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总管故作镇静,呵呵一笑道:“原来是四大毒王周氏兄弟和旋风快刀沈壮士,久仰,久仰。但不知诸位挡道拦车,有何指教?”
周氏兄弟和沈良民丢了个眼色,沈良民跨前一步道:“小店近年来生意清淡,买卖又连连蚀本,在下决意拆店迁返老家,从此以后金盆洗手,歇马封刀,再不干这行当了,只是苦于缺乏一笔安置费,今日恰逢周氏兄弟路过此地,在下便特意遨来向吴大总管讨个赏赐。”
沈良民话虽说得宛转,语气却是咄咄逼人,所谓安置费实际上就是归山费,今后再不做买卖了,归山费自然就要够他后半辈子的花销,这是一个很大的不可估计的数目。
吴大总管忍住气,苦笑道:“集贤庄惨遭不测,孟庄主不幸身亡,庄上财物尽已被官府籍没,车上携带银物不多,还望诸位多多见谅。”说罢,手一挥,朝车后喝道:“送上十锭元宝。”
“是。”车后一个庄丁托出一只银盘,盘上垒着黄澄澄的十绽元宝。
“沈壮士、周氏兄弟、区区小数,聊表心意。诸位恩德,我代小姐心领了。”说罢,吴大总管手一挥,马车开始向前滚动。
“慢!”沈良民沉声一喝,横身路心,“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吗?”
吴大总管知他们决不会善罢甘休,暗捏着判官笔,厉声道:“你待怎样?”
“车上的全部银物都留下!”
“沈壮士,这不是欺人太甚么?”
“不欺人就不会前来做这桩买卖。”
吴大总管沉着脸,心中懊恼异常,想当年集贤庄何等威风,谁敢在他面前这般说话?眼前这个旋风快刀,他并不放在心上,他担忧的是那四个身着彩服手拎布囊的四大毒王,万一动起手来小姐安全要紧!吴大总管咬咬牙,狠心道:“既然如此,沈壮士请派人过来清点车上银物。”
车上箱子里袈的全是银钱和衣物,贯重的金器和珍物都藏在马车底板夹层和辕架里,舍去车上的银物就算是给小姐退财消灾。权衡利害,吴大总管决定先舍财求安,再相宜行事。
吴大总管的话使沈良民大为惊讶。他万没料到吴大总管会不战而降,如此轻易就范,难道这马车上有什么蹊跷?沈良民向四大毒王投去一个探询的眼光。
四大毒王齐声大笑,并肩趋前一步,周天宝怪声道:“吴大总管,你还没问过我们兄弟要什么呢?”
吴大总管心一沉,脸顿时如同冷铁。他没再问话,不用问,也知对方已生恶意。四大毒王要夺人,谁也无法阻挡。
“哈哈 ”周天宝又发出一串长笑,然后说道:“沈大哥要财,我们要人。听沈大哥说孟小姐长得天姿国色是个绝代佳人,让我们先看看货色怎样?沈大哥若是骗我们,我们就先宰了他!”
刷!吴大总管判官笔已然执手。
嗖!四黄衣庄丁长剑斜举,在吴大总管身后两侧形成犄角之势。
“放狗屁!”一声怒骂,香亭从车门内弹身而出。
“香亭,休得放肆!”随着又一声娇叱,孟芙蓉从车中飘然落至路中。
众人眼中一亮,顿时呆若木鸡。
火把下,孟芙蓉亭亭玉立,脸上红光焕发,使火光都黯然失色,庄重高雅,清丽脱俗,令人遐思之间,叹为观止,此刻,她神色间似有重忧,娇嗔怯弱更增楚楚惜人之态。
“诸位英雄,爹爹刚遭不幸,小女欲返家乡,上天也有好生之德,望诸位网开一面,给小女一条生路,车上银物你等尽可取去,只求借一条道。诸位英雄若能答应,此大恩大德,小女今生难忘。”她从未涉及江湖,太天真、幼稚、善良,想以情来感动挡路者,避免干戈,求得生路。
在四大毒王耳中,她声音似黄莺啼鸣,又甜又脆,令人迷醉。
孟芙蓉说完话,道上一片沉寂,唯有风吹动她衣袂飘飘,悉悉发响,宛若凌波仙子降踏在人间凡土之上。
周氏兄弟八只色眼瞪着孟芙蓉,猛吞口水,一副馋涎欲滴的丑相。
蝎王周天元突地拍手叫道:“好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小诸葛,咱们一言为定,车上银物是你的,人是我们兄弟的!”
