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三儿身患绝症,让人牵肠挂肚,从未指望他像正常孩子一样读书习武,今天竟然主动提出读书,显然身体大好了,简直让人喜不自禁呀。她无限憧憬道:“妈有三个好儿了,老大老二喜欢舞刀弄剑,将来当威武大将军,我的三儿呢,饱读诗书,将来当翰林院大学士。”
“妈,我不当翰林学士,让大哥和二哥当威武大将军,我在家孝敬您好啦。”
“好儿子,真懂事儿。”
东方公主乐得眉花眼笑,嘴都合不拢了。
“妈,我还要娶好多媳妇儿,生好多儿子,让他们给您当孙子。”
“好啊,有志气,三儿真是妈的好孩子。”
东方公主紧紧搂着宝贝儿子,激动得热泪盈眶,没想到八岁的孩子有这么大志向,本以为能多活几年就不错了,谁知到他小小年纪竟然想法多多,真是志存高远啊!
东方凤凰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感觉其乐融融。可是,她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恐惧,三儿越长越可爱,越大越懂事,不过世事难料,好景难长,如果三儿再有好歹,为娘怎么够承受啊。
母子俩说了一刻钟亲热话,见丫环春桃急匆匆跑上来报:“夫人,胡总管说太清观红尘道长过府拜访,此刻正在会客厅等候。”
东方凤凰连忙起身道:“好,我马上过去。”
说着,喊外面的秋香抱三少爷下楼,自己扶着春桃,四个人一起去见活神仙。
这回胡长生没对秋香动手动脚,他对修道之人格外留神,前不久差点被无尘法师和黄峰真人弄死,不知这位红尘道长本领如何?
秋香见三少爷乖乖的,忍不住掐了他一下,然而小少爷兀自不觉。
东方凤凰等人从北门进入大厅,见一位长袖飘飘的老道长站起来。
胡长生发现这位道长面色红润,目光炯炯,头上紫阳巾束发,做成一个发髻盘于脑后,中间插一支长木簪,身穿白色带蓝色文饰的道袍,腰扎蓝色逍遥带,脚踏云履,整个人显得气质不凡、出尘脱俗、潇洒飘逸。
红尘道长见东方凤凰进来,马上含笑稽首道:“无量天尊,老道蒙三公主宠召,本应尽早赶来,不巧昨日有道友来访,故而来迟一日,请公主万务见谅。”
东方公主还礼道:“谢谢老神仙,打扰道长清修,己是凤凰之罪,老神仙百忙中拨冗前来,凤凰感激不尽,快快请坐,春桃,快取鲜果来。”
原来这位道长是一位修真者,而且是达到元婴境界的超级高手。修真乃逆天行为,其过程分为开光、融合、金丹、元婴、离合、寂灭、渡劫,大乘飞仙。虽然理论如此,可是却从未听说过有人能修炼成仙,目前修真者越来越少,多数隐居深山,不为外人所知。红尘道长修成元婴五十余年,始终无法再进一步,于是毅然踏入红尘修炼,取“大隐于市”之意。现在身为太清观的观主,那太清观乃是皇家供奉的道观。
胡长生不声不响地坐在母亲身边,一边认真地听二人对答,一边好奇地观察红尘道长,尽可能少说话,更不敢用意念探查,万一被活神仙发现就不好了。
红尘道长几次把目光转向瘦小的胡长生,对东方公主的意思早己心领神会。这位活神仙在圣国地位尊崇,普通老百姓去太清观主动拜访,尚难见一面,而东方公主一纸请贴竟然将他邀进府来,这位老道长实在给了皇家天大的面子。
东方凤凰把三儿拉到身前,含笑道:“老神仙,这是我儿长生,三年前蒙道长探视,受益良多,不想前日犯病极重,几乎过后又好了,可是凤凰忐忑,劳烦道长再次探看吉凶,唉,麻烦道长过府,凤凰深感不安。”
红尘道长微笑道:“三公主好说,令郎天生富贵,必能绝处逢生。”
他毫不推托,示意孩子过来,右手二指轻轻搭在他手腕寸关穴上,然后闭目探察。片刻之后,他猛然睁开双目,惊讶地看了孩子一眼,然后再加一个手指,继续搭在脉门上。
胡长生感觉道长发出一股意念,伴随一道清凉的气息,活泼地在自己体内四处游走,真的好奇妙。他目不转睛地仰望老道长,心想这是什么功夫?我的降龙十八掌练到极致,恐怕也达不到这种境界。
东方凤凰看见红尘道长举止有异,忍不住心惊肉跳。
秋香和春桃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不待公主吩咐,悄悄退了出去。
过了片刻,红尘道长把四指全搭在胡长生的小手腕上,反复摸了半天,这才依依不舍松开手,然后右手指在左掌心轻轻敲打,满脸疑惑地打量孩子。
