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命她退出右院,她便回到左院墙下等候江风,谁知这一等就是一时辰那人是谁?若是朋友,为何不露面相见?若是敌人,为何要出手援救?江风、桃花大感困惑,无法分析对方的真正意图。
这是个相当诡秘的谜,一时无法解透。
既然确立了一个目标,就必须达到,而且山庄出现的诡秘,更激发了他们达到目的的决心和兴趣。
当下,两人决定夜间再去闯主庄山谷。
江风盘膝坐下,闭目养神,桃花回到卧室休息。
日竿三丈,阳光入室。
在丫环三次叩门相请之后,江风才偕同桃花步出厢房。
前庭有武林中人在悄悄窥视,眼光中带着鄙夷和嘲笑。
房外,丫环掩鼻而笑,庄丁眼光直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误会,当然是误会,这是他们有意抛给他们的误会,故此,江风、桃花对这一切熟视无睹,毫不在意。
庭门外,吴大总管带四个黄衣庄丁大步而入,丫环赶紧回避,庄丁立即肃容闪到两旁。
吴大总管径直走到江风面前:“少侠夫妇昨夜可休息得好?”他一改常态,声音温和,令人惊讶。
江风淡淡一笑:“谢吴大总管关心,在下昨夜睡得很香很甜。”吴大总管微一躬身:
“孟庄主有请少侠主庄客厅叙话。”江风心头一跳:“哦!孟庄主请我叙话?”满庭的人个个惊疑,这万小子是什么来头,孟庄主居然派大总管来请他?唯有桃花暗自思忖:一定为了昨夜擅闯主庄之事!不觉心中暗为江风担上几分忧虑。
吴大总管目芒闪了一下:“不错,孟庄主说如果万少侠还没有用过早膳,便请到主庄客厅一同进膳。”江风呵呵一笑:“哈哈哈哈,想不到万某还有这么大的面子?既是如此,前面引路!”他索性摆开架子放出一副狂态。
吴大总管居然没有动气,弯腰恭声道:“万少侠请!”桃花跟在江风身后,抬脚迈下台阶,吴大总管却伸臂拦住她: “易女侠,请留步。庄主只请万少侠一个。”桃花冷声道:
“他够格,我就不够格么?”说罢,左袖一拂,强行跨步。
一股劲风迎面拂来,桃花身形一晃,退后一步,终于没能跨下台阶,她手臂隐隐发麻,胸中血气翻腾,不由暗自吃惊,这吴大总管好浑厚的功力!
吴大总管心中也兀自吃惊,刚才他挥袖阻拦桃花,已使出了八成功力,不想桃花仅退后一步,自己却已感手臂震荡,足下动摇。他在铁袖衫功夫上沉浸数十年,很少遇到对手,本想拂倒桃花,让她当众出丑,不想这小丫头的功力竟和自己相差无几,不觉暗道一声惭愧。
江风扭头对桃花道:“吴大总管既然这么说,你就留下吧。”桃花向江风丢了个眼色说:
“请替我向庄主问个好。”江风又是一阵大笑:“当然!当然!”吴大总管再不说话,引着黄衣庄丁前面引路,江风昂首挺胸,跟在后面,摆开八字步,一步三摆,神气活现。
夜闯山谷,庄主便派人来请,江风像突然悟禅一样,脑际生出了灵性,他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于是故露狂态,要引起庄主的注意,这样做固然有很大的危险,但也有更多成功的机会。
吴大总管引着江风穿过左院,中堂内厅,进入右院主庄。
月牙门旁,四个执刀庄丁,肃然而立,回迂走廊,每个角处都站立着两个执刀庄丁,庄丁清一色的年轻精壮汉子,个个着黄色绣龙庄服,显得威风凛凛,气势不凡。
江风跟着吴大总管顺廊而行,脑子里一片迷雾。
主庄坪上,昨夜的山谷已经不见,楼阁亭台赫然在目,披红挂彩的聚英堂仍巍然耸立在坪中,简直不可思议!难道这集贤庄内,有能移山转石的机关?即使是有,工程之大,耗费之巨,亦是不可思议,孟海雄有这么大的能力?孟海雄何许人也,他如此这般目的何在?目的?江风瞳仁里闪过一道精芒。
难道他要在赛刀会上弄什么名堂?再诡秘的事也有其真相,再不可思议的现象也有其可以解释的理由,只要用心剥茧分析,定会找到蛛丝马迹。
江风边走边沉思着。
