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罢了,还是聊斋志异。天啊,她根本就不知道聊斋里发生了哪些故事,这里的妖魔鬼怪随便哪一个勾勾手指就能把她弄死。这样还不够,她竟然还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她竟然是狐妖。请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身上那块玉佩,你还带着吗?”元淳又问道。
白菁菁压下满腹的悲愤,在身上摸索了两下,掏出一个玉佩,“你说的是它吗?这玉佩有什么特别?”
元淳摇了摇头,“我也看不出来。只看出这玉佩上有法力封存在里面,或许你身上的禁制和它有关。你千万把它藏好了,别丢了。”
白菁菁神色复杂,嘴巴张得差点能塞下一个鸡蛋,等等,还有什么打击等着她,都尽管来吧。还好当时即使肚子再饿,也没想过把这玉佩拿到当铺当了,不然今天她眼泪哭干了也找不回来了。
白菁菁焦急地问道:“你说我身上有禁制,那能解开吗?”
元淳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和这玉佩有关联。其他的一时也未查探到。”回答了白菁菁的问题,他反问道:“现在你知道真相,还准备回去找你师父吗?人妖不能共处,这花姑子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不如还是跟我回去,我和元媛才是你的同类。”说完,他眼神放光,神情热切地望着白菁菁。
白菁菁很快在元淳灼热的期盼眼神下败下阵来。她心虚地低下头,实在难以启齿告诉他,她原本就不是原装货,更不是什么狐妖。她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迟早都要回家的。
她顾左右而言其他,反问元淳,“我看白莲教不是个好地方。你和元媛还是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去找我师父。”
元淳心中明白白菁菁这是在婉拒他的提议,他早已意料到,也不伤心,顺着她的话转了话风,“你和你师父以后若碰到白莲教,记得躲得远一点。白莲教不是你们两人可以沾惹的。我言尽于此。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他反觉得一身轻松,抬脚就要离开。
白菁菁犹豫地叫住了他,“你把这大白蛇杀了,会不会妨碍到你的地位?毕竟我在白莲教住过一阵,你的下属也都见过我,会不会怀疑到你身上,连累了你?”
元淳见她临走还不忘关心自己,顿时心里觉得暖烘烘的。白菁菁一直都没变,还是当初他遇见的那个善良执着的小姑娘。或许就是她身上的这一点特质,让他总是忍不住靠近她,汲取她身上的力量,妹妹元媛才会这么喜欢她,一眼就缠上她不放了。
他展颜一笑,眉目流转,神采慑人,“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白蛇精兄妹都已经丧命,没人知道你曾经来过这里。还有,你有话要转达给元媛吗?”
白菁菁迟疑了一下,朝他扯出了一个笑容,郑重地承诺道:“告诉元媛,不要太想念我,记得努力修炼快点长大。等她长大了,我还来找她一起玩耍。”
元淳双眼深深凝望着她,含笑地点了点头。转眼白色的身影就没入丛林之中,消失不见。
她没有信错人,不管元淳现在在做什么,至少他不曾做过一件伤害她的事情。至于日后会不会有变故,两人是不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也不是此刻的她能够料想得到的。
白菁菁站在原地怔怔呆立了许久,这才原路返回,回到了山谷入口处。
那白蛇精妹妹果然已身首异处,蛇身被砸扁,深深陷入泥土之中。只是她未料到花姑子竟未能全身而退。
她躺倒在白蛇精身旁,手中的金乌拐杖飞出老远的一段距离。白菁菁吃了一吓,连忙过去,搀扶起花姑子。
花姑子嘴唇边渗出一道血丝,显然受了很重的内伤。白菁菁喊了她好几声,她才慢慢睁开了眼皮,幽幽地看着白菁菁。
突然她伸手护住了腹部,神色惊慌地看着白菁菁,惊呼了一声,“小师傅,我腹中胎儿不安。你快送我回家,我家中母亲还在,她能帮助我渡过难关。”
白菁菁这才知道花姑子怀孕了,天啊,孕妇还这么猛,出来打架。她来不及腹诽,按照花姑子指点的方向,连忙带着她赶回家中。
