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阵抽搐,浑身的神经像触电似的一震,难道他蓦地,她眼光触到了江风的手,那手中微握着一物,定睛细看,原来是半块玉石桃花!
玉石桃花!方才的一幕闪过眼前,顿时,她只觉空间迸起了一片金星,身子一晃。
〃小姐!〃香亭赶忙扶住她。
〃咱们走吧。〃她无力地说着,泪水又簌簌而下。
她们走出房间,把门轻轻掩上。
她没有回头;因为她不敢再看到那张脸与那脸上的泪水,还有那半块捏着的玉石桃花。
前院坪,马车已经备好。
伙计满头大汗来回奔跑,他们实在猜不透这批怪客,为什么此刻就要离后,难道真要去赶山野黑路?四个黄衣庄丁将马车检查过后,侍在车门两侧。
香亭扶着孟芙蓉登上马车。
孟芙蓉抬头看了看黝黑的天空,心中充满了悲哀、 惆伥;眼前发生的一切使他百感交集,恍如隔世。她的神经似已麻木,眼中只有空漠的、无知觉的、呆滞茫然的神色。
吴大总管阴沉着脸巡察一周后,吩咐庄丁、车夫上车后,走到马车旁,隔帘对孟芙蓉道:
〃请小姐稍候。在下结帐后就立即登程。〃
孟芙蓉没有回答,她根本没有听见他所说的话,她眼前闪动的,是江风脸上的两行泪水和手中捏着的半边玉石桃花;耳中响着的;是玉桃对她说的话:〃我不能杀他;因为他是我丈夫。
〃
吴大总管稍一犹豫,毅然转身,走入店中。
他穿过厅堂,身形一晃,掠过了左侧走道,径直奔向江风躺着的那间客房。
一道耀眼的闪电,不,那不是闪电,是吴大总管从衣袖里拨出短刀时,刀刃闪出的寒光。
为庄主报仇!杀了江风!
这是吴大总管坚定不移的决心,谁也不能阻挡他。
江风被迷倒不能动弹,这是报仇的极好机会。即使江风没有杀死孟海雄,至少集贤庄的一切,都是毁于江风之手。
杀江风有理有由,应该下手,机缘巧遇,天数已定。
江湖上有句俗语,在劫者难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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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青莲色的夜空浮上几缕新棉。
空中圆月缺去一角,不再饱满,形如一柄弯镰。
一朵乌云掩住清淡的月色,只留下疏落的星星闪炼着琐碎的寒光,供给痴情的女人们嗟叹。
玉桃仰望天空,喟然一声长叹,突地转身狂奔。
不,决不能让他死!
如果他死了,她将孤寂一辈子。
如果他为她而死,她将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玉桃的心开始急遽地跳荡,头额冒出一层微汗,足下刮起一阵旋风,顺着走过来的路,返身扑回高升客店。
在客店时她还一心要置他于死地,现在却又一心要去救他!
女人的心难以捉摸,就像天空变幻莫测的风云。
玉桃奔到客店,逾墙而入,疾步抢至自己住房窗前。她努力按捺住激动,不敢想象即将映入眼帘的会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一具血淋淋的没了脑袋的或是胸膛被戮了几个透明窟窿的尸体她怦然心跳,几乎不敢向房内张望,但现实是无法逃避的,她把眼睛凑向窗隙,绷紧的心弦倏地松弛下来,她没有看到尸体,江风没有死,仍然躺在床上,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
“孟芙蓉没杀江风?”她心念之间,不觉又升起一股怒气。
忽然,房门被悄悄推开,一条人影闪入房内。
她心中骤然一紧,五指倏地抓住了腰间剑柄。
人影闪到床旁,月光映出一张阴森、冷酷的脸。
“吴大总管!”她咬着牙,险些叫出声来。
吴大总管立在床旁,低头注视着江风,脸上凝固着狠毒的冷笑,手臂徐徐举起,短刃在空中寒光闪耀。
她左手伸进腰囊夹起一只类似桃花形状的薄刃暗器。这暗器淬有剧毒,见血封喉,被人称为夺命桃花,平日极少使用。
她注目盯视着吴大总管的手,只要他一下手,她就用此暗器取他的性命。
吴大总管手臂一抖,寒光直落床头。该动手了!玉桃早已弯屈的二指正欲弹击夺命桃花,忽然,她身子电击似的一抖,两眼瞪得又圆又大,痴立在窗下一动也不动了。
房内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局势已完全改变,变得令人简直不敢相信。
吴大总管出刀下手的瞬间,江风倏地从床上弹起,左手出指连点吴大总管身上数处穴道,右手刁住吴大总管手腕轻轻一扭,短刀夺在手中,手臂一抬,刀刃已架在吴大总管颈脖上。
太快,比闪电还快。太突然,连一丝反映也没有。吴大总管出手到被制住,脑里只闪过一个意念:怎么啦?玉桃盯着江风的眼光里掺夹着一丝诅咒似的光焰,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排山倒海般地向她淹没过来:臭小子!原来根本就没被迷倒!
