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悬在胸口的上方,其实她到现在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真的胆子大到冲过去挡剑,她真的愚蠢到用肉身去挡剑,她忍不住在心里万分羞愧地哀嚎了一声。明明她最吐槽电视剧小说女主动不动就舍身救人的行为,没想到她也不可免俗了一回。
她轻笑了一声,这才有心思打量周围的环境。
元媛一直站着床榻旁,不错眼地盯着她看。白菁菁有点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扯开一个微笑,尽量温柔地问道:“小妹妹,请问这里是哪,我怎么出现在这?”
元媛歪了歪脑袋,笑眯眯地回答说:“白姐姐,我是元媛。这里是我和我哥住的地方。”
白菁菁大吃一惊,“你是元媛?”她上下打量眼前的小丫头,雪白、粉嫩的小脸蛋,浑圆的大眼睛正无辜地眨呀眨。白菁菁仍无法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元媛喜笑颜开地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白姐姐你受了很重的伤,被我哥哥救了。至于其他我也不知道。”
白菁菁勉强按捺下震惊的心情,“那这里是哪里?”
“陕西。这里是白莲教分坛。我哥最大,是这里的坛主。”
白菁菁脸上的表情再也挂不住了,吃惊地合不拢嘴。半晌才讪讪地问道:“你哥的伤已经好了吧!怎么没来找我和师父?”
元媛歪着头想了半天,朝白菁菁摇了摇头,“我哥没告诉我,我也不知道。”
白菁菁满肚子疑惑,不过元媛明显不是理想的问话对象。她只好耐下性子等待元淳的出现。她心里有点闷闷不乐,这臭狐狸,枉费他们一路的交情,伤好了也不通知他们一声。不过想到古代这交通基本靠走、通话基奔靠吼的现状,她也释怀了。看到他们兄妹俩平安无事她也就安心了。
白菁菁毕竟刚醒过来,身体还十分虚弱,说要等元淳过来,中途却又不知不觉睡着了。
元淳出现的时候,白菁菁仍在熟睡中。元媛竖起食指放在唇边,朝哥哥低低地嘘了一声,示意白菁菁还没清醒。元淳放轻了手脚,站在床榻旁,看着双眼紧闭的白菁菁。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长叹了一声。
在他的叹息声中,白菁菁的眼睫毛抖动了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睑。看到视线上方放大的脸庞,她一下子愣住了。怎么每次醒过来,状况都这么诡异。
元淳看她清醒了过来,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随即移开了他的头颅。
看到他那标志性的桃花眼,白菁菁试探地喊了声:“元淳?”
元淳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漫不经心地转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你师父就这么照顾你的?都伤成这副模样了!要不是我救了你,你的小命指不定就没了。”
白菁菁不以为忤,抿嘴露出一个微笑,“感谢元淳大仙的救命之恩。你怎么一下子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元媛也化成人形了?”
元淳避重就轻地回答说:“此事一言难尽。倒是你,许久未见,还是个小萝卜干的身板啊!”
白菁菁一下子被戳到了痛处,狠狠瞪了元淳一眼,旋即又失笑了起来,真好,这种感觉真好,又有人天天陪她斗嘴了。
待叙过旧,白菁菁终于想起了重要的事情,“元媛说这里是陕西,我受伤之前是在衢州。师父肯定急死了,你能传信给他吗?还有我怎么来陕西了,怎么回事?我就记得自己被画皮鬼劫持了。还有,你怎么成了白莲教的坛主了?”
元淳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有这么多疑问,我应该回答哪一个?我已经传信邵道长你在我这,安全没有问题。至于你的其他疑问,来日方长,慢慢你自己都会知道的。你现在就只管好好养伤吧。”
白菁菁暂时也歇了心思,元淳的话没错,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把身体养好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养了好一阵,白菁菁终于等到元媛同意她下床的那一刻,她憋得都快发霉了。元媛扶着她在花园里的小路上慢慢走着,初春带着微微寒意的空气中,花朵儿已经竞相开放了。闻着鼻翼尖清甜的气息,白菁菁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全身上下、五脏六腑里的废气都被挤压了出来,整个人焕然一新。
她转头朝元媛露出一个笑意,“人不生病,真是不知道健康是多么可贵啊!能自由自在地阳光下行走是多么的惬意!”