待一见到章母,花姑子再也强撑不住,吐出一口鲜血,一下子晕了过去,将在场的其他两人吓得魂飞魄散。
章母费尽了心思,花了许多时日才医治好花姑子。白菁菁见她们孤儿寡母,又有个孕妇,家中却无仆从可差遣。她一时不忍走脱,想着一时半会也不着急去找师父,便留了下来,照料花姑子,直至她产子。
山中无甲子,一晃时光就咻忽一下子溜走了。白菁菁在山中颇过了一阵无忧无虑的日子,道袍也没再穿。因为章母每次见她穿道袍都要念叨她,好好一个姑娘家竟这么糟蹋自己。白菁菁实在被念怕了,就穿上她准备的衣裳,依照她的喜好打扮。每当这时,花姑子总是躲在一旁看着她们俩,掩嘴偷笑。悲伤的气氛渐渐从这个支离破粹的家庭上空消失,温暖明媚的阳光悄悄洒了进来。
花姑子笑的时候越来越多,随着肚子慢慢鼓了起来,一点点变大,白菁菁总是十分热衷趴在她肚子上听婴儿的动静。有一次不小心脸颊都被婴儿踢到了,花姑子哎哦了一声轻呼,随即看着愣住的白菁菁噗嗤笑出声,乐得直不起腰。
白菁菁小脸一红,暗暗在心里骂着句,这小兔崽子,用这么大劲踢人啊。也跟着花姑子哈哈笑开了怀。
这段时日她不仅学会了梳妆打扮,还跟着章母学医术,每天天未亮就进山采草药。不过章母也看不出来她身上的禁制是怎么种下的,白菁菁无奈也暂时歇了探究的心思。不说这个难题,在花姑子的指点下,她的法术也大有精进。虽不是师父教的正宗的道家那一套,但可能因为这身体是狐妖的缘故,往往事半功倍。花姑子的指点,她很容易就能领会到,轻轻松松的便能融会贯通施展出来。
白菁菁不禁泪流满面,她终于体会到了学霸的感觉,原是是这么的酸爽。以后她也有资本跟其他妖魔鬼怪对吼了,最好来个扮猪吃老虎,让这一个个欺软怕硬的家伙,通通有去无回。
花姑子很快产下了一个男婴。满月之后,花姑子将婴儿仔细地包在襁褓里,交给了白菁菁,是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即使有万分不舍,这孩子还是应该生活在属于他的世界。
离别的时刻终是来临了。
☆、庚娘(一)
花姑子一直把白菁菁送到山下,才恋恋不舍地把怀中的襁褓交给白菁菁。花姑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婴儿,又小心替他掖好小被子。她的眼眶一红,泪珠开始不停打转。婴儿睡得十分香甜,小脸粉嫩粉嫩,砸吧着小嘴,呼出一个小气泡。花姑子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一下子洒了出来,落在婴儿的小脸上,她连忙转过头,背对着白菁菁,不敢再看这孩子。
白菁菁凝视着她不停耸动的肩膀,听到她发出鼻音浓重的哽咽声,“还请白妹妹将婴儿交给安幼舆,让他好好照顾这个孩子,把他养大。不要告诉孩子有关我的事情,就让他无忧无虑快活自在地活着吧。”
说完,花姑子一跺脚飞身而起,似被人追赶一般,风驰电掣转瞬消失不见了。
白菁菁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婴儿,他一点都未察觉到母亲的离开。可怜的娃,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像花姑子这般爱着他。
她喟叹了一声,拉紧背上的包袱,朝安家的方向前进。她很快见到了安幼舆。
眼前的男人身形消瘦,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哀愁。他疑惑地看着白菁菁,对她的出现十分不解。
白菁菁把一块月季手帕递给他,“这手帕是花姑子的,她说这是你们的信物。”
他怔怔接过手帕,脸色随即大变,眼神炽热地盯着白菁菁不放,“花姑子呢,是她来了吗?”他转动头颅,左顾右盼,试图找出花姑子的藏身之处。
“你别找了,花姑子没有来。花姑子曾告诉你她怀了你孩子,待她生下孩子就会把他送回来。我怀中的这个婴儿正是你们的孩子。你来抱着他。”白菁菁说着把襁褓塞到安幼舆怀中。
安幼舆似是还未反应过来,怔怔看着白菁菁,半晌无语。白菁菁心里直打鼓,这安幼舆如今还念着花姑子,应该会收下这孩子吧。
她不太放心又嘱咐道:“这孩子今天刚满月。他的生辰八字花姑子都放在锦囊里了。花姑子让你不要告诉孩子有关她的事情,好好把孩子养大。她还说她和你这一世的情分就到这了。”
完成了花姑子交待的任务,白菁菁也不禁松了一口气,她最怕这分离的场景了。她叹息着转身快步离去。
