垂下眼帘,闭目道:「贫僧算出,施主的存在,将会危及到整个天下的安定,甚至,让万众苍生,忍受无边的战火离乱之苦,天下兵霾纷起,已经数百年,民众水深火热,苦不堪言,所以,贫僧不能允许,施主这样的人,存在于世!」
情儿面色大变,蒋琬抬起头,似乎正在直视著面前地这个灰衣僧人,淡淡道:「和尚想杀我?」
空见摇了摇头,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人命关天,贫僧是出家之人,怎么能枉杀人命!」
蒋琬冷冷的道:「那你想怎么样?」
空见面上现出一抹悲悯之色,缓缓的道:「贫僧想请施主,到藏经阁中,陪伴和尚十年,十年之后,紫薇星应该已经成为一方霸主,就算有人想破坏,也没有那个能力。」
蒋琬「嗤「之以鼻:「既然和尚是出家之人,怎么能管俗世之事。天道有常,人力如蚁,你既不是衙门中人,谁又给你权力,监禁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
空见睁开眼来,静静的看著蒋琬,情儿站到蒋琬身前,紧紧地护著蒋琬,她知道这个灰衣僧人的厉害,哪天,在玄武湖上,一个起落之间,便是数十丈之远,虽然她不明白这个灰衣僧人地武功到底有多厉害,但却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蒋琬一丝一毫,为些,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良久,空见方才道:「就让空见做一次罪人吧,对不起施,或许,却能拯救天下千千万万的众生。」
蒋琬低下头,心中却不期然的想到,那日,在菩提草庐之中,道琼问他的最后一个问题:杀一人与杀千万人,救一人与救千万,有什么区别?」
「如果杀一个人,你就能救千万人,你还会杀吗?」
「囚禁十年?为了天下?」蒋琬笑了笑,「我若有心,是不是应该自动跟你离去,就算我不想去,凭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与一个弱不禁风的侍女,自然不是师伯的对手。」
「那我,看来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不得不跟你去了?」
空见道:「贫僧本不愿用强,如果施主不愿意,贫僧说不得,却也只好做一次罪人了!」
情儿护在蒋琬面前,怒道:「你这人好不讲理,要想带我们公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