“四大毒王,兄弟没有欺骗你们吧。”沈良民歪着头,神情得意已极。
“无耻之徒!”香亭一声厉喝,手中长剑勾起一朵剑花,趋身扑向沈良民。
“退下,保护小姐!”吴大总管大喝一声,袖袍朝香亭一拂,身子却借拂袖之力,托地跃起,疾如狂飙扑向周天宝。
敌强我弱,只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能取胜。若能在猝发之间,出其不意制住四大毒王之首,便有一线生机。
吴大总管本是一流高手,此刻存心偷袭,出手自是快捷悍狠,闪念之间已连人带笔朝周天宝头顶落下。
周天宝凝身未动,冷哼一声,左袖一抬,嗤地,袖内一道绿光射向吴大总管。
吴大总管身子在空中一顿,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挣扎着爬起来退后一步,复又倒地,全身猛然抽搐,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集贤庄的人骇然相顾,面色惊疑。吴大总管这样的高手竟在一招之内便被对手击倒,可见对方武功之高,实是高深莫测。
其实,他们错了。论武功周天宝远不及吴大总管,就是周氏四兄弟联手,恐怕也不是吴大总管的对手。但他们兄弟的毒功却是天下无敌,刚才周天宝袖内射出的绿光就是他长年精心喂养的一条竹叶青毒蛇。
吴大总管情知不妙,急以独门手法点穴封住毒势,但他明白,这只是应急,维持时间不能长久。
他扭头拼力高呼:“走!快走”
四个黄衣庄丁搭剑退到孟芙蓉身旁,齐声道:“请小姐上车!”
孟芙蓉望着躺在地上的吴大总管,心乱如同刀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香亭双目圆瞪,咬牙道:“咱与这帮贼子拼了!”
“快走!”吴大总管又一声催促,忽觉头脑阵阵晕眩,还有恶心作呕,这是毒发的征兆,心浮气躁,毒自然发得更快,但此刻他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他的心已悬在小姐的安危上。
挡档挡,金铁交鸣,星光四射。
旋风快刀沈良民已荡开黄衣庄丁剑势。
“哈哈美人儿还想走么?”周氏兄弟已将孟芙蓉、香亭围住。
“无”,“耻”字还未出口,一只毒蝎倏地从周天元袋中跃出射向香亭。
“哎呀!”香亭一声惊叫,长剑坠地,脸色刷地变得苍白。她何曾见过这等架势,吓得呆了。
“这小娘们长得也是不错,”周天元眯眼笑道,“和小姐一起来服侍咱们四位大爷吧。”
说罢,一双污黑长毛的手伸向了香亭。
“住手!”一声冷喝,空中落下一条人影。
啪啪啪啪,一连四掌,四大毒王已退后丈许,人影连旋,转眼之间已将四大毒王、沈良民与孟芙蓉等人隔开。
黄衣庄丁赶紧靠拢,呈扇形将小姐护住。
来人双手抱肩,凝身在路中,凛然傲立。
吴大总管心中一喜,只觉两眼昏花,是江风!
孟芙蓉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江风?!”
周天宝脸色微变,捂住袋口问道:“你就是江湖冷血快刀?”
江风轻蔑地瞟了周天宝一眼,冷声道:“不错,在下便是冷血快刀江风。”
周氏四兄弟闻言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退后一步,八只眼齐盯着江风,默然无声。
江风复又冷笑道:“不相信吗?要不要看看在下的冷血刀?”说罢,手插入腰间抓住了青竹板。
“不用,不用!”周天宝连声说着,心中却在想,难道今天的买卖让这小子横岔一杠,就这么铩羽而退?
“周大哥,难道你们四位毒王还怕了这小子么?”沈良民高声发问,他意在激怒四位毒王与江风动手。这趟买卖他是认定了,决不肯歇手。
周氏兄弟不愿惹身怀残杀令绝技的冷血快刀,但四大毒王的声誉和眼前的这位美人,使他们却又不肯轻易撤手。
四人再次交过眼色,蛛王周天通跨前一步,抱拳对江风道:“久仰冷血快刀大名,如雷灌耳,今日得见尊容,三生有幸。
阁下今日来踏这趟浑水,是否要与兄弟合伙,若是这样,江湖上有句俗话,见者有份,兄弟决不会亏待阁下。”
江风冷笑一声,仍是抱肩不语。
沈良民叫道:“难道你还要独吞不成?”
