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蛇相持良久,七彩珠渐感不耐。这是自己的地盘,对手胆敢侵犯,不知是否蓄意?然而侵略者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意?它向下缩了缩身子。
胡长老目光如炬,明察秋毫。他玩蛇数十年,对毒蛇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七彩珠的任何细微动作都逃不过他的双眼。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他提起全副精神,把一身玄功调整到巅峰状态,百衲衣变成一个鼓涨的气囊,仿佛身躯壮大了一圈。成败在此一举,关键时刻,他的身体反而出奇的稳定。
胡晓天毛发皆竖,紧握着两把汗,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此时藏在义父身上的两条紫电蛇比自己还紧张十倍。它们天生有一种本能,明白更狠毒的同类就在眼前,双方你死我活,唯一的出路就是拼命。
天风掠过头顶,带来丝丝凉意,却带不走紧张的空气。出乎胡长老意料,七彩珠仍然一动不动,双方继续对峙。
胡长老散发出的汗味和七彩珠散发出的腥气交织在一起,简直令人作呕,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了。胡长老运功过久,体力消耗极大。
静极生动,没有任何征兆,七彩珠突然弹起,如火星般飞溅而来。
胡长老大喝一声,纵身斜飞而起,像一片随风飘起的树叶。
此刻胡长老以静制动,应变神速,三招并发。他右手高举紫藤杖,由上而下直劈七彩珠,这是虚张声势的第一招,目的是分散七彩珠的注意力,因为蛇类对来自空中的东西天生有一种恐惧感,他算定对手必然失神闪避。除此之外,还有第二招,两条紫电蛇急速飞出,一上一下直奔七彩珠,速度之快,犹如闪电。然而第二招仍是虚的,他清楚两条紫电蛇根本不是七彩珠的对手,只能起到再次惊扰作用。最致命的是第三招,胡长老左手神乎其技,攻击目标,直掐对方七寸。
电光火石,眨眼之间,一招定胜负,太快了。
紫藤杖落空,胡长老仰天摔倒,所有过程都在刹那间结束。
胡长老左手死死地掐住七彩珠的九寸处,七彩珠灵活地反口咬他的手腕,两条紫电蛇分别咬住七彩珠的腹部和尾巴,各自扭动不止。
胡长老哼了一声,咬紧牙关,右手弃杖,腾出手来狠狠掐住七彩珠的七寸,形成双手上下紧握的姿势。三条蛇都在痛苦地颤抖着,尾巴不停地卷曲。
胡晓天见状,急忙飞窜过来。此时义父裸露在衣袖外面的左臂己呈黑灰色,脸上的黑气飞快增加,犹如乌云汇集,好厉害的七彩珠!如果不是胡长老对蛇毒有相当的抵抗力,恐怕己然毙命,可惜两条紫电蛇再也坚持不住,各自松口掉在地上僵死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连让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胡长老见义子冲过来,双手丝毫不敢放松,只是扭曲着脸,用微弱的声音喊:“蛇胆。”
他本想抓活的七彩珠,但是现在性命要紧,什么都不顾了。
胡晓天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他对义父的短剑留心己久,此时更不犹豫,伸手从他怀中迅速取出木块,闪电般抽出短剑,转手一剑削掉七彩珠的三角头,揪过来顺势一划,剖开肚腹,熟练取出血淋淋的蛇胆,飞快塞进义父的嘴里。前后过程不过一次呼吸,只见义父那黑绿色的下巴被自己鲁莽的动作淋了几道血水,显得异常狰狞恐怖。
胡长老四肢麻木,脸上乌黑碧绿,全身笨拙僵硬,已经不能动弹。他翻着白眼珠,喉咙使劲,艰难地吞咽了几次,在义子抚胸理背的帮助下,终于吞下蛇胆。
“义父。”
胡晓天抱着胡长老,手足无措地叫了一声。
“晓天,你要好自为之”
胡长老的声音犹如蚊蝇,吃力道:“义父不行了记住,为人不要太贪平凡是福我”
“义父,你不会有事的,你吃了蛇胆。”
胡晓天充满希望地大叫。其实他内心极度恐惧,既是安慰义父,又是安慰自己。“义父,你没事的。”
此时胡长老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他望着义子,眼皮不敢眨动一下,生怕再不能睁开,悲苦的目光饱含不舍之意。凭着几十年弄蛇经验,他知道自己真的不行了,可是义子的道路还很漫长,没有自己在他身边,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啊,但是天不随人愿,如之奈何?唉,晓天,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啊!胡长老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是一种意思都表达不出来,只能用眼睛急切地呐喊。
胡晓天惊恐万状,感觉到义父的身体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冰冷。他明白七彩珠毒性太烈,已经浸入义父的五脏六腑,此刻再有效的解药都没有意义了。死亡,是每个人必然的归宿,但是胡晓天太年轻,还没有接受义父死去的心理准备,他只感觉悲痛和绝望,紧紧抱着义父冰凉的身体,泪流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胡晓天脑海里汹涌澎湃,一片混沌,又仿佛海天一线,一片空白。他无知无觉,如梦如幻,似乎呆傻了。忽然,背后传来一股强悍无匹的压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他不明所以,本能地俯身护住义父,猛然向前一窜,同时扭头向居云峰上望去,天呐,眼前的情景太离奇,令他大吃一惊。
原来峰顶树梢上站着一个人。只见他身穿青色道袍,头戴逍遥巾,浑身散发出强大气势,宛若天神一般,周围云雾四散翻涌,更显得此人气概不凡。只听他对北方喝道:“无尘法师,你一路穷追不舍,待要怎样?你真以为本座怕你不成?”
