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智虽然是去了公安厅之后培训过几天警体拳，有了一点招式，但其实并无多少相应的实战经验，刚才那几下纯属运气不错的结果。
一看到几个人朝自己扑过来，他顿时一慌，手上的动作一滞，一个不小心，左手已经被人抓住，有一个不小心，右手也被控制住了，眼见一个硕大的拳头迎面而来，就要和自己的五官产生亲密接触……
“等等！”陈誉的声音适时响起。
彪形大汉止住了几个手下，怒道：“要干嘛？他先动手的！”
陈誉道：“我明白，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不动手，大家坐下来喝杯茶多好。如果你们实在想打，也不能打他。“
“为什么？”彪形大汉疑惑的问道。
“因为他是……”陈誉的话还没说完。
门口又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警察！——统统不许动！”
接着两个身穿制服，腰间别着警棍和警枪，全副武装的民警出现在门口，一脸严肃的对众人喊道。
第六十一章 投鼠忌器
彪形大汉暗暗骂了一句：“哪个傻逼报的警？”
一边和其他几人一起乖乖的举起手，陪笑道：“我们在聊天而已，警官，真没动手！”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民警冷然道：“是吗？聊天怎么聊得有人倒下了？全部给我趴在地上，把身份证掏出来！”
这时，朱智将证件递给那民警看了一下，道：“刚才是我按的警报，这几个人公然袭击我们，你们看看该怎么处理。”
那年纪较大的民警看完证件，脸上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应道：“朱科，没问题，这里交给我们吧。”
他只是江南大学属地派出所的一个民警，刚才看到那工作证上面显示，这位才二十出头的朱智已经是省公安厅校园保卫处的一名科长。以他多年的识人眼光和职业敏感，他知道朱智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简单的说，是一个未来前程不可限量的主，所以他才这么恭敬。不然单单一个省公安厅的名头，还不至于让他这样。
陈誉想了想，把那年纪较大的民警拉到一边，低声道：“请问怎么称呼呢？”
那民警看出他和朱智关系匪浅，忙客气的道：“免贵姓王，单字一个平。”
陈誉便道：“原来是王警官，实话实话吧。现在迅雷一号行动正在大力的铺开，朱科的也是省厅层面的一个小组负责人，今晚这个案子可以当成是校园治安案件的一个典型，可以进行宣传，也肯定能出成绩。麻烦你们一定要仔细认真的调查，如果调查到什么结果，或者是过程中有什么压力和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朱科。我们这边肯定会给予你足够的支持，或者是新的一些证据线索……”
那王平当然是听出了这番话的一些弦外之音，心领神会的点点头。道：“明白！请朱科放心吧！”
当下，朱智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他，双方都留下了电话号码。
王平这才和另一名年轻的民警带着那五六个脸上大呼晦气的男子回所里去了。
等他走后，朱智才开口道：“誉哥，你刚才那番话好像话里有话啊？”
陈誉道：“你没听懂？”
朱智道：“听明白了一些。”
“说来听听，我再给你补充下。”陈誉应道。
朱智道：“你先点出这起案件是在迅雷一号行动的背景下发生的，还是校园片的案件。性质恶劣，可以当做典型来搞，容易出成绩——这样说能给王平破案的动力。然后点出我的身份，让他更尽力的去做。但后面你说的，我就不是很明白了。”
陈誉应道：“猪头，今晚你没来之前。我是和江南大学学生会主席余一佳坐在这里的。他自称家里人是省领导，我估计是个副省长，跟朱叔叔一个级别的。”
朱智脑子一转，马上道：“刚才叫人来搞我们的幕后指使者，就是那个余一佳吗？日他娘的，副省长又怎样！我告他袭警，看谁怕谁。谁笑到最后！”
