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醒来的时候,什么都忘记了。
可以不再记得六界的恩恩怨怨,不再记得那些凡尘琐事。
站在还梦山之巅,回身往山上望去,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挥袖变出华丽的阁楼宫厥,冲入云霄,换了几次总是不满意,直至脑海中那一方熟悉的楼宇呈现,还未来得及阻住自己的神力。远处山坡上便多了群建筑,依偎着山体而建,层层落落散在办山腰,淡薄的云烟掠过,颇有几分熟悉的味道。而中间那座直入云霄的宫殿,竟和长白山的女殿一模一样。只是名字不同,唤作:九霄殿
可是一样,又有什么用呢
终究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不可能再回去。
在他眼中,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胡默,在六界眼里,她是高贵无上的神,有一天终要与他分离。是生是死,是黑是白,然而一切在他消失的那一瞬间。会尽数崩溃。
罢了罢了
趁着现在,趁着他还在的时候,趁着她暂时还他记得的时候,为他做完所有事情。飞身至九霄殿前,空落的广场,清冷得让她有些不习惯,挽起袖子像当初那般亲手在泥土里埋下了北海晶桃的种子。只是神界的尘泥与长白山的不一样,种的花草虽然能够长出来,却又很快会枯死,花费了不少的气力去往神界的天河取了些天河水。又搀和了一点自己的神血,这才让北海得以存活,茆茆然长出几根芽子。明明不过是几根嫩芽,却让那双死寂般的黑眸微微有了些许光亮。
觉得北海晶桃的颜色太多淡雅,只会称得广场太过肃冷,胡默便顺手给它换了种颜色。原本淡淡的粉色,在胡默指尖碰触后,变得格外猩红,犹若血一样的诡异鲜明。桃姬这几天都在神妖两界来回跑动,怕是没有空暇时间来管她的北海晶桃
“想不到仙界的人都快打上神界了,神女竟然还很有雅兴的在这里种树?”
她没有必要跟他废话,樱唇*,风轻云淡道“是滚是留,自己选择。”继续头也不抬的种北海晶桃。她早已忍受他很久,若不是自己身为神族依然不顾六界之事,凭她一人之神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将修月魄魂飞魄散。
她很想,但是却又怕脏了自己的手。她不是没有脾气,只不过是不明显而已。
修月魄望了眼直入云霄的九霄殿,她竟然将还梦山还原成与女宫一模一样,还真是对蜀亦卿用心哪。这女人,活生生将自己埋没在回忆里有意思么?
“想不到你还真是用心,荒废了几百年的还梦山,竟然一朝之间恢复成百年前的模样。”语气里尽是笑嘲之意,让人莫名心头感到几分酸楚。“不过,这里虽然美,也只是复制品。常年冷清,神女难道不会觉得寂寞么?”
那双眸子里闪烁着狭义的微光,却被胡默警觉的抓住。
“你想要做什么,说吧,不用如此假惺惺。你我都是明白之人,都不是什么善辈,何必弄的如此虚假。”
胡默蹲着身子,在自己手腕上用指气划一道口子,鲜红的猩血立马快速流出,被胡默引入尘泥当中,绿芽慢慢的长成小树,枝叶铺天盖地的疯狂伸长。不一会儿,大半个个广场早已绿意盎然,桃香飘远。
“本尊想要与你合作。”见她依旧淡然的反映,他直接开了口:“本尊知道你将神器封在了墟洞当中。多年前你曾与本尊做过交易,今日本尊,依旧想再与你做场交易。不知意下如何?”
“几千年来,神魔两界不相来往,魔尊此番两次与本神女做交易,不怕被误会么?还是说,你就那么确定,本神女会与你做交易?”