话音未落,北方一道黑色人影破空而来,凌空停在青衣人百丈之外。只见他扶了扶头上的七星冠,拱手道:“黄峰真人,非是老道追赶于你,只因你走的太过匆忙,老道不得不赶来知会一声,你我二人打个商量如何?”
“请讲。”
无尘法师朗声道:“黄峰真人,你怀里那枚赤阳果,早在二十年前己为本道觅得,只因当时尚未成熟,故而老道在一旁插旗为号,想必真人已经见到了。今日老道来迟一步,没想到被真人捷足先登,故而老道前来解释几句,不为别的,只请真人物归原主,老道不胜感激。”
说罢,黑衣人在空中稽首行礼。
胡晓天在山峰下看得心悸神摇,眼前的一幕完全超乎想象,人怎么会飞?这二位是人吗?莫不是传说中的神仙?这可是在梦中才能实现的境界啊!我不是在做梦吧?他抱紧义父的尸体,感觉似梦非梦,难道世界上真有神仙?可能吗?他站在原地傻傻地向上观望,骇异之际,连悲痛都忘记了。
“无尘法师。”
黄峰真人见对方以礼相待,不由得暗暗散去三成真元玄功,然后傲然道:“非是本座强词夺理,本座取赤阳果之时,确实未见法师留下的旗号,本座虽然有唾手而得之嫌,却是天道酬勤,与道友无关。”
“这”
无尘法师一时哑口无言,口说无凭,对方矢口否认,他也无计可施。
黄峰真人站在空中微微含笑,并不多作解释。
无尘法师望着黄峰真人,略微沉吟,然后再次拱手陪笑道:“真人,你我虽然不是同门,但是道法一体,祖师同源,也应该算是一家。真人,非是本道贪心,那赤阳果于老道实有急用,能否请真人割爱?”
黄峰真人哈哈一笑,一拢袖袍道:“无尘法师,这枚赤阳果并非绝世之宝,如果在平日,凭咱们道友情宜,本座送给法师亦无不可,只是本座这次开炉炼丹,独缺此药,所以,抱歉,请法师留步。”
说罢,他转身要走。
“且慢。”
无尘法师沉声道:“黄峰真人,老道再次声明,赤阳果实为老道先于真人发现,理当归老道所有,天在上、地在下,日月作证,老道绝无半句虚言,今日老道对真人礼敬有加,难道真人不肯让一步吗?”
“实在抱歉。”
无尘法师强压怒火,一字一句道:“黄峰,你真要将老道逼上绝路吗?”
黄峰真人一听这话,不禁怒从心头起,断喝一声:“无尘,你疯狂追我一路,本座不为己甚,你居然又来威胁我,难道本座怕你不成?”