她的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咯咯的笑声。
一个黄衣女子手上捏着一支白色的月季,站在花丛那头,对着白菁菁二人掩嘴笑道:“我当是谁,元淳把你藏得够深的。我还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怎么今天出来放风了。”
白菁菁瞪大了双眼,眼前的女子分明是画皮鬼王窈娘。她浑身一僵,拉着元媛的胳膊就要往后退。
元媛察觉到白菁菁的异常,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白姐姐你别怕,有哥哥在,她不敢动我们的。”
白菁菁脚步停滞了下,疑惑地望着元媛的眼睛,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她的胆子立马又肥了。她转过身来,面对着王窈娘不客气地讽刺道:“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都能看到你这倒霉样。我头一次听说,鬼怪也需要晒太阳的。别东施效颦,累坏了自己,可没人心疼啊!”说完,拉着元媛咯咯笑了起来,趾高气扬地离开了花园。
王窈娘气得七窍生烟,手中的月季被拧的粉碎,望向她们离开的方向,眼神阴毒狰狞。
白菁菁俩人心情愉快地离开了花园,元媛便提议去找她哥哥元淳。此刻他定在大厅议事。白菁菁有点犹豫,她毕竟不是真正十二三岁的孩童,元淳正在办公,突然去打扰似乎不太妥当。元媛却还是孩童的习性,扯着白菁菁就往大厅的方向走去。听到大厅里的说话声,两人悄悄躲在后殿偷听。
元淳正侧卧在高塌上,手中抚弄着七弦琴,脸上冷若冰霜,显然他此刻对堂下的下属很不满意。
站在堂下的男子,胆战心惊地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磕磕绊绊地说道:“坛主,獐子精一家冥顽不灵,那姓章的老头更是十分固执,听闻教主召唤,竟将铁牌摔到门外。坛主,您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元淳拨动了一根琴弦,发出咚一声轻响。堂下的男子立刻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元淳看也没看他一眼,眼睛盯着手中的琴弦,轻声反问了一句,“就这么一只獐子精,需要劳动我出手吗?那养你们还有何处。不怕,待我禀报了教主,总坛的秘境里还缺几个守门的人,你们去了正正合适。”
那男子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的汗水一串一串地顺着鼻梁滚了下来,他却不敢抬头去擦。旁边一个长相妖媚、身形妖娆的女子见状忙求情道:“坛主,且饶了我哥哥这一回。他就是嘴笨不会说话。这小小獐子精,我们就能解决,哪需要劳动坛主。请坛主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兄妹俩必让章老头这对老不死的,还有他们的女儿花姑子吃点苦头,乖乖听令。”
白菁菁躲在后殿,颇有些心虚,总觉得不应该做这种偷听的事情。待刚要走,耳朵却捕捉到花姑子三个字。她一愣,小声惊呼了一声。
大厅里的三个人耳朵一动,立刻察觉到有人在偷听。元淳脑门一痛,猜到必是妹妹元媛又在后殿偷听。他把白蛇精兄妹打发了下去,待左右无人了,他才站起来,走到后殿。
他站在门槛上,看着正准备偷溜的两人,阴森森地开口道:“你们俩很闲啊!元媛,我记得我上次告诉过你,你要是再躲在后殿偷听,我就罚你回山谷面壁一个月。”
元媛哭丧着脸,扯着白菁菁的衣袖,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白菁菁心一软,忙挡在元媛身前,朝元淳哀求道:“你别生气。是我嫌闷了,拉元媛出来走动走动,不小心就给走到了后殿。”
元淳未知可否地噢了一声。
白菁菁看着眼前二十几岁模样的男子,身形挺拔高挑。她又瞧了瞧自己豆芽菜的身板,总觉得她已经没了以前和他吵架的气势了。看来,这身高差距还真是让人捉急啊。
刚刚听到花姑子的名字,她有心要开口问元淳,又怕犯了他的忌讳。她嘴唇张了半天,最终还是把已经到喉咙口的话咽回去。其实再一次见到元淳,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已经变了一个人,让她十分陌生。而且,这里是白莲教的地盘,她始终没办法完全放下心。
