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对此时那些仿佛羊入虎口的青年人的反应十分好奇,只可惜,永远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的爷爷,再没给我深究的机会,只不过笑容略深了一些,便施施然走出了结界,下一秒,我便失去了对他的感应。
老狐狸!
从他身上突破明显不行,我的注意力自然也就非常顺遂地,转移到了仍在结界内调适心情的龙九他们身上。
爷爷的离开,便好像是将他们一脚踢上了天堂,他们的脸色正在迅速地回复常态,有两人还偷偷地伸手去抹额头上的冷汗。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中颇有些嫉妒的味道。
也许,这个就是差距了,看看吧,现在这个结界空间内,所有的环境因素所带给我的感觉,便是——「小子,你还太嫩!」
趁着这些人的注意力还没有放回我的身上,我以较小的动作幅度耸了耸肩。
似乎,现在的我,还镇不住场面呢!那么,如果我真的笨到坐上那个虚有其表的位子,或许,这些人就要爬到我头上大笑了!
虽然那种可能性比较小,但我还是为这个假设感到不快。自然,也就没有了和这些人同在一片「天空」下的心情,悄无声息地转身,朝着和爷爷相反的方向,几步便踏出了结界,而后面这时候才传来了对方的声音:「张真宇,你是今次长老会的被研究物件,所以,请你在长老会召开期间不要离开兰光市。」
被研究物件?我危险地眯起了眼睛,这是我今晚第二次听到这个辞汇了。它让我想起任人宰割的白老鼠!
我发誓,如果以龙九为首的那群人再说一次,我会非常乐意地在这里再开一个「极限战场」做为招待场地!
幸好,没有人再犯这个忌讳,他们的气息在话落之后便一一退去,很快地便消失在我的感应范围之外。
我叹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已渐昏暗的天空,一时间心中一片空白。
说实在的,如果说刚出店门的我,还拥有着因为爷爷的鼓励而生出来的自信,那么,这些人对我的那种态度,便将给了我的自信以当头重击。
不可否认,那突兀地钻出来的「皇帝」事件,不客气地扰乱了我的人生定位,使我茫然不知所从。
如果说,被动地加入组织,还能用自己的一身功夫来自我安慰,并在其中找到自己的落脚点。那么,此时,那个陌生到了极点的位子,却可以使我失去把握自己的自信。
可笑的事情出现了,我信任爷爷,信任老爸,信任朋友,但却不信任自己!
「混帐,不要再想了!」
手掌猛地互击一下,我下定决心,将这个现在我根本想不清的问题无限期滞后——就算是我被推上去,那时候的难题也可以到时候再想,我干嘛要把这件事的位置摆得那么重要?
我去他的祖宗八代!
将所有的事情都甩在了脑后,我大踏步地走了起来,论活力,现在的我一点儿也不比路边那些踩着「天行者」的小伙子们差!
当然,我也只是和他们差不多年龄而已可见鬼的,为什么现在的我,却以纯粹老头子的眼光看待他们?
西沉的斜阳将海面映得一片血红,也给洁白的船体披上了一层霞光。已停在港湾内的游艇上仍然是灯火通明,只是艇上的人员已有变化。所有的男性都被踢下艇去,艇上现在只有四位女性。
「皇帝?」
本来很悠闲地仰躺在软床上的容知雅,近年来首次因为惊讶而睁大了她酒意朦胧的眼睛,不远处正做贼式地偷喝国外名酒的江雅兰,则毫不客气地将满嘴香醇的酒液喷了满地,正轻抚小腹的斯蒂安唇角勾勒出了有趣的弧度,而告知这一消息的苏怡则只是延续她的苦笑而已。
总之,这一消息所带来的结果,还能够以「震撼性」来形容。
「那群老古董脑袋真的化石了?这已经是什么年代了啊!」
火爆少女的骂声并没有什么新意,纯粹的只是发泄而已,是她一贯的作风。只是,仅仅过了两三秒钟,她却又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天啊那个白痴,坐上那个位子,他绝对会疯掉!」
「嗯,如果在疯掉前把所有人都杀掉的话唔,想想都很有趣啊!」
恢复了常态的容知雅,懒洋洋地赞成江雅兰观点,且话中尽显妖女本色。
得到了一向尊敬且惧怕的妖女的支持,江雅兰吹了声口哨,眼眸中红霞掠过,兴奋之态溢于言表。看来,如果那件事情真的发生,她必定是一位铁杆帮凶。
苏怡的唇角逸出了一丝微笑,将头微微地偏了一下,目光移向了旁边雍容华贵的美少妇,她刚刚完全没有避嫌地将这消息在「外人」的眼前透露出来,自然是想听取这位贵为「西方女皇」的权谋高手的意见。
不是对自己没信心,只是她以为,己方需要一个由「外人」想出来的,干脆俐落,且又狠辣凌厉的招数!
