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月夜- 第6部分

第四章　依斯卡里的春天

广阔的大草原上月缺又月圆，深绿的草黄了、枯了。寒冷夹杂着沙与雪呼啸而过……河床干涸了又湿润，依斯卡里高高的钟楼上映出了新年的第一丝春光……二月了……

自从把包袱和剑寄存在梅加丽那里以后，卡路再也没有打开看过，仿佛往事真的就像过眼云烟般散去。

这半年来，卡路基本已经适应了新的生活。他每天辛勤的劳动，有空的时候就去杰明家里看看它们，教两个男孩一些文化知识。在依斯卡里，他认识了许多新的朋友。只是，原本以为会渐渐好起来的肩上的伤却没有太多起色，时常还会有感染发烧的事情发生。好在一同干活的几个同伴总是帮着他，才不至于让管家和查理城主发现什么蹊跷。

卡路在马厩前单手叉草料放进马槽里，这时同伴艾克走过来喊卡路。

“阿鲁贝次大伯的女儿今天结婚，让你去帮帮他的忙！”

“可是，我还没有忙完呢！”

艾克拍拍他的背说：“你去吧，我来帮你！”

卡路点点头，赶快换了衣服，不一会儿就走出了中央城堡。

阿鲁贝次就是梅加丽帮忙的杂货店的老板，今天他唯一的女儿要与城主的表弟吉力结婚。这个平时就很风趣的老头今天可乐晕了，请了很多人来做客。像梅加丽这样的帮工自然忙得不可开交。卡路平时关系挺好，这次他是想让卡路帮忙看店子的。

阿鲁贝次交待完工作，急急的赶着去参加婚礼了。今天店子的生意并不怎么样，卡路忙了一小会就无事可做，坐到门前发呆。

他拿出阿鲁贝次塞给他的一块大大的棒棒糖，不禁觉得好笑：“把我当小孩呢！”

这时街上传来喜乐声，婚礼的队伍行进到这里了。街上的小孩都围了过去，卡路站起来，看到了盛装的新人。吉力虽然是城主的表弟，但是完全没有查理的冷酷和财迷心窍。卡路和他打过交道，印象中他是个热情有志气的年轻人。新娘当然是人群中最耀目的，阿鲁贝次常常在人前炫耀自己女儿的美丽和孝顺。

卡路看到这对新人幸福的样子深受感染，自言自语道：“我结婚的时候只要有一只烤羊与大家共享就满足了！”想完不禁自嘲的笑笑。这句话早在东军的时候他就和弗雷说过。可从来都只是笑谈而已。

走在队伍中的阿鲁贝次看到了卡路，得意的向卡路挤挤眼睛。在一旁的围观的人说：“欧琳今天真漂亮啊！”

“欧琳！”卡路心中默念道，思绪不禁飘远了……

青纶国的左将军红鹰将军是出了名的悍将。最近三年，青纶对蓝申的军事活动都是由他担任主将。关于他带兵出战的故事被传得出神入化，当然其中不乏青纶国军事宣传的作用。其中最著名的是这么一则：

他曾经带三千骑兵，两天之内奇袭蓝申友邦安德国，并劫持了国王和王后。后来若不是蓝申国出兵救援，安德早已并入青纶的版图。

当然关于他的种种神话，在他与卡路交锋后，再也没有更新。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卡路帅东军与红鹰在蓝申的边塞重镇杰利瑞利以西20里的荒原展开了正面交锋。这一仗东军以逸待劳是有优势的。但是对于青纶，一旦它们战败就失去了在蓝申最后的战机，不得不退回本国内。

卡路身先士卒，策马带着先锋军冲在最前面，四周冲杀声震天。

卡路与红鹰正面接触了，两员主将胶着的打了起来。几个回合下来红鹰渐渐不是卡路的对手……

红鹰一不留神滚下了马背，卡路的琦东剑随即指向了他的颈间。红鹰出战从来都是铠甲面具，此时的卡路只能看到月光下他反射着寒光的红铜面具，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周围的拼杀声止了，青纶的士兵们惊惧的看着卡路长剑下自己的主将。红鹰手上的剑突然掉了，可能他也没想到自己就要这样死在卡路的剑下，毕竟在近身战中他是从来没有这样输过的。

谁知，卡路突然将琦东剑收回背后的剑鞘中。骑在健壮白马上的卡路威严的看着他。一阵清风吹来，拂起卡路头盔下额前的几缕深蓝的短发。红鹰看到高高在上的卡路坚毅的眼神，明白自己已经完全败了。