“老神仙。”
东方凤凰惶恐不安地望着红尘道长,一脸期待。
“三公主放心,是吉非凶。只是”
红尘道长停手沉吟:“只是老道不明白,令郎三年前是九阴绝脉,而今则是四阴绝脉,怎么可能?世间从未有过呀,而且令郎另外五道经脉也与普通脉象大不相同,阴阳互生,让人好生纳闷,难道贵公子有什么奇遇不成?否则根本没法解释。”
东方凤凰听活神仙连连称奇,说儿子九阴绝脉成了四阴绝脉,于是她美滋滋地推理,既然五条经脉能变化,没准剩余四条也会变,谢天谢地,皇家血脉果然与众不同?她长舒一口气,喜不自胜道:“谢谢道长,只要吉相就好,好教道长得知,我儿每天不出胡府一步,不会有什么奇遇的。”
“那老道就糊涂了。”
红尘道长疑惑地望着母子二人,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他相信东方公主没有说谎,因为没必要掩饰,可是此事太过离奇,如何解释?他想不明白,不禁感慨道:“天道莫测!三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令郎乃大富大贵之人,非老道所能揣测。”
他心中暗想,如果能解开这个迷,说不定自己会在修真路上更上一层楼。
胡长生在心里偷笑,不是吹牛,这个秘密,相信天下无人能解。如果你再晚来两天,嘿嘿,保管活神仙分不清东南西北。
红尘道长慨然道:“三公主,老道既然来府上一回,说不得,总要留下一个交代。老道今日献丑,愿为贵公子起上一卦。”
说着,从怀里摸出九枚铜钱。
“凤凰感谢道长。”
东方公主真的很感激。她知道一般法师占卜都用三枚铜钱,而红尘道长一下子拿出九枚之多,真是名副其实的活神仙啊!
红尘道长识不破四阴绝脉和五道阴阳脉,感觉很惭愧,因此有意让三公主见识一下活神仙的手段。只见他手捧天地人三才轻轻晃动,或疾或缓、或轻或重,或刚或柔,或天或地让胡长生感觉出一股逸游自恣的生命律动。
东方凤凰听九枚铜钱相互击撞,声音清脆悦耳,仿佛活神仙双手奏出的是九重天簌之音,飘逸洒脱、怡情悦性,令人如沐春风。
红尘道长口中念念有词,端的是神出鬼没,神仙之风一览无余。只见他戛然而止,把铜钱往桌上一放。一时叮呤乱响,九枚铜钱往复滚动,可是出乎意料,八枚铜钱滑落于地,其中三枚恰巧靠在桌腿上,竖立不倒,连正反面都分不出来,东方公主看得莫名其妙。
胡长生心道:得,这回红尘道长真献丑啦。
红尘道长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结果,一时面如土色,愣了半晌,抬头对三公主辑首道:“有道是天不可测,令郎贵不可言,老道无力三公主,唉,老道告辞了。”
言罢,不待主人挽留,驾起一道剑光,毫无顾忌地冲天而上,转眼消失在天空中,桌上只留下一枚铜钱,闪闪发亮。
胡长生高声赞叹:“好本事。”
心想红尘老道一定深受刺激,不识九阴绝脉倒也罢了,连卜卦都不成,这让他脸上如何挂得住?啊,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能驾光飞行该多好,当然不能用阳魂来飞,否则碰上无尘法师和黄峰真人,岂不被他们打得魂飞魄散?由此看来,他们与红尘道长是一样的,都是修炼得来的功夫,并非真神仙,这就好办了。
东方公主目瞪口呆,手扶儿子的肩膀眺望窗外,然而鸿飞渺渺,人影皆无。她早知道活神仙道术通玄、法力高强,可是万没想到天呐,他竟然会飞,太可怕啦。嗯,我一定要将此事尽快禀明父皇,必须好好拉拢他,此人对圣朝极为有用,以前本公主还是小看他了。
红尘道长不仅没有丢脸,反而在三公主心目中地位大涨,此后在圣朝地位更加尊崇,这是他来之前没想到的。
正在这时,秋香和春桃惊慌失措地从北门跑进来,胡安也神色不安地从南门冲进大厅。三人见三公主和小少爷安然无恙,不禁大为宽心,但是仍然十分疑惑,于是绕着大厅向四周打量。
原来他们适才看见一道光芒起自大厅,犹如闪电冲天而上,不知发生了何等大事,都担心三公主安危,所以慌忙奔进客厅。
胡长生半天没说话,一见秋香进来,立刻来了精神,拉着秋香的纤手笑道:“没事,你们放心好啦,刚才红尘道长为我变戏法,结果把自己变没了。”
他不解释还好,如此一来,三人更加糊涂,变没啦?什么意思?
