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憎恨
潘心悦进到办公室,神思仍旧不能聚中。
她想起有一年的暑假,那会儿,宁维诚刚升初二,正是青春期个性张扬的时候,不再愿意跟比他小的孩子一起玩,成天躲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练书法,她叫他去玩的时候,他再也不愿跟她一起。
她那时才五年级,玩心重,有一次跟大院里的伙伴们玩过家家的游戏,她扮别人的新娘,几个人正驾着她入洞房,后头跟着许多小朋友,有的用手指做喇叭吹着各种荒腔走板的调子,有的拿着彩纸一路撒过来,好不热闹的样子,她当时坐在上面,觉是心里美极了。
忽然有双有力的手将她从那两个男孩的手里叉了下来,脸色极其难看,说:“谁允许你嫁别人了?”
“我自己允许的。”她顶嘴道。
因为她是主角,没有她,这戏就演不下去,几个小伙伴都盯着她催促道:“心悦,你还演不演?”
“我演。”她说就想挣脱他的掌控。
“你敢!”宁维诚厉声说。
大约是他的神情太过严肃吓着她了,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他一把拽过她,走远了几步,确定没人跟过来后,才说:“你干嘛爱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假模假样的你也这么开心?”
“我开心是因为做新娘的感觉很幸福!”她嘟着嘴说。
十四岁的宁维诚当时听到这句话,确定是有点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拉着她的手郑重其事的说:“悦悦,别羡慕这些虚无的,将来我一定给你一个最完美最真实最幸福的婚礼!”
这承诺美得像肥皂泡泡。
*********
办公桌上的电话“葛铃铃”的响起来。
潘心悦接起电话,忽然听到杨寿全咆哮的声音传过来:“潘心悦,你办事能不能不要这么拖拖拉拉的?你之前答应了广美的广告样图究竟传了没传?”
潘心悦听他这样一说,心“咯噔”一掉,过了半晌,才接起话来:“杨经理,对不起,我这就去传。”
星期五下班之前答应星期六早上传,可周六周日想着采买结婚用品,又加上遇上宁维诚这件糟心事,让她忘得一干二净。
“你究竟有没有把公司当成你的衣食父母?潘心悦,我告诉你,广美的案子,有几百万的广告费,是公司这一年的重头戏,眼看就要拿下来,要是因为你搞崩了,别说我没提醒你,后果非常严重,就算你用你新买的婚房做抵押,加上你跟你老公无薪赔偿一辈子,恐怕也补不了。”杨寿全气咻咻的挂了电话。
潘心悦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刻调样图出来,因为之前实在赶得很,样图上还有一点点小瑕疵没来及修复,只是个小动作。
她一边拨电话一边修着样图,电话那端响了很久才有人接起来,礼貌的询问了来历之后,转到了主管手里。
她记得主管姓蔡,虽没见过面,但是听声音应该很年轻的姑娘,不过脾气也是有名的火爆,这个客户是上一任的业务专员留下来的,打交道的时间并不长,以前总是助理跟助理联系,都是从助理那边听来的消息。
今天还是头一次跟她打交道,又因为工作上的失误,难免底气不足。
开口正准备道歉,对方却劈头盖脸的骂过来:“你们这样不讲信誉,我们也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不告谱的公司里,这样对我们公司会造成严重损失,所以我现在通知你,将撤销在你公司制作的所有广告项目,我都不知道我们老板那样高端的人在哪儿寻得这些名不见经传的破广告制作公司,真是费力不讨好。”
潘心悦有点听不下去,忙讪讪的答:“蔡小姐是吧?真是非常抱歉,是我的失误给贵公司造成了麻烦,我会尽快将样图定稿发给您,如果你满意之后,我们这边立即安排摄影拍广告好吗?我记得助理跟我说您那边就是与模特签约的时间是明天早上对不对?所以恳请您给我们一点时间,我立刻将完整样图修改完成传给您,你若确认好了,我们立即制作印刷,那么明天早上应该来得及拍摄,贵公司跟电视台的签约时间应该还充足吧?”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我们跟电视台的时间充不充足,你无需理会,现在是你们公司拖了后腿,明白吗?你们现在连广告样图都还不能确定,不知道这中间又会浪费多少时间,模特的签约时间也是迫在眉睫,如果拍摄不能够顺利进行,你知不知道牵一发动全身?会影响整个广告扩行进程?违约费你们公司赔得起吗?”