他继续循循善诱:“而今其余五界,到处都有人在通缉你师徒二人,其中仙界不在少数。长白派也迟早有一天杀上神界,你难道眼睁睁看着蜀亦卿为了不让仙界起内杠而自我牺牲?”顿了顿又道:“本尊倒是想要看看,长白掌门为了这片尘世,到底能不能够牺牲自己的性命。”
按照蜀亦卿的固执性格,他不可能不是那种人,他守了几百年的天下苍生,他爱那片天下,所以他的猜测是对的。剩下的,就看胡默怎么想了。果然,碧衣女子手下一顿,直接道:“我不会让师父死的。只要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得了他。”
谁想要伤害他,除非从她的尸体上跨过去。
“只要神女打开墟洞召唤出三件神器,本尊愿用三十万魔兵护你的师父蜀亦卿,神女可以带着蜀亦卿回到神山,而本尊,也可以得到三件神器,找回其余是十三件神器,一统六界,这样不是很好?”嘴巴上纵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道:女人永远都是女人,永远都是那么愚蠢得无法拯救。
“过了这么多年,你的野心,从未变过。”
“自降世以来,本尊的使命,就是他日能够一统六界。”
为了一统六界,所以就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那可真是可笑。“那她呢?”那个曾经爱你的女子,为你一人险些颠覆江河天地的苦命女子。
修月魄当然知道胡默说的是谁,呵。“她不过是本尊的一枚棋子罢了。又傻又笨的棋子。”修月魄的神色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不提那个女人还好,一提就来气。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总让人时不时的提起,让他怎么也不能够忘记那个女人。
“你还是爱着她的吧?”有些故事,除了回忆,谁也不会留;有些无奈,除了沉默,谁也不会说;有些东西,除了自己,谁也不会懂。所以除了他自己懂得自己以外,没有人懂他为什么当初这么做。一世烟火,终被灰烬替代;一世牵挂,在泡沫中飞灭。
修月魄恼羞成怒:“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知道什么,他又怎么可能喜欢那种比谁都笨的女子?
明明爱,却不承认那种感觉,会有多难受。他以为她看不透人他的眼神么?那种心情,她比谁都要来得清楚。如果他真的不爱她,就绝对不会有那种黯然的神色。
神色稍缓,修月魄又添了一句:“这场交易,你到底是答应,又或是不答应?”
“来吧,胡默神女,打开墟洞这样本尊也好与你达成交易。”胡默缓缓起身,碧绿的裙摆弱水般淌了一地。回首对上那双眸子,赤红的瞳孔,不知道在想什么。暗自念决,右手五指间上星宿剑闪现,抬剑就要砍向修月魄,出奇预料的是他这次竟没有躲闪,而是任由她的剑轻挥下,落在他的脖子边。
眼神空洞无神,“你以为你不躲?我就能完全信任你,打开墟洞,唤出神器?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蠢丫头,还会相信任何人?”现在的她,将一切看透的太清彻。纵然是最爱的人所说的话,也不过是半信半疑罢了。她不能再随意的相信别人,她的心纵然是铁做的,可是还是会痛的。这个世界没有给她什么,能够给她的,就只有无尽的伤痛。
他凭什么有自信一定能让她信任他?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胡默一愣。
“神女要杀本尊,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神女不要忘了,现在神女乃是被孤立之人。”来者看着她的反应,眼睛眯了眯。字字似同魔咒:“蜀亦卿呆在神界,随时都会、有、危、险。”
四目对汇,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些许复杂之色。
还梦山巅,一墨衣男子临风而立,惊为天人,只是那眉宇间依旧是未解开的“川”字,在灰眸落到桃树下的两个人影时,挥袖离去。胡默心下一惊,再不顾修月魄,飞身化作一道绿影紧随而去。
走入冰窖的时候,蜀亦卿已经坐在那里的冰桌旁了,阵阵因寒气入体而咳嗽的声音,像几把刀子一样狠狠的割在她的心上。若不是她封住了他的仙力,他也不会断然变成这样。归根到底,其实都是自己的错。
心疼的走过去用小小的冰冷的手掌握住那双冰冷的大手,却被蜀亦卿沉默甩开,空空如也的小手慢慢垂下身侧,也是,如今她的手沾满浓重的血腥味,怎还有理由去握住那双大手?
神色痛苦的闭上眼睛,“默儿,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似是从悠远的长空传来的深深叹息,将她已然被冰冻的心击出了一道裂痕。
到底还想要怎么样他不想要看到她一步步的错下去,在她还认为自己是师父之前,他只想尽最后一点努力,去挽救她。
她不想怎么样,只要他呆在还梦山,呆在她的身边就好,其他的他一无所求。只要每天黄昏日落她能够远远的看见他的身影,听见他的声音,他便已满足。如果有一天真如修月魄所说,他真的不在了,她只怕会崩溃。甚至孤独到一人到天荒。
她怕黑,怕那些魔魅
没有他的日子,要她如何能活下去?