陈誉道：“这就是我说的，可能过程中会有压力和问题，到时可能需要你的帮助。先别冲动，我话没说完呢。你知道他今晚跟我说了什么吗？”
朱智问道：“说什么了？”
陈誉沉声道：“提到江安事件了。我敢肯定他绝对不知道我今晚来这里跟江安事件座谈会有关，但他还是主动跟我提了。”
朱智这时也变得凝重起来，忙问道：“怎么说？”
陈誉道：“他说明天江安市政府的新闻发布会只有王前进一个市领导主持，而且方案很粗糙。理由是省、市领导对此事的处理意见不统一。猪头，你怎么看？”
朱智想了想。道：“麻烦了，如果王前进给的方案让村民不满意，那岂不是又要再闹一次？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算成功阻止了杨庆清借座谈会来炒作，也于事无补了。一闹起来，其他地方又会效仿，到时整个省的治安形势肯定不好。迅雷一号的实施难度就更大了。”
陈誉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如果余一佳的话是真的，这是一方面的影响。准确的说，这还只是表面的、暂时的一种表现。如果从深层次、长远的东西来说。省、市领导在朱叔叔公布了迅雷一号的情况下，还这样表现，那么说明，有些省、市领导并不买朱叔叔的帐，而且他们的位置不低，人数不少……”
朱智脸色又一变，道：“那老爸要想在江南省立足，岂不是举步维艰？”
陈誉道：“不容易。空降的大员要想在当地立足，历来是不易，要和本土派系、中央派系等等角力，庸者可能在角力过程中被排斥，被边缘化，徒有其职，甚至黯然离开，能者则是接力打力，分化合并，逐渐扩势，最后把握大局。就好比一个外来和尚要和几个本地和尚抢水喝，谈何容易？”
见朱智听得认真，他又道：“特别是几个本地和尚中有人故意从中作梗，那就更难了。所以外放，历来是考验为官者能力的一大方式。特别是想更上一层楼的人，无一不经历这种磨练，成了才具有稳控大局的能力和气度。”
朱智忍不住道：“誉哥，这番话要是我老爸听到了，肯定会引你为知己的。你说你对仕途不感冒，又为何了解得这么深呢？”
陈誉淡然笑了笑，道：“了解和能够，有时是两回事。你不知道，世界上不乏不会游泳的老师，教出了世界冠军的游泳健将的故事吗？前者虽然不会游，但可能身为一个旁观者和研究者，能够更大胆和透彻的了解弄水的规律！”
朱智摇头道：“不，誉哥，你绝对不是不会，而是不愿罢了。听了你的这些话，我都感觉自己的泳技又进步了不少。”
陈誉只是笑笑，又接着道：“所以，今晚虽然顺利完成了任务，但我觉得心情不单没轻松，反而沉重了一些，现在把这个包袱交给你了，我算是又轻松了。”
朱智苦笑了笑，道：“誉哥，那能怎么样？回去跟我爸好好说说？”
陈誉道：“可以，虽然朱叔叔可能早就预料到，但你提一些也好，说不定能让他猜到某些东西，毕竟省领导那块，他应该是了解不少了。”
朱智道：“说了这么多，那誉哥你为什么还提到我这边能提供一些新的线索证据呢？”
陈誉道：“今晚的事，往简单的说，可以说是聚众斗殴，挑衅滋事，往复杂的说，以书说是故意伤害，袭警行凶。新的线索和证据，就是你作为证人和受害人站出来，能够给他们安上袭警这条罪名。至于你什么时候提供，有没有必要提供，就看到时朱叔叔那边需不需要了，万一余一佳的背后站的是敌人，那么说不好，你也可以借这事将他一军，虽然不一定真能够把他怎么样，但至少可以让他手忙脚乱，投鼠忌器。”
朱智这才恍然道：“明白了。誉哥，你想的可真远。”
陈誉道：“也只是碰巧罢了。谁让余一佳竟然这么道貌岸然，谁让你来的这么及时？真没想到，一个简单的拜访老师，会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朱智又愤然道：“不管以后整不整姓余的，他竟然敢对千柔心存妄想，又对你和我动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他的！”
陈誉淡淡的道：“妄想，始终是妄想，动手，他也配？”
第六十二章 提前押注