房内响起了江风低沉的略带揶揄口气的声音:“吴大总管,难道你就没想过我根本就没被迷住?”
吴大总管咬着牙,一声不吭,脑里闪过入门时想过的一句话:“在劫者难逃。”他下意识地伸了伸脖子,等候着江风动手。
“你也不怕死?”江风冷冰冰的声音。
“在劫者难逃,无所谓怕与不怕。”吴大总管说得很慷慨,淡然,真的是不怕死么?当然不是,人没有不怕死的,何况他现在还不能死,他受有庄主遗命要护送小姐返回老家,小姐正坐在马车里等着他呢。但,他知道江风决不会饶过他,横竖是死又何必露出害怕的模样。
“很好,你既然不怕死,我成全你!”江风一字一顿,声音如冰锥。
吴大总管牙关倏地咬紧,就像法场上的死刑犯听到了监斩官行刑的命令一样。
然而,刀没有剁下来,却收了回去。
江风沉声道:“如果你能如实回答几个问题,我便饶你不死。”这是明显的要挟,威胁。
基于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宁可死也不能表现怯懦,这是一种耻辱,但是如果为顾脸面而弃小姐不顾,那则是一种罪过。
吴大总管沉吟片刻,说道:“请问。”
“好极了。”江风笑道,随即出手解了吴大总管的穴道。
窗外,玉桃心中格登一跳,全身细胞骤然收紧。她已猜到江风要问什么话。
“你参加了十年前大围山庄劫杀陈金玉的行动?”
“是的。”吴大总管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要杀陈金玉?”
“一则陈金玉瞒着兄弟私吞了八宝香珠,二则叛国之贼,人人可诛。”
“谁是主谋?”
“无名氏。”
“无名氏是谁?”
“在下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沉默片刻。江风又问:“孟海雄杀了陈金玉?”
“不,孟海雄当时负责镇守后院门,凭他当时的功夫,他还杀不了陈金玉。”
“又是无名氏?”
“不错。陈金玉是被无名氏独门暗器所杀。”
“什么暗器?”
“在下不知,听庄主说过是什么八卦冷铁。”
“这种暗器是否可发可收,随心操纵?”
“公子识得这种暗器?”
江风面色异样阴沉,默然不语。
吴大总管闪着冷光的眼睛望着江风:“公子还有话要问么?”
“可是孟海雄奸污了陈金玉的妻子?”江风两眼熠熠发光,额上青筋跳动。
窗下,玉桃银牙紧咬,嘴角渗出一缕鲜血。
“不是。孟海雄入庄后,一直在后院门,在下待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开。”
“那是谁干的?”
“不知道。”
“孟海雄内襟胸衣上可绣有一只白色的吊睛白额虎?”
吴大总管略一迟疑,说道:“庄主当年内襟胸衣上确实绣有一只异物,但不是白色的虎,而是一只黑色的天狗。”
“天狗?那在赛刀会上”
“赛刀会上庄主穿的那件绣有白虎的内襟胸衣,是无名氏命金飞燕送来的。”
江风眼晴一亮,心中的死结已解开一半。
窗外,玉桃双眉紧锁,心中又打上了一个死结。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算是有了个眉目。
江风将短刀递还给吴大总管,声音变得温和:“请转告孟小姐,江某谢过她两次救命之恩。”
玉桃一阵气促,心中又顿起醋意,手指不觉抓紧了腰间剑柄。
吴大总管板着脸,沉声道,“一定。”
江风沉吟片刻又道:“此店店家看来不是好人,你等一路之上要多加小心,同时请劝小姐节哀顺变,多多保重身体。”
吴大总管突然问道:“庄主可是公子所杀?”
江风苦笑一声道:“我说不是,你能相信么?”
