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牙尖嘴利也没用,来这儿做什么?叫方云书赶出来了吧?”傅新翰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
这一下正好戳到了林文杏的伤心事,不由得急了:“闭上你那张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云书何时撵过我了,倒是明确拒绝过你,别跟一条吃不着肉干流口水狗一样。”
傅新翰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只笑道:“是是是,我承认我是吃不上肉,不过流口水的也不只我一人吧?我好歹还有乐子可寻,你怕是哭都没地儿哭吧?前儿我还亲眼见了方云书当着门主的面跟梅凌霜表真情呢,门主是何等冷心冷面之人,都被感动了,还等着过几年送还如画,让她们一家三口团圆呢,你就干看着吧。”
说道这儿,林文杏再忍不住泪水簌簌而下,傅新翰咧着嘴笑道:“你也别哭了,咱们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你没处去不如跟我去吧?”
“我便是流落街头也不会跟你走。”林文杏厌恶地说道。
“啧啧,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呢,我可是好意给你出主意呀。”傅新翰一脸惋惜道。
“不要你的好意,云书不待见我又怎样,我就是去她的丫头也甘心,用不着你来挑拨离间。”林文杏虽嘴硬,跟傅新翰对嘴对舌还是有些心虚,不禁想起有方云书的庇护是何等安心。
“你把自己看得也忒贱了吧,丫头可卖可送,连狗都不如,既然你做丫头都甘心,我倒有个主意。”傅新翰说道:“你也知道,如画如今养在隐谷门,你跟了我去,我想个办法把你以丫头的身份安插在如画身边,这样你就能天天形影不离地照看如画,你把如画照看好了,梅凌霜和方云书二人也不得不领你的情,话又说回来了,有这三年,如画跟你必定比跟方云书梅凌霜二人亲密,方云书这个亲娘倒只有个虚名了,你倒成了名副其实的娘了,你就是想跟她们一家断了关系也没那么容易了。”
林文杏傻傻地看着他。
“如何?”傅新翰亦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时光
林文杏本不是江湖中人,且又故意躲藏,方云书等打听了许多时日也没有消息,不得不与梅凌霜一同回了烟霭山庄。
梅凌霜显然有些心思难定,方云书明面上吃着飞醋,暗地里还是叫人四处打听,莫说梅凌霜不放心,方云书心中也担心得紧,林文杏一个弱女子只身在外怎么过?都怪自己不该与她置气,不该不给她一丝希望,她不过是一个贪恋温存的女孩子罢了。
方云书一觉醒来,看着躺在身侧的梅凌霜,总觉得这种感觉不真实,她自小生长在烟霭山庄,却从来没有家的感觉,又梅凌霜在身边,半夜睡不着的时候说说悄悄话,稍有风吹草动有人将她护在身边,虽然也会各种嫌弃,也会不留情面地指责,可是这才是家人的感觉。
想想若在如画养在身边,这样的日子岂非天伦之乐,便是能一眼望到一辈子也不会厌倦,再想想若是真的找到了林文杏,亦要好好善待她,只要梅凌霜心中还有自己,便是分一份爱给林文杏给她又何妨,再说这杏子,虽腻了些,想来是心中太没有安全感了,与她一份善意又何妨。
梅凌霜也醒了,看到方云书正傻傻地盯着自己,不禁好笑道:“大清早的是发梦呢,还是神游天外去了?”
“我想如画了,陪我去隐谷门看看她好不好。”方云书嘟着嘴道。
梅凌霜顺从地点点头:“好,先起床吧。”
隐谷门隐居山中,有一段路不能骑马,只能步行上山,方云书思女心切,几乎是一路小跑飞奔而去,不料左脚绊右脚,一跤绊倒在山路上,手掌也磨破了,膝盖也摔伤了。
梅凌霜无奈地上前将她搀扶起来,盛夏烈日炎炎,户外稍作停留也热得受不了,梅凌霜将她扶到道旁的树荫下,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责备道:“都走到这儿了,你还急个什么劲儿,这么平整的路也要摔一跤,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想见如画嘛。”方云书一面吹着破了皮的手腕,一面委屈。
梅凌霜沉着脸撩起她的衣裙,从水袋里倒出些来将擦伤出冲洗干净,轻轻吹着问道:“可还疼得厉害?”