突然,前面响起响亮的喊声:“有请刀字山无字门,独一派,万无一少侠!”江风猛然中断思索,回到现实中,心中的疑团暂时打上了一个死结。
他哈哈一阵狂笑,气昂昂地大步踏入了主庄客厅。
客厅摆着一桌酒席,八个黄衣庄丁分侍在酒桌两侧,但没有执刀,腰上也没有兵器,从他们两颊凸突的青筋可以看出,这都是些武功极高的人。
孟海雄端坐在上首,身穿锦衣绣服,年纪五十开外,相貌威武,精悍之气外溢,一看便使人感觉到他不是个寻常人物。
除了孟海雄外,席上再无一人,所有的座位都空着。
难道今天请的就只是江风一人?孟海雄见江风进入客厅,既不起身,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瞧着他。
这就是请么?江风大大咧咧在孟海雄对面的座位上坐下,也不说话。
孟海雄微眯的眼里目光像丝丝银泉,又像刺人的针,清澈,犀利。
江风瞪圆双眼,目光如同炬电,灼亮,无畏。
无声之中,双方对峙,凝重如山。
突然,孟海雄爆出一串长笑,笑声震得客厅屋角梁柱嗡嗡发响。
八个黄衣庄丁虽是立身未动,额上已是微汗津津。
江风两耳嗡嗡直响,觉得有万道钢针刺进了他的耳膜,他经脉受阻不能运力抵抗,只得暗运起天魔大法,将击向耳膜的功力移化到体外,顿时,他脚心颤抖,足下的青砖已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缝。
笑声嘎然而止,孟海雄含笑抱拳道:“久仰无字门独一派的大名,虽未见面,老夫却已是神交已久,今日得见万少侠,真是有幸。”江风心里思忖:无字门独一派乃是自己信口胡捏,孟海雄却说是神交已久,可见此人虚伪狡诈已极。思忖之间,亦抱拳笑道:“久闻孟庄主有移山填阁之功,偷梁换谷之能,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他索性用狂语对答,以攻为守,争取主动,言下之意对昨夜探闯主庄之事,已是供认不讳。
孟海雄呵呵一笑:“过奖,过奖!不过识得破老夫此功,而能和老夫对面说话的人,唯有万少侠一人。”他这话可是不假,进入集贤庄八阵图的人,从来没有出来过。
江风亦呵呵一笑:“这就是孟庄主过奖万某了,不过江湖上有句俗话: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孟海雄脸色微变,复又一笑:“好,冲着你这句话,我也要敬你三杯!”说着,一摆手:“来酒!”吴大总管应声而至,给孟海雄、江风各端来了三杯酒。
江风一见,不觉傻了眼,吴大总管端来的三杯酒,竟是整整三缸酒!
孟海雄捂着缸盖说道:“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万少侠,今日你我喝个一醉方休。”
说罢,手指一扣,一声闷响,缸盖弹跳而起,顿时,厅内充满了一股酒的香醇之气。
路已走到此步,决无回头之理,江风也将缸盖一拔,笑道:“既蒙庄主如此错爱,万某便舍命相陪。”“爽快!万少侠请!”“请!”两人抱起酒坛凑到嘴边,仰脖就喝。
江风酒力甚微,怎能喝下一坛烈性酒?他只得暗中运起魔天大法,悄悄把酒移化到体外,一股清泉似的酒流从他脚心淌出,透过脚下青砖的裂缝,无声无息地渗入地下。
一坛酒下肚,孟海雄瞅了江风一眼,又捧起了第二坛,这一次他不是仰脖,而是低头凑着坛沿喝。
江风不甘示弱,捧起酒坛,如法泡制。
这种喝法比仰脖喝要难得多,江风一面喝,还要一面运功化解,自是更加困难,但他毕竟竭尽全力“喝”完了第二坛。
孟海雄轻喝一声:“好!”他声音嘶哑、浑浊而低沉,但神态却镇定自若。
江风暗中换气,调整气息,脸上仍是玩世不恭的微笑。
第三坛酒,孟海雄不用手,把嘴放到离坛口三寸高的空间,尽力一吸,坛中之酒形成一道酒线射入口中。
只有具有高深内功的人才能凭空吸酒,吴大总管盯着江风,心中暗想:无论怎么说,这小子在第三坛酒上非栽不可!