吴大总管双手抱拳朝江风一拱:“小姐在前院等待已久,在下告辞了。从今以后,孟家与江公子恩恩怨怨,一笔勾销。”说罢,也不待江风回话,闪身退出了房间。
“唉---”江风一声长长的轻叹,“天下像孟芙蓉这样温柔、美貌、豁达,知理的女子能有几个?”
“嗖!”一道寒风袭来,又快又急。江风身子一连九旋,方才凝住,低头一看,手指间夹着的是一只黑色的桃花形铁块,夺命桃花!
好狠毒的女人!先是将自己用蒙汗药迷倒,又逼孟芙蓉来杀自己,现在又发出这见血封喉的暗器若不是自己体内已有毒力抵制迷药,若不是孟芙蓉舍死相护,若不是自己有游龙九旋轻功,岂不早已遭不测!
“玉桃!”他大喝一声,身如飞燕,穿出窗外。
两条黑影一前一后掠过院墙,倏忽不见。
前院坪,店门打开,马车缓缓驰上石道,消失在黑幕之中。
得,得,得,马蹄踏着碎石,车轮缓缓滚过路面。
吴大总管立在马上,一双精芒闪烁的眼睛,机敏地注视着四周。
前面便是黑松岭。此处地势险峻,强人出没,是个危险的关卡地带。
东面还有一条路,地势比较平缓,但因河水阻道,要到前面的镇子,须弯上五六十里路。
走黑松林,还是绕远道?要是他一人当然走松林,可是现在带着小姐,不能不为小姐的安全作想。江风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此店店家看来不是好人,你等一路之上要多加小心。”宁走百步远,不走一步险,吴大总管心意己决,挥手指挥马车转上了东面道路。
回头望去,远处朦胧一团黑影。那是县城,现在城楼阁上,还悬挂着孟海雄的人头,而他却要背离县城而去。他不能不这么做,这是庄主的遗命,一切必须为了小姐。
他跟随孟家数十余年,如今主家败落至此,家破人亡,生者有家难奔,死者暴尸城楼,不觉心中顿生一股寒意,眼中滚出两滴泪水。
怨天尤人还是诅咒命运?这都不是。他明白这是主人咎由自取。他曾经多次劝过主人,但无法打消主人一心想当武林霸主的雄心壮志,结果却落得个如此下场。如果主人真当上武林霸主又会怎样呢?结果也不会比这强多少。
马上一声长叹,心灰意懒,万念俱消。
马蹄一顿,车轮吱地一声停止滚动,马车停了下来。
吴大总管心中一震,急忙策马向前。
四个庄丁早抢到马车前一字排开,手中长剑已搭成了一条线。
放眼望去,路道中央赫然站立着五个执刀大汉。当中的一人正是高升客店的店主。
想躲躲不过,对头还是来了!
吴大总管跳下马来,单足一点,一个白鹤冲天,跃过庄丁头顶,飘然落在路道中央。
露一手上乘功夫,无非是想镇住对方,少掉一些麻烦。
嗖!嗖!嗖!四庄丁长剑晃动,金光闪烁,又搭成另一个剑式门户。
店主站着未动,身旁的四人却鼓掌笑道:“好功夫!集贤庄的管家和黄衣卫士果然是名不虚传,身手不凡!”
吴大总管心中骇然一惊,对方既知自己底细,还敢公然出手,料是已有充分准备。事至如今,却也无奈,只得拱手朗声道:“在下集贤庄总管,奉庄主遗命护送小姐还乡,不知诸位朋友哪路水头、万字,为何在此挡道?”
店主手中刀一摆,阴侧侧地说道:“在下无门无派,专做独脚生意,江湖人称小诸葛,又名旋风快刀沈良民就是。这四位朋友乃五毒帮的四大堂主,难道吴大总管也不认识?”
四个执刀大汉暴出一阵大笑,抖下身上长袍,露出了一身五色彩服。
吴大总管心中悚然一惊,原来此四人就是五毒帮的蛇、蝎、蛛、蜈四大毒王周天宝、周天元、周天通、周天无!
五毒帮以毒物闻名天下,纵横江湖,无人敢惹恼他们,他们素与集贤庄是河水不犯井水,互不侵犯,今日挡道劫车,自是凶多吉少。
吴大总管故作镇静,呵呵一笑道:“原来是四大毒王周氏兄弟和旋风快刀沈壮士,久仰,久仰。但不知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