方云书不答,看着她傻笑道:“突然变得这么温柔,我都不习惯了。”
梅凌霜正在给她抹药膏,听了这话顿了一顿,恶作剧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在方云书红肿的膝盖上狠狠地揉了几下。
方云书疼得叫了一声,嗔怪道:“你是故意的吧?”
“不是你说的太温柔了不习惯?”梅凌霜与方云书相处得久了,多多少少也学得了方云书戏弄人的“真传”。
二人正说着,从隐谷门方向走出一个人来,一看竟是傅新翰,梅凌霜连忙整好方云书的衣裙,冷着脸站一旁,只当没看到。
傅新翰却全然不在意别人是不是待见他,依旧笑嘻嘻地打着招呼:“哟,云妹妹和霜妹妹今儿怎的有空来坐坐,可不巧,山下正好有笔生意等着我去谈,不然罢了吧,我陪两位妹妹坐坐。”
一面说,一面殷勤地给方云书打着扇子,方云书乐得享受,撩起头发道:“你站后头扇,再扇大点,你是出工不出力呢,还是没吃饭?小鸡崽子都比你力气大。”
说着劈手夺过扇子递给梅凌霜:“你来扇。”
梅凌霜冷着脸不接,平日里方云书一身大小姐脾气,没少使唤她,梅凌霜纵然性子冷了些,又不屑做杂事,看在方云书为她付出那么多的份上,也都从了,脾气和性子倒被方云书扭转了不少,可眼下外人傅新翰在眼前,哪里拉得下脸来伺候方云书。
方云书见她不接茬也就明白了她心中的小九九,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扇子舞得山响:“不扇算了,我自己扇。”
傅新翰笑得不阴不阳:“上次云妹妹跟霜妹妹表真情,还真是动人,昔日我还在思量,哪个有福气的人能消受两个妹妹这般神仙一样的人物,再没想到两位妹妹竟结了连理。”
“那当然,除了我谁还配得上我家凌霜呀?是不是啊,凌霜?”方云书一脸沾沾自得地问道。
梅凌霜丝毫不给面子,依旧不接话,视二人为无物。
方云书好没意思,当着傅新翰地面又不好跟她吵嘴,遂找傅新翰的晦气,质问道:“好你个浪荡子,几时偷看我跟凌霜表真情的,你还敢再龌龊一点么?”
“云妹妹这话怎么说的?当日在场那么多人,怎么就叫偷看了?”傅新翰赔笑道。
“我怎么记得你这个缩头乌龟,一听有风吹草动就恨不得躲在床底下,免得牵连到你,几时会出来看热闹了?”方云书失了面子,便故意拆傅新翰的台。
傅新翰也不恼,依旧笑着说道:“我早知道是云妹妹在跟那些剑客纠缠,云妹妹这么善良,又怎么舍得伤及无辜呢,我又怕云妹妹跟那些莽夫打斗吃了亏,心里牵挂,所以才出来看的。”
这话说得点水不漏,方云书没法再找茬了。
“话说,我见过有好男风的,却不知这镜子怎么个磨法……”
方云书一听这话又要炸毛,就连梅凌霜也眼神不善了,傅新翰别的不会,察言观色倒是一流,连忙岔开话题道:“妹妹别生气,我只是好奇,两个妹妹都这么是能耐的巾帼英雄,谁是夫,谁是妻?”
“那当然我是………”方云书本是个口无遮拦的,见梅凌霜皱着眉头等着她,音调一拐:“妻呀……”
傅新翰嘿嘿地笑着:“虽说云妹妹是妻,霜妹妹也不过是一介女流,站在大毒日头底下晒着,也可怜见的,哪怕是找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也会怜香惜玉的。”
方云书听他有心挑衅,也是个沉不住气的,一把将梅凌霜拉过来,侧抱在腿上坐着:“你怎么知道我不怜惜她的,再没见过你这样喜欢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男人了。”
梅凌霜脸一红,挣扎着要起身,被方云书拦腰抱住:“你害什么臊,在家我是怎么待你的?你就不害臊了,非要出门乔张乔致的,叫我给人家说嘴,你自己书我可怜惜不怜惜你。”
“有什么话就不能回去说?”梅凌霜双颊绯红:“先放开我。”
“偏不。”方云书倔脾气也上来了,量梅凌霜不好意思当真人前跟她拉扯撕磨,故意紧抱着不肯放开:“你说说我怜惜不怜惜你,说了我就放开你。”
“怜惜,怜惜,行了吧?”梅凌霜窘得不敢抬头,敷衍了事。
方云书也是时候见好就收:“这还差不多。”临松开手之际,又在梅凌霜脸颊边亲了一口。
倒是傅新翰看不下去了,讪讪道:“两位妹妹好雅兴,我还有要事去办,先不奉陪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闺女
临近隐谷门门口,梅凌霜停了下来,门主自是不待见她,更不能以叛门者的身份公然登门挑衅,便嘱咐了方云书几句,止步不前了。
方云书思女心切,哪里肯听梅凌霜啰嗦,自顾自一溜烟地跑了。
如画此时已是步履平稳,吐字清晰,越发不肯与方云书亲近了,好在方云书早就想到了,掏出山下买的小玩意,什么糖人、转筒、竹蜻蜓来,在如画面前一一摆弄。
如画就看呆了,隐谷门虽衣食丰足,但以傅隐的为人,绝不会弄这些小玩意来哄孩子,如画到底是小孩儿心性,不再躲着方云书了,反而越靠越近。
方云书见状故意将小玩意拿得高高地:“怎么样?叫我一声娘就都送给你如何?”