他以前,从来都是守着天下苍生,从来没有好好陪过她。她只想他趁着她还在的时候,让她陪着他,多一日是一日。
算尽机关差天命,荏苒光阴终不避。
我这一辈子,不想要什么,就让我好好陪你。
哪怕是如她痴傻,只为一人,覆了六界。
良久,墨衣男子终于开口,清冷的声音自冰窖内散开,“默儿,你同他到底说了什么?”
情断
良久,墨衣男子终于开口,清冷的声音自冰窖内散开,“默儿,你同他到底说了什么?”
胡默在他一旁坐下,拿着倒有琼浆的玉杯却也不喝,“他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一些事情。师父不必担心。徒儿自有分寸。”
修月魄是何等人也,他不是不知道,而今女娲石,夺魂萧,轩辕剑三大神器都在胡默手里,想要六界覆灭还需些气力,但是若是想要仙界从六界内消失还是绰绰有余,这次指不定他又是冲着神器而来。
“默儿,那三件神器,还给仙界吧”
她若是一旦归还神器,那些仙人首要就会来对付她。她抬袖灭了天山一门,苍溪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恕默儿难以从命。”
“你应该清楚,那三件神器要是落到修月魄的手里会造成六界多大的麻烦,莫先不说对人间会造成多大的危难,仙魔两界万年敌对,纵使是如此,难道你也要眼睁睁的看着仙界覆灭?”
眼睛眨了一下,语气冰冷:“仙界的覆灭存亡与我何干?”视线落到墨衣男子身上,“师父还是不要管仙魔两界的事情。”
蜀亦卿的脸上瞬间结了层霜,“为师乃是仙界之人,怎能不管仙界事?默儿,他们都是无辜的,你身为神族之人,又怎能仍由魔界之人滥杀无辜?”
“无辜?”胡默笑了笑,心道,呵,想不到你长白掌门自始自终想到的依旧是仙界的安危。那你自己呢?“自仙界开始决裂那天起,师父已是与仙界毫无相干之人,又何必去管仙界事”她辛辛苦苦将他带来神界,想不到他还是念着仙界和长白山。从他身子与魂魄分离的那天开始,她已下定决心再不管六界的事情。也不明白他哪来的这么大信心,以为她一定会救那些人。以前他习惯守护天下,她就一起陪他守护,现在天下弃他。她就陪他一起被他曾经最爱的天下抛弃。还记得桃姬以前问过她,天下与师父,你选哪个,她说选师父。当年的誓言,而今在脑海里重现,却已有几分刺痛。
她的心很小,小到只可以容纳一个人。而那个人,却永远也不会明白她的苦心何在。
以前,她总觉得师父就是自己的天地,他教她法术,教她如何去独自生活,,她以为自己是幸福的,直到后来才明白原来他收自己为徒,不过是自愧罢了。
他自负了一辈子,谁的心都可以看透,可唯独她的心,却是永远也不懂得。
“默儿,解开神印将仙力归还与我。不要再错下去”他不想有一天她沦陷到万劫不复的地步。自己被镇守江底千年也就罢了,他不想连累她。他知道胡默这么做只是为了囚禁自己,保护自己,但是随着时间的退役,他的罪责只会越来越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她越是束缚他,他就越是变得冷然。
又有谁知道当年的九重逍遥仙竟然会被自己的徒弟终年封去仙力,困在冰窖内。
“解开?”指尖握着玉杯慢慢转动,不再如方才温顺,“解开做什么?”去牺牲自己不让仙界决裂?呵,果真是九重逍遥仙蜀亦卿的风格。“想要解开神族的封印,就必须取其施法之人的心头血。”她倒是想要看看他的心里她占了几分?
是她救了长白弟子
夺回夺魂萧,取回轩辕剑,若是没有她,他的天下早已是战火纷飞,群魔阵挛攻上仙界。
她护了他却始终也害了他。
“默儿,不要胡闹。”他一直都当她是他的小徒弟,她这般逼他,叫他怎的下的去手!胡默左手翻转,一把长得十分像星宿剑的银剑叮地插在他脚边的地上。
蜀亦卿起身*银剑,一个胡默坐在冰桌旁冷脸看不都看他的喝茶,而另一个胡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