只因为,以前还能称之为「竞争对手」的人们,现在,称之为「死敌」可能还更恰当些!
组织中的明眼人都知道,这次「皇帝议案」很大一方面都是东府西殿势力冲突和协调的结果,而诡异的是,身为冲突焦点的张真宇,由于自身的身分以及张家所处的奇特的地位的关系,却已经站在了一个非常古怪且尴尬的位置上。
传统上,张家一向比较倾向于「东府」一系,很多人在计算战力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便把张家算入了东府之中。
然而,这个结论似乎是下得太早了些,很多六大力量三大制约的权威评论家,都有这么一个假设:张家的战力,就是为了维持东府西殿的势力平衡而存在的。张家之所以倾向东府,是因为东府的实力一直都居于劣势。那么,万一有那么一天,东府实力见涨,而西殿相对削弱,张家又会相助于哪边呢?
而且,近几十年来,张家的人才实在是太优秀了。
神秘莫测的张家大佬,稳居世界第一宝座的张云忘,还有一个死而复生,实力进入「极限」之列的张真宇。
当然,还有与张云忘同生共死的三兄妹,以及他们背后的强大势力,如此战力,似乎已经不能用「平衡砝码」之类的辞汇来形容他们了,更确切的一点说,他们根本就是炎黄进化力量中崛起的第三类势力!
形势越来越复杂了,东府实力的增长已不再是一个假设,号称千年一出的剑术天才章严柳的横空出世,古炎黄国土上多个神秘门派的加盟,在名义上大幅度提升了「中天帝国」这个组织的整体力量的同时,也在实质上压制了西殿的势力范围,双方的力量趋于平衡。
平衡的状态下,多出一个重量惊人的平衡砝码,那种感觉,必是极其古怪吧!
当然很古怪,所以才要改变!
或者不明其中究竟的张真宇无法理解其中的奥妙,但这并不代表智慧心计出类拔萃的苏怡也不知道。
事实上,直接参与了这件事的长老会成员们,至少有十位都清楚明白地看清了陈世文心中的计较。
对于东府西殿而言,将张真宇推上皇帝的座位,为的是架空和控制这个实力坚强的年轻人,以至于架空张家。
为此,他们将张真宇推上这个没有任何实权的高位,以组织的规章制度,压制张家势力的发展。
然而,不可否认,由于这种做法是妥协下的产物,所以,并非是那么无懈可击。
东府西殿首先要解决的,便是「张家」对于组织本身的忠诚度,他们必须要了解张家是否会对这个不利于他们的权益的提案,表示赞成。
如果张家全力反对,就算是把张真宇架上皇帝的座位,那诸多限制「皇家势力」的条文,也不过就是一张废纸而已。
不过,根据某不确切的消息显示,似乎长老会中人,对此都持有近乎于过分的乐观态度,好像张家人便一定会同意似的或者,这个问题已经不为人所知地解决了,但也有可能,还没有解决,那么,这个可能性便是陈世文老先生想钻的空子了。
可以说,东府西殿的想法虽然称不上什么光明磊落,但也算得上是在情理之中。然而对疯狂崇拜炎黄古文化的陈老先生而言,他所想到的目标,或者便不是那么回事了出于对长辈的尊敬,苏怡并不准备过分地指出这个目标的非理性因素,而且,她也不能不承认,这是一个超出常规的,而又极其天才的想法!天才到令苏怡也有那么一瞬间的窒息。
至少,苏怡还是第一次知道,「中天帝国」这个名字,除了做为一个用以称呼的代号或者用以怀念的工具外,还会有这样的一个价值!
看起来,不只是天才而已而且,非常非常地有趣!