潘心悦答:“对不起,蔡小姐,我……”
“对于你们这种没有职业素养的小公司,我真是没话说了。”
“蔡小姐,这样您看好不好?我尽快给你传样图,至于拍摄方面,如果是模特的时间方面,我愿意帮你们去跟她谈,好吗?请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笑话!你知道我们请的是哪个模特么?业界超级名模唐可恰,违约费高大上千万,你以为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吗?”
“只要您肯给我们机会,我一定想办法好吗?我来帮忙说服她再给一点点时间行吗?绝不影响你们的播出时间。”
对方冷笑了一声,仿佛是被她缠得没办法了,很随意的问道:“你很有韧性,我等你的好消息,祝你好运!”
挂了电话,潘心悦心里还有点七上八下,头还有点发热,抬起头来,同事兼好友童莎莎爬在她的格子间上面的横栏上,问:“怎么样?有戏吗?”
潘心悦耸了耸肩,说:“尽量试一试。”
“广美蔡一刀,你没听说过?蛇蝎美人,出了名的难搞,你这次闯祸了。”童莎莎完全像是在看外星人一样,说:“你有这方面的交际圈子吗?”
“没有!”
“那你这么冒险干嘛啊,到时你若不能说服模特合作的时间问题,不仅广美公司要赔偿电视台的违约金,还要赔模特的违约金,而我们公司也讨不到半点便宜,说不定所有的费用都要我们公司来承担,你想想杨寿全,可能灭了你的心都有,你怎么能这么头脑发热的答应下来呢?”
“我不想拿婚房做抵押,更不想给杨寿全剥削一辈子,所以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都会试一试。”
“你挺乐观!”童莎莎丢了个卫生球眼珠给她,这才走了。
潘心悦想,人要不乐观早就被愁死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最后的最后还能比十年前更惨吗?
*******
她打了一个下午的电话跟模特公司协调,可一直谈不下来,一口咬定在时间上面没有松动的空间。
她本来已经急得焦头烂额的,下班之前,杨寿全还把她叫到办公室里夹枪带棒的训斥了一翻,并像是下死命令似的,让她务必把此事搞定。
她一直摸到八点多钟才下班,忙了一整天,早已经将宁维诚会来接她下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从大厦出来,远远看到路口的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门边上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闲闲的靠在那里抽烟。
昏黄的路灯直直的从他头顶打下来,照得他周身晕着一层黄光,像一桢怀旧的老照片。
她呆呆的看着,忽然有一阵无力感涌遍全身,硬着头皮走过去,宁维诚已经打开车门,温和的说:“怎么这样晚?”
“你一直在这里?”她不答反问。
“我说过要来接你下班。”他微笑着说,看起来像个绅士。
“我要结婚了。”她垂下头,轻声说。
“你是在提醒我,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对吗?”他将烟从指间弹出去,胭脂色的红芒在空中划成了一道好看的弧线,他盯着红芒掉落的地方,缓缓说:“你爱他吗?”
潘心悦顿了顿,说:“我不能离开他。”
我不能离开他!
她曾经说,我不能离开你,一辈子一辈子都不离开,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可是后来的后来,在他最艰难的时候,还不是松开了他的手?
宁维诚的心口像被人一拳击过,有点闷闷的疼,他冷笑了一声,说:“你好像没回答我的问题。”
“有区别吗?”
“好。”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我不想弄得十分清楚,去吃饭吧!”见她一动不动,讥讽道:“你不会连吃饭也觉得是背判他吧?”