如画看了看方云书手中的小玩意,流连了许久,最终还是倔强地转过头去:“不要。”
“那娘抱抱你就给你好不好?”方云书又道。
如画理都不肯理了。
方云书哄了许久,如画就是不肯开口叫一声,只得无奈地妥协了,总不能真的跟小孩子较劲吧,将小玩意一一给了如画。
如画拿着小玩意爱不释手。顾不得跑远,直接在院子里就开始玩了起来,一会儿摆弄一下转筒,一会儿吹着竹哨满院跑,方云书看着如画一副天真烂漫玩乐的样子,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要是梅凌霜也在就好了,看她拿这个小东西如何是好。
这含笑看着如画玩耍,却见如画手中的竹蜻蜓一闪,径直飞到屋顶上去了,如画眼巴巴地看这屋顶上的竹蜻蜓,又看看方云书,方云书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满心期盼地等着如画主动来跟她说话。
谁知如画看了半晌后,撅着嘴继续闷闷不乐地舔着糖人,这个倔脾气真真儿得了梅凌霜的真传,方云书顿时心塞,这是造了什么孽,哄了老的又来哄小的。
“如画竹蜻蜓弄哪儿去了?”方云书笑眯眯地明知故问。
如画想小嘴撅得越发高了,背转过身去,不看方云书那张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的脸。
“娘去帮你拿好不好?”方云书继续讨好道。
如画看了看屋顶上的竹蜻蜓最终还是舍不得,勉为其难地答了一句:“好。”
“那你说我是谁呀?”方云书并不急着去取竹蜻蜓,对如画循循善诱起来。
如画骄傲地一昂头:“不知道。”
算你小子狠,你等着吧,梅凌霜我都收拾得了,还收拾不了你,双脚轻轻一点落在了屋檐上,一手抓了竹蜻蜓轻盈地落了地,裙裾如一朵绽开的花,翻飞在空中,翩然落地,恰似谪仙落凡尘。
如画又看呆了,连方云书递给她竹蜻蜓都忘记接了:“好美哦。”
“如画也好美。”方云书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如画也温顺地没有躲开,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能教我飞么?”
“你都不肯叫我,还要我教你飞,我才不要。”方云书闹起脾气来,也不比黄口小儿好得了多少。
如画眨了眨眼道:“那我就叫一声。”
“好,一声也行。”方云书步步为营,府下身来与如画平视。
“娘。”如画大抵从来没这么称呼过人,别扭又不习惯,声音低地跟蚊子哼哼似的。
“什么?”方云书都不知道她到底叫了不曾:“大声点儿,我没听见。”
“我已经叫了,你说话不算数。”如画年纪不大,脾气颇倔,必是随了梅凌霜,方云书恨恨地想。
又不好逼急了如画,只得作罢:“好吧,就当你叫了,我先抱你飞一圈好不好,像小鸟一样。”
“好。”如画这下开心了,朝着方云书伸出手去。
方云书趁势将她抱在怀里,小小的一个小人儿,都两年没抱你了,居然比以前沉了不少,怎么样,小兔崽子,还不是叫我抱在怀里了,不信降服不了你。
方云书携着如画腾空而起,踩屋脊、蹋飞檐,掠过水面,划过树梢。
越飞越高,越飞越快,如画从起初的新奇开始变得害怕起来,紧紧地抓住方云书的衣襟吓得大叫:“娘,我害怕,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