☆、花姑子(二)
这白蛇精兄妹与獐子精一家都住在华山上,本是多年的邻居,不过往年间却几乎从不走动,概因彼此看不惯对方的行事。章老头觉得白家兄妹阴狠残酷,做事十分无情不留余地;白家兄妹反觉得一个妖怪还讲人性十分可笑,认为章家人就是一窝虚情假意的窝囊废。
等到白莲教教主铁令一下,白家兄妹自是如找到组织般欢欣鼓舞,不想章家老头却胆敢不接铁令,十分硬气地拒绝了教主的征召。这两家人都在陕西境内,分属陕西分坛,元淳作为坛主不能容许治下有人抵抗教主命令,便把劝章家归降的任务交给了白家兄妹。不出所料,白家兄妹铩羽而归,看来这章老头十分固执难搞。
白家兄妹离开分坛回到家中,心中仍是愤愤难平,嘴中不停咒骂章家那对老不死的夫妻。兄妹俩人交头接耳商议了一阵,仍未想出办法,此次不把这章家料理服帖了,只怕他们兄妹在坛主那就过不了关了。只是章老头法术比他们高明了不止一截,若要硬拼,显然他们兄妹没有丝毫胜算。此事非得好好谋划不可。
章家此时亦不平静。宁静的日子过了不到二十年,人间又要开始动荡。二十多年前被朝廷围困在光明顶的情景,章老头一刻都忘不掉。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他不想再把老妻和女儿拖入漩涡之中。只是白莲教逐渐势大,白家兄妹又一直在旁虎视眈眈,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是时候准备搬家了。章老头一番考量,却并没有告诉妻子和女儿花姑子。
透过树梢灰黄的光线,可以感觉到夕阳即将带走它最后的余烬,夜幕马上就要降临了。章老头驼着背,拄着拐杖,慢慢走出了树丛,凝望着不远处的灯火。那里是白蛇精兄妹俩的家,看来,他们已经从分坛回来了,只怕接下来很快就会有动作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眉头紧皱,费力地思量着。
冷不叮被人撞了一下,章老头拄着拐杖站稳脚跟,才发现撞他的是一个年轻的后生。
这年轻后生在山中迷了路,眼见太阳下山了,他越发着急赶路,未注意到站在树下的章老头,便哐地直直撞上去。章老头没被撞倒,这年轻后生反一屁股跌坐在地。
章老头走过去,用拐杖戳了他两下,“后生,何事惊慌在山中乱走?”
这年轻后生长得眉目开阔、仪表堂堂,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忙向章老头致歉。这才开口解释道:“我为舅父办理丧事,正待回家,却在山中迷了路。我瞧那远方有人家,灯火璀璨,我正准备前去叨扰一夜。”
章老头鼻子哼了一声,斜眼看了他一眼,朝前方的白家一指,问道:“你说的可是那户人家?”
年轻后生点了点头。
“那可不是什么安乐窝。还好你遇见了我。我带你去我家借宿。后生,可否告知姓名?”
年轻后生忙拱手致谢,“我名唤安幼舆,是陕西的贡生。”
章老头听到他的名字吃了一惊,上下将他好生打量了一会,问道:“公子是否曾经高价买下一只獐子,又把它放生了。”
安幼舆思考了半天,“我确实喜好放生,若被我遇见猎人抓住的鸟兽,我通常都会买下它们然后放回山林。”
章老头点了点头,口中直说对上了,对安幼舆的态度便十分热络了起来。原来他二十年前光明顶一战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法力却只剩十之不足一二,直到一年前才堪堪恢复了五成。
那时他法力微弱不足以维持人形,就化作獐子在山中行走。不料竟被一猎人捉住,他彼时法力微弱自然无法摆脱。万幸后来有一个年轻后生买下了他,又将他放回山林。当时他便暗暗记下那年轻人的姓名,以求日后有机会报答他的恩情,不想竟在今日遇见他,真是天意啊。
章老头将安幼舆带回自己家中,又命女儿花姑子去烫酒,预备与救命恩人好好喝一杯。他女儿花姑子面若芙蓉、眼含秋水,犹如一朵清晨刚盛开带着晶莹露珠的白玫瑰。安幼舆一见她从后殿走了出来,霎时呆愣住了,待花姑子已转回西间屋,他仍未醒过神来。
章老头往酒杯中斟满酒水,朝呆立的安幼舆喊了一声。安幼舆忙坐了下来,举起酒杯与章老头对饮。一放下酒杯,安幼舆就问道:“刚是您的女儿吗?”
章老头回答道:“老夫姓章,已七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