几乎在陈誉和朱智在江南大学聊天的同时，在华侨新居的一栋小洋楼里的一个大客厅，就在几天前陈誉坐过的那个位置，正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双目炯炯有神，赫然正是那王前进。只是相比一个星期前那充满自信的表情，现在他的眉宇间带着解不开的愁思，就像窗外那始终离不开乌云笼罩的明月一般。
“老领导，这几天开了好几个会，但市里面的意见还是不统一，市委书记和市长各有各的看法，明天的发布会我根本就是拿不出一个有力的方案啊。”王前进沉声道。
坐在他斜对面的陈同治脸色平静，没有及时答腔。
王前进并不在意，又接着道：“我听说是省里的几位领导也没达成共识……”
陈同治这才点了点头，开口道：“这才对，如果省这个层面没问题了，市这边肯定不会有问题。”
王前进又道：“可是，这事情不是普通的事，如果处理不好，影响会很恶劣。您知道的，江安村的那些村民，骨子里可是有一种冲劲的，上次是包围和堵路，这次如果再闹起来，恐怕会出大事！唉，真不知道领导们是怎么考虑的，如果真的乱了，谁能再压得住？难道省领导直接下去？谁能担得起责任呢？”
陈同治道：“前进，你如今也是一个市领导了，这么多年当下来，你又怎么会不明白。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不是重点，届时真的出问题了，担当主要责任的也不是自己……”
王前进道：“是，如果出问题，直接要承担责任的，肯定是公安这条线。老领导，公安厅长朱正文这个人你了解不？”
陈同治道：“听说过。年轻，稳重，实干，很不错。”
王前进心中一惊，能够被陈同治这样高度评价的，他还真没听过几个，应道：“对。我听说他在历任岗位都口碑很好，这次来江南省，也是轰动了一阵，年纪好像才跟我差不多，四十左右。比起他来，差别可真是很大。”
陈同治听出了他的羡慕和敬佩之意。微笑道：“你倒不用妄自菲薄，论能力你也很强，口碑也不错，但当官的除了能力，还有道运，没办法比较的。”
王前进连忙道：“老领导误会了，能有今天的一点成绩。都是老领导的关照，我已经很满足和感激了，刚才只是随口感慨罢了。不过如果江安事件没处理好，很可能成为全省治安形势严峻的导火索，朱正文肯定会首当其中。他的迅雷一号行动才推出几天，压力很大啊。”
陈同治道：“能空降到江南省公安厅厅长的位置上，朱正文绝不是泛泛之辈，千万别小看他。迅雷一号。也不会仅仅是一次单独的行动，肯定有后招，而且还不止一步。他是个高手，谋定而动，步步为营，厉害啊。”
王前进听到陈同治的赞许，不解道：“老领导。我原来还以为他是临时起意烧一烧火的，难道不是？”
陈同治道：“怎么可能是临时的，他来了好一阵子了，如果只是随便烧火。那人事、作风、队伍都可以动，何必等到现在？而且他的性格历来沉稳，所以绝对是深思熟虑的一次行动。”
王前进又道：“我听说原来省里面还有几个人被传可能任这个职位的，包括副省长余小波等。所以朱正文没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对这个位置惦记上了，来了之后，更是暗地里树了一些敌人。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次的事情我猜就是有人故意搞的，想借此打压下他。”
陈同治道：“说得不错，现在就是这种双雄争霸的局面：朱正文挟势而来，有人是根深蒂固。你猜结果会怎样？”
王前进苦笑了一下，道：“老领导，你说过的：大树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根须有多长多深的，官员也是从外表看不出来背景有多深多高。这双方，恐怕表面上也看不出孰强孰弱。但从目前来看，反对的一方是足够强大，连江安事件这种敏感事件也敢用来当筹码押注，显然是有足够信心的……”
说到这里他小心的看了陈同治一眼，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陈同治又笑道：“说说到点子上了。不错，现在不少人就是在押注，押未来局势的一注。当然，也有人在旁观，希望等看出了谁赢面大一些才出手。可能还有人是一直不会出手，只想当个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