江风板起脸,神色冷峻:“在下前来既非合伙,也非独吞,只是想告诉诸位一句话。”
“什么话?”周天通问。
“不要乘人之危,投石下井,不要凌强欺弱、胡作非为,否则必会不得善终。”江风话语犀利,带着一股逼人的压力。
周氏兄弟脸色倏然一变,冷血快刀果是作为对头而来!
周天通沉声道:“阁下既是存心来找兄弟的岔儿,兄弟就只好奉陪了。请阁下划个万字道儿。”
江风双肩微微一耸:“请便。”
周天通见状,急声道:“好,兄弟就不客气了。”说着,从布囊中取出一只酒壶、一个小酒杯,“
冷血刀出鞘无情,天下闻名,兄弟自知不是对手,只好以酒对刀。阁下饮兄弟一杯酒,兄弟挨阁下一刀,三杯酒挨三刀,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既是毒王,酒中必下有剧毒,这酒能饮么?若是不饮,见其余三毒王手捏布囊口,袋内必是剧毒之物,施放出来又能逃得脱么?赌,只有搏命一赌!也许体内的天蚕毒还能抵御一时。
心意已决,江风淡然一笑:“很好。”
“江公子!使使不得!”孟芙蓉惊呼着,欲扑上前来。
江风扭头命令黄衣庄丁:“挡住小姐!”
刷!四支长剑左右一横,已将孟芙蓉架住,香亭情知小姐上去也是无补于事,于是她也出手将小姐拦住。
吴大总管躺在地上冷眼看着江风,不再说话,竭力抵制着毒风,他已觉得匹肢开始麻木、僵硬。
周天通斟上一杯酒,火光下看得出酒呈殷红色。
“请!”周天通双手将酒杯捧送到江风面前。“周天宝、周天元、周天无拎囊掠阵,神色紧张、阴沉,只要江风敢抢先出刀,百毒之物便会倾囊而出,那时候谁也难免一死!
江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一股火辣的热流从喉口淌过,头一阵晕眩,体内立即迸起另一股热流涌上胸口。热流在胸中翻腾,血气奔涌。江风几乎把持不住,急忙运起龟息大法。谁知他刚运动大法,胸内热浪却突然消失,来得急,去得快,一杯五毒神蛛剧毒酒的毒气,倾刻之间竟被化解得无影无踪。
五毒神蛛毒酒居然毒不倒江风!
周天通惊得目瞪口呆。
嗖!两块青竹板已执在江风手中。
周天通脸色惨白,额上冷汗滚冒。
”现在该你接刀了!“江风声冷如冰,双手举高,手指已按住了青竹板的弹簧扣。
”请江大侠手下留情!“周天宝扔下手中布囊,发出一声惶急的高叫。
江风手停在空中,刀还未出鞘。
”别亮刀!“周天宝连声急呼,他知道冷血刀出鞘无情,必要沾血方肯回鞘,于是连声发喊,此刻他已顾不上毒王的面子了,兄弟的性命要紧。
”还有两杯酒没有喝呢。“江风保持着出刀的架势。
”兄弟自愿认输。“周天通望着江风高举的青竹板,伸长的脖子不敢往回缩。
”要区区放弃这一刀不难,请四大毒王立即离开此地,今后再也不准侵犯孟小姐。“江风肃容正色,语气坚定,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手仍紧扣冷血刀作欲击刀下劈的姿势。
周天宝沉思片刻,咬牙道:”兄弟今日认栽,就依了你的条件。“这小子功夫太邪,五毒神蛛之毒居然毒不倒他,难道他已练成了百毒不侵、万磨不劫的不坏之身?看他小小的年纪,决不会有这等火候,这是一笔没有把握的生意。生意可做,也可以不做,但蚀本的生意,四大毒王决不会做。
四大毒王收拾布囊,披上外衣,准备离去。”
沈良民叫道:“喂,江湖上堂堂的四大毒王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么?喝一杯毒酒就镇住了你们?也许这小子有这毒的解药,再换上一个真招,我不信他就受得了!”周天宝心中一动,不觉顿住脚步。
江风斜睨着沈良民冷声道:“谁要你说话?”
“我不能说话么?”
“据在下了解,高升店共谋害了二十四位单身房客,谋财害命又结伙抢劫,乃是重犯!
在下处理此事后,便要缉捕你归案。犯人只有回话的份儿,没有说话的资格。”
沈良民脸色涨得如同猪肝,紧握着刀柄的五指一阵痉挛,话却没有再说。
江风复对四大毒王道:“请解了吴大总管的毒。”
周天宝眼中闪过一道光亮,没有回答江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