无尘法师不再言语,猛然升高百丈,浑身爆发出雄浑的气势。
黄峰真人毫不示弱,立刻腾空而起,头上现出一团金色,光芒四射。
两位元婴期高手对峙,非同凡响,势如排山倒海。峰顶上千百棵松树应声折断,残枝横飞,随着滚滚云雾坠向深谷,沿着悬崖绝壁滑落下去,发出惊心动魄的声音。
胡晓天紧紧抱义父冰冷的尸体,坚持不退半步。然而狂风肆虐,简直让人睁不开眼睛。他本来是愈挫愈坚的性格,更何况精神力量极其强大,明摆着无尘法师和黄峰真人对自己和义父视而不见,哼,就算你们是神仙,也不能无视凡人的存在。他越想越气,运足气力向空中高喊一声:“住手。”
话音未落,突然,天空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随后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滚滚声浪传向四面八方。一时间,居云峰上劲气狂飞,山石激射。
胡晓天拼命运功相抗,只觉得耳朵、脸颊、双手、双腿各处剧痛,猛然被气浪抛出山谷之外。
如果不是怀中抱着义父护住胸腹,他可能当时就没命了。没想到胡长老死后还救了义子一命,唉,难道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胡晓天悠悠醒来,感觉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由于痛感太多,浑身都麻木了,四肢动弹不得。这是什么地方?他感觉周围环境出奇的陌生,不禁吃惊地转眼向四外打量。但见两面悬崖峭壁,顶天立地,自己正仰面朝天躺在一个湖泊形成的沼泽角落,身下是厚达数尺的枯枝败叶,不知积存了几百年,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息。
义父呢?这是第一个念头,哦,胡晓天恍惚明白过来,义父已经死了。刹那间,一股悲伤涌上心头,啊,自己身遭重创,义父的尸体也惨遭破坏,老人家死后,居然连残破的肢体都不知去向,可谓尸骨无存啊!算得上是祸从天降,没天理啊!自己先失义父,后遭伤害,生死两难,真是屋漏更遭连天雨、行船偏遇顶头风,如此祸不单行,还不如死了痛快。
可恨无尘法师和黄峰真人,为争夺一枚的什么赤阳果,竟然置旁人生死于不顾,随便伤及无辜,自己稀里糊涂成了受害者,真是莫明其妙、窝囊透顶。不知道这两个混蛋胜负如何,如果他们不死,老子一定要报仇雪恨,的,老子必须报仇可是,唉,自己报得了仇吗?
无尘法师与黄峰真人强大得超乎想象,他们究竟练的什么神功?如此骇人听闻,道家功夫竟然如此厉害,难道他们成了神仙?不可能,神仙只是传说故事。以他此前的认知,降龙十八掌己经是天下一等一的功夫,飞檐走壁、陆地飞腾的本事都能理解,可是他们居然在天上来去自如,即使不是神仙,也离神仙不远了。尤其那最后一击,当然是他见过的最后一击,至于后面还有几击?却不是他所能知道的。那攻击与反击的强悍力量叠加在一起,简直惊天动地、势不可挡,影响范围之大,威力之强,他有刻骨铭心的体会,以他丐帮有数的高手之能,居然防不住那强大的冲击力,而且那可怕之极的冲击发生在五百丈高空之上,并非直接针对自己,太厉害啦,自己仅是被波及而己,如此无妄之灾,真是冤枉透顶。
胡晓天扭动脖子环顾四周,其实只能看到两个方向,另两面是悬崖绝壁,周围雾气虽然很重,但是空中视野开阔,隐约能看出很远。原来这里并非真正的山底,而是群山环抱的湖泊,由瀑布汇集而成,周围十几个天湖既独立又相连,自己正处于居云峰半山腰,在天湖边缘的沼泽地带,如果一直摔到山石上,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真说不清是灾祸还是幸运。现在义父死了,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特别是伤成这副德行。对了,我伤成什么样啦?我还能活下去吗?我还值得活下去吗?
胡晓天想到这儿,不禁悚然而惊,立刻强自挣扎,忍着疼痛微微欠起身来,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天呐,双腿骨头断了几处,两臂骨折,内腑伤重,我我,唉,恐怕真要完蛋啦。
怎么办?疗伤吗?可是自己连动手能力都没有,怎么疗伤?难道这样等死吗?我才十八岁啊,怎么甘心。可是,怎么办胡晓天百感交集,思绪万千。他想到义父想到了师傅想到了孤独姐想到了丐帮想了到从前的伙伴一切仿佛都成为飘渺的过去。唉,世人不会理解,丐帮人也不会知道,自己和义父在世界上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堂堂丐帮五大长老之一的蛇长老,还有帮主出色的弟子胡晓天,就这样成了千古之谜
胡长生运功止住流血,目前只能做到这一步,想起几个时辰之前还豪气冲霄,自以为无所不能,没想到短短几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