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陈豪心头一动,原来以前在坟前看到的那束白菊花,就是苏锦绣放的。
“是我。”苏锦绣点了点头,继续沉默了下来,半晌,才继续道,“你如此接近我的女儿,是为了复仇?”苏锦绣略有些艰难地吐出了“复仇”这两个字来,声音变得更加嘶哑了。
“你承认你有罪?”陈豪夹烟的手一颤,眉毛激烈地挑了两下,深吸了口气,平稳了一下心绪,缓缓地问道。
“难道爱一个人就是罪么?”苏锦绣沉默半晌,突然间反问道。
“爱一个不是罪,但以爱的名义去伤害这个人甚至是同样爱这个人的人,这就是罪!”陈豪冷厉地道。
“如果我说,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你相信么?”苏锦绣咬了咬红唇,眼里掠过了一抹泪光,轻吸了一下鼻子道,声音居然有些哽咽,这也让陈豪的心头没来由地一软,不过,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任何心软都是对父母的犯罪。
“我不知道。”陈豪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随后补充了一句,“我只看事实。”
“你和你的父亲一样,都是个容易被眼睛欺骗的蠢货。”苏锦绣突然间爆发了,歇斯底里地骂道。
“是啊,我父亲真的很蠢,如果不蠢,怎么能任由你去跟我的母亲谈判,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你用硫酸泼我的母亲?如果不蠢,又怎么可能因为和你说话而把我弄丢,连带地让我母亲精神失常?如果不蠢,又怎么可能最后把自己葬送掉,让我的小妹流连失所,有家难回?我如果不蠢,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直接提你的人头,去我父母的坟前,以慰他们在天之灵。”陈豪也突然间爆发了,豁地转过头来,咬牙切齿地望着她,怒吼着道。
“好啊,那我现在就在这里,并且手无缚鸡之力,你可以杀了我,做你想做的一切,来吧,反正我的一生,早已经在遇见你父亲的时候毁掉了,可惜他死了,解脱了,独留下我一个人承受这所有的痛苦,正好,如果你杀了我,还能帮我这个忙,让我也得到解脱。”苏锦绣尖声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刺耳,有些糁人。
陈豪死死地盯着她,双拳的指节握得有些发白,半晌,才长吁出口气,摇了摇头,“对不起,在没有确定这一切事情是不是你做的之前,你只是个犯罪嫌疑人,而不是罪犯。”
“好,那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现在可以杀我了么?”苏锦绣仰着脸,望着他,眼里有着疯狂的神色。
“你很希望自己死么?”陈豪眯眼望着她。
“是的,如果我的死能换来我女儿的安宁,如果我的死能够让你不再将我的女儿变成你用来折磨我的工具,我宁愿死。”苏锦绣惨然一笑道。
“你想多了。”陈豪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随后冷冷地摇了摇头道,“只不过是我不想看着那样一个如花的少女被推进你预设的火坑里而已。”虽然他有足够的理由去解释这一切,可是他并不想解释,尤其是解释给苏锦绣听。骨子里高傲的性格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都已经是勉为其难了——如果不是为了苏洛洛。
“你难道不是一个火坑?”苏锦绣望着陈豪,冷笑不停地道。
“你怎么看我是你的事情,跟我无关。请你下车。”既然误会已深,陈豪也懒得解释得太多,没有这个必要。更何况,她还是“待定罪”之身的苏锦绣。
“陈豪,如果你不杀我,就不要接近我的女儿。她是上天赐给我的天使,也是我生命唯一的支柱,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尤其是你。”言尽于此,无须多说,苏锦绣豁地推开了车门,转头望着他道,眼里有着执着得近乎疯狂的神色。
陈豪很想说“我不屑于那么做。”可是,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地就咽了回去,或许,这只是少年人的意气,也或许,能用这种办法让苏锦绣焦虑,或许他会觉得“欣慰”一些?!