「陈老先生以『三公』之首提出这个议案,用心倒是良苦!」
苏怡坐在了容知雅身下的软床上,笑吟吟地,一派轻松,但言语中却透露出来了些期待的味道。
容知雅把她话中的意思听了个明明白白,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尽可能舒服地蜷曲身子,懒洋洋地给予回应:「陈老头子虽然脑袋僵化,但脑子还算好使亏他能想出这个法子来!这样是很有趣没错,只不过,张真宇那个傻小子会答应吗?」
的确,事情的重点和关键还是在那个少年的身上。以这里的三位女王级人物对他的理解,极地冰山下的两年,似乎将他身上的少年轻狂全数磨了个干净,那性格不稳定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极地的寒流塑造出来的,已经是一个性子稳重,想事情也开始复杂化的半个成年人!
这样的一个张真宇,如果说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真正的把握天下人生死大权,至高无上的位子也就罢了,说不定他真的会脑袋一热便冲上去坐了但是,只要想一想现实中那个位子上面,牵连到的种种复杂得要人跳楼的政治关系,大家便会明白,张真宇这小子,必是避之惟恐不及!
苏怡正为之而叹息,但,她也依然用言语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大部分还是宇哥个人的事情,别人无权插手干涉。而且,孤岫爷爷的意见也要听,还有伯父伯母,也未必想让宇哥成为众矢之的」
江雅兰吹了一声口哨,对苏怡的态度表示出带着些讽刺的赞叹来:「你可真向着他!」
苏怡的笑容变得很甜美,但望向江雅兰的目光中,却是非常认真:「为什么不呢?」
两位交情深厚的美少女,目光在空中交会,却使得舱中的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奇特。
舱中另外两位阅历丰富的成员,同时将注意力有意地偏移出去,为两位少女瞬间的交流做了一个很好的掩护。
三秒钟后,江雅兰败下阵来,装成若无其事状将目光转移,却很不幸地发现了妖女洞悉一切,极略带些嘲讽,或是自嘲味道的笑容。
舱内此刻无疑出现了暂时的冷场,而正当诸位女士想着从这气氛中脱身出来时,从外界射入的最新资讯帮了她们一把,苏怡的目光自这个资讯上一扫而过,却已是不由得发出了惊叹之声:「孤岫爷爷的性子原来也是这么急的!」
当少女口中迸出这声惊叹的时候,最后一抹赤红的微光自海平面下消失不见,海面上登时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薄雾,一切都已不再清晰。
然而,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比晴天白日时更多出数倍的资讯,正积极地穿梭在薄雾之中,几乎要在瞬间将整艘游艇淹在海底。
这无数的资讯所交织成的大网,正在逐渐黯沉的天色中铺天盖地般抛洒开来,将整个兰光甚至于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内,向内收束,再不愿松开。
新纪二0五四年七月二十三日二十二时十分。
夜空中扑击而下的钢铁怪鸟,逐渐地接近地面,灯火通明的跑道,为它照亮了前方的终点站。
掠空而过的锐啸声已逐步减缓,起落架也与地面擦出了细细的火花,候机室中微微地起了一阵骚动。
从晚上八点钟时,我便和苏怡等一群接机的大队人马会合,浩浩荡荡地在机场餐厅吃过晚饭,开始了长达两个小时的候机过程。
不过,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接机队伍成分古怪。爷爷行踪成谜,此时又要主持长老会,不来也就罢了,可那些盘踞在岛上,又与老爸是过命交情的地头蛇长辈,为什么也不过来?
想一起也只能叹息,长辈们放权放得太彻底了,此时接机的人中,除了容妖女勉强算个长辈一流,其他的啧,可没有一个过二十的青年人啊!
有容妹妹精力旺盛地把着我的臂弯,笑嘻嘻的好得意的样子,昨晚她的「任务」顺利完成后,这小妮子睡了快十五个小时才补回来的精力,似乎要在这枯燥的接机时间内尽数挥发出来,如果不是有苏怡这尊大神在这里镇着,或许在容知雅的纵容下,小妮子会扯着我到天空中去跳恰恰!
在本人的认知里,一个天真活泼且又可爱纯洁的少女,也就该是这个样子啦,我也很喜欢有容妹妹这时灿烂的笑脸。
不过,在我脑子里绝大部分空间都被「皇帝」两个字所充斥的时候,少女天真无虑的行事作风,足以让我苦笑了。
难道我可以说:「哥哥正在想着怎么做皇帝,有容妹妹能不能自己去玩!」这样的混帐话吗?
正在跑道上减速的客机让我吐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