安幼舆紧搂着手中的襁褓,神情复杂地看着白菁菁飞快离去的背影。孩子不知是否察觉到白菁菁的离去,竟突然呜呜扯着嗓子啼哭了起来,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安幼舆连忙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哄着孩子,转身跑进了安家大院。
自此安幼舆终身都未再娶妻生子。
却说,邵士梅三人与衢州四怪大战那一夜,最终却落得两败俱伤的局面。衢州三怪虽被邵士梅与单道士合力杀死,但白菁菁却被画皮鬼掳走,邵士梅也因此身受重伤。幸得单道士及时援手施救,邵士梅才保住性命,未曾走火入魔。但邵士梅经此一役,却法力枯竭、丹田受损,虽吃了单道士的独家密药,仍是昏睡了两月有余。
若不是见邵士梅呼吸平稳、胸口热乎,单敏光几乎以为他会这么一辈子沉睡下去。如今邵士梅的徒儿白菁菁也不在,幸好驻守衢州的张握仲大人十分感激他们收服了衢州四怪。他们虽未能将近百男童救回,但也是为衢州立下了大功,张大人便一再要求他们尽管在府中住下,又派了贴身的仆从悉心照料受伤的邵士梅,各种名贵的药物源源不断地送到单道士手中。
如此这般汤药不断,邵士梅才渐渐清醒了过来。他一醒过来就拖着病体,要去找白菁菁。张握仲大人听到下人禀报,连忙带着一封信函来到他房中。
“前几日我在书房桌案上发现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你的名字。因你一直未曾清醒,我便未交给你。如今既然你已经醒了,我也算完成无名氏的托付。”张握仲将信交给他,便离开了。
邵士梅拆开信一看,写信的人正是元淳,他说白菁菁已被他救下,让邵士梅无需担心。待白菁菁在他那把伤养好了,便会过来找他。
邵士梅这放心紧绷的心弦,安心养伤。单道士也被他一番折腾弄得没脾气了,还不如让邵士梅干脆继续沉睡下去,他还能省点心。如今见邵士梅终于肯安心养伤,他也跟着松了口气。
待伤势稍好一些,邵士梅又打算离开衢州去陕西找白菁菁。不料,师门突然传来密令,让他即刻回去。
邵士梅心下大惊,若非师门出了大事,不然师父怎会动用墨鹤传音。他心下焦急,只好在张府留下一封信,嘱托张大人,若他徒儿白菁菁上门寻他,便将信封交给她。
张握仲自然是点头同意,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又摆酒替邵士梅二人践行。酒行到一半,邵士梅便问单道士今后想往何处去,单敏光自然是毫无打算。见此情景,邵士梅便邀他一同上路,到了悬门,可以让他师父指点单道士一二,以报答他的赠药之恩。单道士欣然同意。
邵士梅本以为很快就能下山与白菁菁会和,不想这一去,竟耽搁了大半年时间。而当白菁菁办完了花姑子交待的差事,往衢州赶去,邵士梅却还在千里之外的崂山悬门。
白菁菁把孩子交给了安幼舆,便离开了安家大院,踏上她自己的旅途。陕西到衢州的距离对现在的她来说,日夜兼程赶几天路也就到了。她叹了口气,这短短几天的路,她竟花了一年多时间才走完。师父如今只怕已不在衢州了,算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还好如今她已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屁孩了,慢慢打听,总能找到师父的。
白菁菁一路都顺着山林河流行走,饿了渴了就停下来休整。古代的山林就是个大宝库啊,白菁菁一边感叹着一边赶路,遇到一条巨大的江河拦在面前。
白菁菁偏着头想了会,隔空摘下了一片树叶,放在手掌心,朝它轻轻吹了口气。树叶就从她的掌心飞了起来,飘到江面上,瞬间变大,如一片绿色的小舟,随着波浪荡漾着。白菁菁轻点脚尖,飞身站立在树叶上。待她站稳后,树叶小舟就顺着河流,在江中劈波斩浪,朝下游飞驰而去。
江面上的疾风裹挟着湿润的水汽拍打在她脸上,扬起了她的衣襟,将她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白菁菁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一阵风驰电掣般的快感,似乎茫茫天地间只剩她一人。既感到孤独寂寥又十分的快意,她猛地睁开双眼,长啸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