第二百三十三章:第一次正面交锋(下)
“如果,我偏要与她接近呢?”陈豪摇下了玻璃,手搭在车窗上,望着苏锦绣,眼神里有着少年人独有的叛逆与挑衅的神色。
“你的行为会埋葬掉你自己。”苏锦绣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望着他,眼神肃杀地道,这一刻,她的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坚定。
“哦?是么?”陈豪挑了挑眉毛,一阵凉笑。
“是的。”苏锦绣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为什么?”陈豪将烟头弹出了车窗外,嘴里淡淡地问道。
“因为你是陈庆华的儿子。”苏锦绣眼神愈加冰冷。
“你曾经不是很爱他么?难道你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去爱你所爱的人?”陈豪嗤之以鼻,突然间有些看不起苏锦绣,这就是一个犹豫且阴狠的女人。犹豫并不可怕,但犹豫中的阴限与决绝会让人丧失掉思考的能力,骤然间的下决断会让一个人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并且她从来不会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用什么样的方式去爱我所爱的人,你一个毛头小伙子,永远都不会清楚。但只要我自己知道我的捍卫永远都是正确的,这就足够了!”苏锦绣语气恢复了平淡,望向陈豪,手指向他一点,“陈豪,希望你不要再靠近我的女儿,否则,你或许连后悔的机会都不再有。”
“事实上,是你的女儿一直在靠近我。”陈豪耸耸肩膀道。
“那也是因为你的勾引。小子,我希望我女儿的生命,永远不要出现你的身影,请你记住我的忠告。”苏锦绣语气里已经弥漫起了杀意来。
“我平生做事从不受任何的威胁。不过,我倒是想问一句,你真的希望把你自己的女儿嫁给胡博那样的烂仔?”陈豪淡淡一笑,突然间转换了话题,却无异于在苏锦绣骄傲的心上狠狠地划了一刀——看错胡博,是对她的高傲最大的打击。
果然,苏锦绣脸上一白,身体禁不住轻颤了一下,狠盯着陈豪,胸脯起伏不停,半晌才深深地吁出口气来,“你依旧不是想帮她,只不过是在一步步地设着情感的局,让她陷你的情感陷阱中无法自拔,再通过她来折磨我,以实现你所谓的报复而已。”
“恭喜你,答对了。”陈豪懒得再跟这个刚愎自用、永远不会承认自己错误的女人再多说些什么,冷笑了一声,摇上了车窗,脚下油门一踩,车子已经呼啸着蹿了出去,转眼不见了。
彼时,方才还刚强倔犟得如北方路畔一株永远不倒的白杨树的苏锦绣突然间就是一阵软弱,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好身畔抢过来两个秘书样的女子,扶住了她。
“我没事,不必你们扶我。”苏锦绣挺起了腰杆,甩开了两个人,大步向前走去,只不过,她纤细的背影在这一刻,却显得格外的孤单而萧索,像苦苦撑起天地的一根残柱。
驾着车子,心思沉沉地回到了豪门总部,此刻,六楼的训练馆里传来了阵阵的喝彩声,陈豪讶然排开众人走了过去,就看见卢卡正在一挑三,他的对手居然是黄彪、葛涛还有方块儿三个人。巴西人不愧是世界顶级的柔术高手,果然够生猛,居然把战斗拖到了地面技上,两条腿已经绞住了体格最大的方块,两只手分别控制住了王虎还有黄彪,三个人均是涨得脸红脖子粗,喘息艰难,而卢卡居然还有闲情在用生硬的中文向旁边的人讲解着柔术的运用,也让一群人啧啧称奇,简直跌破了眼镜。
“豪哥,这个巴西人,简直就是一根麻绳啊,满身上下软得好像没有一根骨头,能从任何一个角度扭动,简直就是一条人形大蟒蛇,瞧瞧,虎哥、彪哥还有方块都被他锁死了,连动也动不了了。”郭毅在旁边啧啧称奇。如果不算其他因素,单论这种赛场上的博击而言,卢卡确实是很让人胆寒的那种高手。
当然,如果上了战场,一切就另说了。别的不说,单就是击档、插眼等等能够对人造成重大伤损的招数,就完全能够破得掉柔术。
不过,也不得不说,卢卡的柔术,确实还是让人大开眼界的。就是这种在地面滚来滚去的战斗,委实让向来崇拜站立技击、尤其注重面子的豪门中人不太好接受。
“功夫不错,先在培武堂锻炼一阵子吧,主要培训我们的兄弟掌握他的这种顶级柔术技巧。”陈豪这才想起来,除了王龙之外,还有一个卢卡没有安排呢。
最近卢卡也跑过来找了陈豪好几次,不过都没有找到陈豪,也只能干着急,而王虎他们因为没有陈豪的命令,也不知道豪哥心血来潮收下的这个外国人倒底能干什么,所以就只能整天在训练馆里打熬身体。这个已经无家可归的巴西人似乎很想找到在豪门中的归属感。