他直起身，挥挥手。身后立刻响起青纶士兵此起彼伏的“退兵！”的喊声。

就在短短的两个月后，卡路和红鹰有了第二次面对面的接触。那时的红鹰已是穷途末路，带着残部准备渡过蓝申东南边界的苏里里河，逃回青纶。

这次卡路和凌剑帅军在河边把他拦了个正着。

卡路没有亲自上阵，是凌剑与红鹰交手的。红鹰本来没有把这个乳臭未干的男孩放在眼里，但是他哪里想到凌剑才是蓝申最厉害的剑术高手。

在它们拼杀之际，卡路发现在有限的青纶士兵之后，是长长的难民队伍，那应该是这两年进入青纶占领区的青纶移民……

“凌剑！”卡路叫住了已占上风的凌剑。对红鹰说：“将军请走吧！”

红鹰吃了一惊。

卡路又说：“我保证你们回青纶途中将不会再受滋扰。”

红鹰二话不说，很快率士兵和难民踏上苏里里大桥。

……难民从身边熙熙攘攘的走过，红鹰和几员副将停在桥上远远看着桥下矗立的蓝申东军。

红鹰取下头盔和面具……谁能想到面具下是女子清秀的面容？

这下轮到卡路吃惊了，可是细细想来干嘛自己一定要一厢情愿的认定红鹰是男人呢？就因为她有卓著的战功？其实，青纶是个女权至上的国家，最近百年君主都是女性。它的左将军是女性也不足为奇吧！

月光下，红鹰的红色长发飘飘，虽然不失为一位面容姣好的女性，但她脸上的线条要比一般女性要刚毅得多。

月光下她大声的喊道：“此次将军的恩情，欧琳绝不会忘记。愿欧琳有回报的那一天！”

言毕她戴上头盔，行入茫茫人流中……

“原来红鹰将军本名叫欧琳啊！”凌剑看着红鹰消失的地方，显然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就这样蓝申对青纶的战事告一段落了，卡路松了口气，笑着说：“她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不不，将军”凌剑也笑了，“这的确是个很大的恩情！”

往事像云烟一般散去，眼前的石板路面上三五成群的小孩欢快的嬉戏追逐，喜乐的声音也已经远去……其实一切痛苦的、快乐的、辉煌的往事卡路都不愿再想起，可是记忆也不是随便由人控制的。

卡路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头疼得厉害，几天来左肩的伤一直很疼，可是卡路不想去找医生。或许，再坚持坚持，明天会好一点的。

这时，梅加丽笑着走进来了，阿鲁贝次让她过来再拿些糖果。卡路笑着迎上去，可是他没有走上几步便眼前一黑，重重的摔到地上。



第五章　东方的捷报



朦胧中有呼唤他的声音，他记得很清楚在那被伤痛煎熬的长夜里，有那双碧绿深邃的眼睛焦急的等待着他的苏醒……他还记得，等再次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却把琦东剑放到他的枕边，便一去不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恍如隔世……

卡路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女孩焦虑的神情。

“佐奈……”听到卡路唤了一声，梅加丽以为卡路已经醒来，但是这不过是发烧患者的呓语。卡路躺在杰明的床上，没有再说话。

“医生来了吗？”梅加丽问向两位弟弟，罗恩身长脖子看着窗外摇了摇头，说：“阿鲁贝次大伯已经去了好久了，应该找到医生了。”

杰明含着从卡路衣服口袋里掉出来的棒棒糖，一边哭一边擦眼泪，眼泪没擦去多少，全都和鼻涕一起混到糖上了。

这时阿鲁贝次带着塞利尔医生匆匆赶来了。塞利尔仔细为卡路检查了之后还是和以前一样留下了一些消炎和止疼的药。

“还是这些？”梅加丽对这些药已经失望了。可是医生说：“我只能做到这样了，他的伤要找个好医生彻底治疗才行。”

梅加丽愣了一下，旋即眼泪不停的从她的脸庞滑落。她和卡路几乎所有的钱都花在罗恩腿上了。现在罗恩的腿的治疗基本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恢复锻炼了……卡路一直说自己的伤没有问题，很快就会痊愈的，谁知道……现在，哪里还有钱请好大夫给卡路治病呢？

青纶国入侵已经差不多半年，蓝申国的北方将军埃里克，虽然是名经验丰富的老将，但是仍然不是红鹰的对手。在辽阔的蓝申国东部地区，从来都是东军去抗击青纶的侵略。有谁比东军的将士更了解青纶士兵的习性呢？但是由于兰列斯从中作梗，东军军权分散，并且不服埃里克的调配。内部不团结的军队，哪里还是青纶左将军红鹰的对手？