潘心悦听出他语气不善,并不想节外生枝,上了车,坐在与驾驶位置错开的那边,静静的望着窗外,心口像筮了个洞,底气一丝丝的漏下去。
她不知道他要将她带到哪里去,也不想知道,上了他的车,她就知道这一夜终究不会过得太轻松。
车子七拐八弯了到了江边,他停稳车后,领着她进饭店,一进去就有貌似老板模样的男人前来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礼貌的虚应着。
等餐的时候,宁维诚有电话打进来,他看了一眼是贾建平,站起来到外头阳台上接电话,他听了贾建平的报告,眉头忽然拧紧,说:“帐户转移?那帐户的名字是谁?”
对方说出一个名字,宁维诚说:“不管用什么方法,把这个人的周边所有关系一一查清楚,这件事不要惊动祝小姐,她既然这样瞒着我,肯定是有原因的。”
挂了电话,宁维诚站在外头的阳台上抽了支烟,心想,竟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子玩花样,他忽然觉得这世界有些可笑。
他抽完烟进去的时候,潘心悦正在接电话,她一直背对着他,头伏得低低的,像是在窃窃私语,可是他明明还是听得见她细细糯糯的声音,通过稀薄的空气一字不漏的传进了他的耳里。
她似乎是带着哭腔说:“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如果真是谈不拢,那我只有去死好了。”
宁维诚的心微微沉下去,娇嗔的语气历历在目,而倾诉的那个对象俨然已经不是自己,他一直不想承认这一点。
而此时此刻,当她绝望无助,隐忍克制的跟他在一起像没事人似的,他清楚的知道她跟他是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了,她彻底的将他剔除了她的世界。
他怔怔的站在那里,听她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要紧的不要紧的事,像闲话家常一般,他忽然觉得很憎恨,在那么多孤寒绝望的日子里,曾经所有自圆其说的安慰都是慌话,只有事实让他清楚的知道,当潘心悦放开他手的那一刻,是真的再也不打算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宁先生要出手了,潘美妞,你做好准备了么?
写文是件寂寞的事,如果有妹纸蹦哒出来说几句话的话,那该是多么的有动力啊!双手捧腮的望星星望月亮,评论快来吧,真的好想你哦!(酸死了!!!!)
☆、11蹊跷
吃完饭,宁维诚送潘心悦回去,她本来想着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还有一场硬场要打,可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爬起来,随手拿过床头的手机,百无聊奈的按着屏保的开关键,手机屏幕就跟着一明一灭一明一灭,像短了路的台灯。
不知道她是不是不小心触到了拨号键,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竟然有个电话拨了出去,她发现的时候,惊得一跳,赶紧掐断,心跳如擂动战鼓一般“嘣咚嘣咚”直跳。
她呆呆的看着这个号码,并没有储存,所以没有姓名,是宁维诚拿了她的手机拨的他的手机号,她出于某种心理,并没有存上他的名字。
她想也许拨的电话渐渐多了,他的号码就会从她的手机里永远的清除,她却不是刻意的。
在床上又呆坐了一会儿,心里的确烦闷,下定决心返回公司制作部,直到盯着制作师傅将广告背景图做出来后才回家,回到家已是凌晨两点钟。
第二天一早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心里直犯嘀咕,虽然背景图做好了,可就怕万一临时再来点什么意外的事,那她真是不用活了。
在心里盘算着亲自去一趟模特公司,想必今天一天可能都会很忙,刚掏出手机想给高天桥打个电话,桌子上“葛铃铃”的电话声像催命符似的响起来。
她莫名的觉得一慌,整颗心条件反射性的“咚咚”直跳,片刻之后才接起电话,杨寿全的声音像从地狱里传出来一样,阴恻恻的说:“你来一趟我办公室。”
潘心悦端着电话,应了声好,包都还没来得及放,吸了口气就进了杨寿全的办公室。
杨寿全正喝着茶,瞧见她进来,眼神锋利的盯着她,开门见山的说:“你昨天跟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潘心悦手里攒着手机,故作平静的说:“我正准备去一趟模特公司,跟唐可怡的经纪人面对面谈一下。”
杨寿全笑起来,说:“唐可怡的经纪人是这么好见的?况且经纪人也不可能同意更改通告,谁都不想做冤大头,无缘无故的赔违约金,潘心悦,你年纪也不小了,思想不要这么简单。”
“杨经理,我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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