“好。”王虎记下了陈豪的指示。说起来,他确实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副门主,虽然略有些保守,但做人如水,做如山,细致入微,明察秋毫,做任何事情都是井井有条,执行能力超强,看家守业,操持门内事务,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一点,就连冷千月都称赞不已——豪门中,能得到冷千月这样的大家族出来的女强人交口称赞的,还真不多,王虎绝对是首当其冲的。
“另外,有时间召开一下常委会,讨论一下人事任命。我看铁英做事还是不错的,敢打敢冲,我提议他成为第一位五虎将,暂不排名,以后有列席常委会的资格。”陈豪收拾起刚才遇到苏锦绣时沉闷的心绪,向王虎继续说道。
“好。”王虎将陈豪的这个决议记了下来。现在十三常委中,没有秘书长的位置,所以只能由王虎代任了。不过随着以后职位的细化,新血人员的不断补充,他有理由相信,这些职位的填满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刹那温柔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陈豪靠坐在大班椅里,怔怔出神。苏锦绣的态度其实并不出他的所料,偏势、激烈,且近乎于疯狂,这都与刘晓明暗中调查的分析结果完全一致。
只不过,他还是有些难过与伤心——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当年居然喜欢上了这样一个女人?还险些因为这个女人而背叛了自己的母亲?这个女人,除了出身好一些,能力很强,长得漂亮之外,简直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她的偏执与疯狂,跟自己想像中的那个能吸引父亲的祸水红颜没有任何挂钩之处。他突然间为自己的父亲感到悲哀,恨他为什么会被蒙蔽了眼睛,而导致了一生的不幸。
不过,随后,他又有些恍惚了起来,自己的父亲,当年又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突然间发现,好像在记忆里,他对自己的父亲了解并不多,毕竟,自己被拐走的时候,才六岁而已!自己对父亲最深刻的了解,也就是那个铁盒子的信件罢了。可是,这种了解会有多深?他并不清楚。
轻轻捏了捏眉心,点起了一枝烟来,陈豪突然间觉得很累,实在不想再这样想下去了。他感觉自己随着回到春明市,身上背负起来的东西好像已经越来越多了,有时候,居然让他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放在以前,这从来是无法想像的。
过去的日子其实很简单,非生即死,每天都游走在生死边缘,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向来很简单直接——毁灭敌人或是被敌人毁灭,而并不是现在,要考虑这么多。
“这就是人逐渐长大的所带来的困扰。”突然间,一把略有些低沉却膛音厚重十分好听的女声响了起来,抬头一看,却是冷千月正站在他的面前,端来了一杯香浓的咖啡。最近她这个兼职女秘书好像做得越来越称职了,并且,她好像也越来越热衷于给陈豪做秘书助理的这个角色——天知道这个向来高高在上被别人伺候惯了的大小姐为什么会突然间喜欢上伺候别人了。
不过,她这一句话却道出了陈豪现在所有困扰的关键点,也让他不由得怔怔地看了冷千月好半晌,直到把冷千月看得脸都有些红了,才弹了弹已经烧至半截都没有吸上一口的香烟,呼出口长气道,“你懂得真多。”
“大家族中的人,向来早熟。”冷千月嫣然一笑,被陈豪这么一夸,心底下美滋滋的,居然是说不出的享受来。
不过陈豪的下一句话却令她登时勃然大怒——“懂得太多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是来安慰你的,你别狗咬吕洞宾。”冷千月横眉怒道。
“我是说真的,会让人感觉到很累。”陈豪叹息了一声,这一声浓重的叹息,也让原本想发怒的冷千月瞬间一颗心就软了下来。她发现,当卸去了所有坚硬的外壳与武装时,这个原本坚强得如同一座山峰般的男人,其实很脆弱,很可怜。
咬了咬唇,她突然间做出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