东方凤凰低头端详三儿,不由得回惊作喜。红尘道长固然厉害,却比不过我儿子,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就让活神仙无计可施,连随身携带的宝贝铜钱都不要了,气急败坏地羞愧而去。对了,他说三儿贵不可言,难道我儿比父皇她不敢想下去,总之儿子前途不可限量,这事要早早告诉夫君,让他高兴一下。此时此刻,东方公主更坚定了培养儿子读书的信念,一定多找几位学识渊博的好学究,把儿子培养成栋梁之材。
当天晚上,她把上午发生的异事一五一十向丈夫讲述了一遍,其中难免添油加醋,把儿子的前程描绘得眼花缭乱、云雾蒸腾、灿烂无比。
胡宝良将信将疑,太悬了吧?怎么可能?好在他非常尊重三公主,两个儿子习武,一个儿子学文,的确是相得益彰的美事,再说三儿既无生命之忧,身为世家子弟,理应早日读书。夫妻俩计议己定,把胡安叫来,如此这般吩咐下去。
圣朝天下太平,文风日盛,到处都有研究学问和著书立说的大学者。第二天,胡安请来一位赵学究,从最基本的习字开始教导胡长生。
赵学究德高望众,今年六十有八,乃是京城著名学者之一。他曾培养出三品以上高官两位,七品以上官员二十一位,真可谓桃李遍天下。这次胡府派管家携厚礼专程去家中拜望,力邀老人家出山。他盛情难却,关键是看重东方公主的皇家身份,否则绝不会自贬身价,为一个小孩子启蒙。
其时胡长生已经把剩余的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和足少阴肾经四条阴脉全部做通。两天之内把九阴绝脉改头换面,弄得阴阳颠倒,简直令人不可思议,难怪红尘道长糊涂。虽然水做的气膜很薄,但足以维持生命,更何况以后还要努力加固。
胡长生最大的欠缺就是文字和学问,这也是义父最大的遗憾。如今身为豪门公子,每日锦衣玉食,不用打打杀杀,他决心十年寒窗苦读,在秋香姐和腊梅的陪伴下,红袖添香,把前生的损失补回来。
赵学究不愧是大学者,未曾教书先育人。他知道眼前这位小学生身具九阴绝脉,未必能活多久,但是皇家血脉,活一天也要上进。于是谆谆告诫道:“人之有生也,如太仓之粒米,如灼目之电光,如悬崖之朽木,如逝海之一波,知此者如何不悲?如何不乐?又如何看不破而怀贪生之虑?”
“是。”
胡长生垂手而立,恭敬道:“先生说的是。”
“是什么?”
赵学究本来要给学生一个下马威,不信他能听懂。
“学生以为,人生而何欢?死又何惧?请先生放心,学生自知身怀九阴绝脉,与常人大不相同,然而学生已经勘破生死,请先生不吝教悔。”
赵学究大惊失色,天呐,这小孩儿真听懂了,不仅懂了,还自认为勘破了生死。怎么可能?一个八岁的孩子,他他是人吗?
秋香和腊梅在旁边听得稀里糊涂,没想到三少爷如此聪明伶俐,真神啦!
赵学究看着新收的弟子,暗道可惜。唉,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不错,是个好孩子。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我来问你,有功于人不可念,而过则不可不念;人有恩于我不可忘,而怨则不可不忘,这道理你懂吗?”
“懂。”
胡长生恭敬地回答,心想无尘和黄峰的怨,我也要忘吗?
赵学究翘起山羊胡子,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接着道:“小子,处世让一步为高,退步即进步的张本;待人宽一分是福,利人实利己的根基。这话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