凭江风现在的功力自不能凭空吸酒,更不能在吸酒的同时运功化酒,江风不觉为难,突然,他灵机一动,问道:“是要离坛三寸才能喝么?”孟海雄已开始吸酒不能答话,但仍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江风不慌不忙地伸出手,把酒坛移到桌边,从坛底往下量了三寸,然后弯腰把嘴放在三寸的空间处,手指在酒坛底一戳,一股酒流出,正好落在江风口中。
三寸,都是三寸距离,谁也不差,但嘴的位置却不同,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是吸,一个是接,一个用的是内功,一个用的是机巧。
江风使用的喝酒法,是孟海雄刚刚点头答应过的,因此谁也不能指责他。
这第三坛酒,江风喝得比第二坛酒要轻松得多,因为他是以逸待劳。“三坛酒后,孟海雄肚皮高高凸起,脸色涨得通红,他原以为第三坛酒不用喝完,江风便会告败,谁知现在情况却是事与愿违。
孟海雄猛一张嘴,一股酒流激喷而出,琼珠飞溅,灼炽烫人!
酒珠雨点般落在客厅石壁墙上铮铮有声,震人耳膜!
江风努力稳住身子,克制住内心的惊骇,保持端坐的势子”雨过天晴“,客厅石壁上出现一片麻麻点点的小窟窿,孟海雄这手”洒酒之功“,道力之强,威力之猛,令客厅所有的人皆胆颤心惊。
尽管如此,三坛赌酒,孟海雄毕竟是输了。输倒不要紧,他已猜出了江风的来头,但这个来头大得可怕,连他也招惹不起。
孟海雄眼光在江风脸上停了好一阵子,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是吗?“江风一副心无旁鹜的神态。
”你来集贤庄干什么?“”找一个人。“”谁?“”金飞燕。“”为了什么?“”为十年前一桩血案。“不对!他不是自己所猜的人!如果是的话,他怎会找金飞燕查那桩血案?
他怎会和江湖双煞玉女桃花在一起?同时,此刻他应在桃源江湖怪医吕不行那里才对,怎会来到集贤庄?孟海雄决定再试试江风,凭他的武学、经验,他自信能猜出江风是谁,至少能猜到江风的武门来历。
孟海雄脸色一沉:”少侠究竟是什么人?“江风淡淡地:”和庄主一样,不愿让人知道秘密的人。“”好小子!我再敬你一杯!“”手下败将,还敢言勇?“江风言辞犀利,咄咄逼人。
吴大总管闻言脸色倏变,眸子里掠过一道可怕的光芒,那是准备杀人的冷酷、凶狠的眼光。
孟海雄却淡然笑道:”这次不是斗勇,而是赌命。“”赌命?怎么个赌法?“孟海雄笑而不答,轻击三掌,两个姿色动人的丫环从珠帘后应声而出。
两个托盘,两杯酒,并排摆在酒桌上,两杯酒一呈殷红,一呈碧绿。
孟海雄指着酒杯道:”这两杯酒,其中一杯下有剧毒,少侠先选一杯喝下,剩下一杯便由老夫来喝,这便是赌命。“”原来简单得很。“”酒中下的剧毒乃天山冰蛊毒,它比五毒帮的蚀骨腐肠粉还要厉害,可与天蚕毒媲美,是当今世上唯一两种没有解药的毒物。 “”
很好。“江风微微一笑。顺手端起盛着殷红色酒液的酒杯。
孟海雄肃容道:”你以为老夫是在开玩笑么?“”不,在下知道十分认真。“”你不怕死?“这是江风近日来第三次听到这种问话。
”哈,怕死并不一定能活,行在江湖,双脚踏的是生死两条路,不是生便是死,根本用不着放在心上,怕死的人往往会死得快,不怕死的人却不一定会死。“说罢,江风一翻手腕,已将杯中之酒吞入肚内。
江风徐徐站起,面色凝重,双眸发亮,亮得怕人。
厅内,空气己凝冻,时间已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江风。他倒还是不倒?这是紧张到无以复加的片刻,使人窒息的片刻!片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突然,孟海雄放声大笑:”哈哈,少侠好运气!你那杯酒没有毒,如此说来,剩下的这杯酒就有毒了,可是你没有想过我可以预先服下解药么?“”你说过此毒无有解药。“”
可是我要是不喝呢?“”我想一定不会。“”那可不一定。“”那就请!“江风话刚出口,右手倏地端起那杯盛有碧绿色酒液的酒杯,”敬“向孟海雄脸面,左手却在杯下平出一掌,击向孟海雄右下胸。
江风出手乃是应桃花之约,探探孟海雄功底的虚实,他以快刀著称,手法自是极快,料想孟海雄若是要推挡他”敬“过去的酒杯,自是断断躲不过他暗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