边塞重镇杰利瑞利被攻陷了，半个月后埃里克的先锋军在军事要塞威斯达以北200里的沙漠边缘被红鹰打了个落花流水。可是埃里克却向国王传来捷报……

宴会厅里国王设宴为远在东方的埃里克庆功，或许久未战胜的蓝申真的太需要这样一个胜利了。但是这样这样一个喜庆的场合，兰列斯却身体有恙不能出席。

兰列斯不想当这被愚弄的傻瓜，有病不过是借口而已。他坐在床头，看着挂在一旁原本应该在去年10月1日穿在佐奈身上的艳丽精美的婚纱，不禁失神……佐奈就像蒸发了一样，派出去的搜查队几乎已经搜遍全国都没有找到她。“还要加大力度才行！”兰列斯自语，他相信找到佐奈不过是时间问题。不过他真的不想等太久了。

“殿下，王太子殿下来探望您？”

“请他进来吧！”兰列斯整了整衣服站了起来。

王太子提贝伦德是真心担心他的兄长，这位比他年长五岁的王兄雷厉风行、战功卓著，是他最敬佩的人之一。

“王兄，您没大碍吧？”

“受了一点风寒而已，不用担心！”兰列斯看看提贝伦德清澈的黑眼睛，微微笑了。从小，他和提贝伦德的感情都不错，如果提贝伦德不是他登上国王位置最大的障碍，他会更喜欢这个弟弟的。

“太子殿下，您是这次对付青纶的统帅，应该亲自去战场看看！”这次兰列斯的建议是善意的。显然提贝伦德很为难：“王兄，您知道的，我不擅遣兵，所以不想去干扰埃里克将军。”

兰列斯不再说了，他已经为刚才的建议后悔，其实埃里克这次谎报战功对自己有利才是。



第六章　再见，白雪

清晨的中央城堡传来清脆的皮鞭声。艾克被人压住，伏在地上，正在挨管家的鞭子。艾克疼得哇哇大叫，站在一旁的同伴哀哀的低着头。

卡路在梅加丽家里休息了一晚，早上起来烧已经退了。虽然还比较虚弱，但他强打精神急急赶回中央城堡，想在管家来巡视之间赶到。但是，他还是回来晚了……

听到皮鞭的声音，他知道不妙，于是不管肩上的伤痛，跑了起来。

“住手！”看到艾克挨打，他简直怒不可揭。他跑上去紧紧抓住管家握鞭子的手。

“他是在为你挨打呢！”管家抖抖身子，抽回手说。

这时，地上的艾克挣扎着说：“我都已经说过了，昨天吉力少爷和欧琳小姐结婚，卡路是去帮忙的。”

“哼，吉力虽说是查理大人的表弟，但是一点都不若大人有贵族气质。”管家语气相当轻蔑，查理平时是很看不起这个表弟的。下人们自然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对了，卡路，”管家对卡路说，“你已经被开除了，现在就收拾东西走吧！”

“为什么！”卡路大声质问。

“那还用问吗？”

这时，城主查理刚好走了过来。他并不关心马夫的纷争，他要出城，是来要马的。这很少见，平时他并不亲自过来。

管家放下手上的事情，迎了过去。查理略略看了马厩里的十几匹马，指了指最里面的白雪说：“就那匹吧！”

“是是！”管家点头哈腰的应了，准备亲自去牵。这时卡路拦阻了他：“这马是我的！”卡路急得叫了起来。

“什么？这里怎么会有你的马？”管家的确不知道这件事，他转回头对查理说，“别听那家伙的，我马上把他赶走！”

查理抬抬手示意管家别说了，他知道那真的不是自己的马。这匹白马太特别了，是他见过最好的。

“你明天中午过来找我！”他指指卡路，随即牵了最近的一匹马走了。

二月的微风仍然有丝丝凉意，明媚的阳光照在刚刚露出新芽的草地上，嫩嫩的绿色分外抢眼。

白雪已经好久没有出城了，它一出城门就高兴的奔跑……

“等等我，我追不上了！”

白雪又回头跑了回来，驯服的把头放在卡路右肩上。卡路摸摸它的鬃毛，笑着说：“你更喜欢自由吧！”

从他当上东方将军起，白雪就跟着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白雪也是战马中的骄傲。

“我很想对你好一点，但是现在……”卡路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