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灏有认真听课果然不同,先生说的他都记得,解答起来便十分清楚,解开了夏彦心中的疑惑。
其实,夏彦的年纪虽说是比夏灏大了四岁,但夏彦从未上过学,只识了字和读过一些简单的书,在知识上几乎是白纸一张。而夏灏却从懂事起就接受蓉贵嫔的教育,蓉贵嫔十分懂得怎样的皇子日後才能做得大事,所以从小就给夏灏请了优秀的老师进行教导,因为夏灏的基础比普通皇子都高上许多,而六岁之後夏灏又进入太学接受大儒的系统教育,起点就更高了。可以说,夏灏和夏彦在学习上的差距就好象七年级生和一年级生之间的差距,按理说,夏彦有什麽问题夏灏应该都能解答才对。但是夏灏读书不认真,夏彦又是聪慧努力之人,时常问到一些关键的较为深刻的问题,就把夏灏给难住了,或者说有时候夏灏无法解释得十分清楚明白。现在夏灏也开始认真学习了,以他之前的高起点和自身的天赋,必然是突飞猛进地成长,这也是他认真读书之後先生和蓉贵嫔会那样欢喜和惊讶的缘故。
夏灏说了好多终於说完,嘴都干了,他咽下一口口水润润喉咙,看看夏彦,後者静静地抱膝坐著,眉目微垂,似乎在消化刚才他所说的问题。只是这时夏彦头发高挽,低著头,那纤长的脖颈便那样俏生生地裸露在月光之下,本就白皙的肌肤此刻更是如玉般洁白,那种曲线,引得夏灏好几次都想伸手抚摸。
母妃的脖子也没有这样好看。
夏灏想。
宫中嫔妃流行穿一种後领大开并且刻意向後倾斜以露出整个後颈的衣服,这种衣服可以让女人的後颈变得更加修长、性感而充满了诱惑,蓉贵嫔也穿著这样的衣服,但是即使这样,夏灏也觉得母妃的後颈比不上小安万分之一的漂亮。
“小安……”
“嗯?”夏彦微微抬头看看对方,不知道夏灏叫自己什麽事,但他却看到夏灏失神地看著自己,仿佛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说话似的。
夏彦的回应让夏灏略微清醒了一点,夏灏一愣才惊觉自己竟然不自觉地叫出声了,不过还属於孩子的那部分无知无畏让他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小安,我想摸摸你的脖子!”
夏彦愣愣,很是疑惑。
夏灏立刻不高兴地撇撇嘴,道:“我给你说了这麽多,你连脖子都不让我摸摸吗?”
夏彦不明白夏灏为什麽突然会有这种想法──他一直都不太明白夏灏的想法,比如第一次见面时的咬脖子,还有後来夏灏又咬了他的耳朵。第一次被咬了脖子夏彦只觉得痛和惊讶,并不生气,但第二因为是耳朵被咬,被人吮吸耳垂时那种奇怪的感觉让夏彦又羞又恼,所以才生气地离开了。这次夏灏又要摸他脖子,他脖子有什麽特别的吗?
夏彦摸摸自己的脖子,虽然不解,但是点头接受了夏灏的要求。
夏灏高兴极了,伸手摸上夏彦的後颈。夏灏的手还太小,无法完全体会出那种纤细得能一手握住的控制感,但那种细腻的触感依然让夏灏十分喜欢。
夏灏一边摸一边问:“小安,以後我都可以抚摸你的脖子吗?”
夏彦根本难以明白夏灏的心思,但想想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也就答应了。
夏灏得陇望蜀,又说:“小安,你也让我亲亲你的耳朵好不好?”
夏彦迟疑,面露为难。他从懂事起就在冷宫过著极为简单的生活,对於情事完全不懂,他不知道被亲吻耳朵是一种怎样的亲密,但他在被亲吻耳朵的时候整个背脊都会为之一麻,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他一点也不喜欢。但是面对夏灏的期待,夏彦却也不知道该怎麽拒绝。
但夏灏却明白夏彦的心思,他失望,不想让夏彦生气,只得退而求其次:“那以後让我抱你好不好?”
夏彦想想,觉得自己不排斥和夏灏亲近,便点头答应。
夏灏欢呼一声,立刻扑进夏彦怀里,一把抱住夏彦的腰身,头伏在夏彦胸膛上,似乎十分享受一般。
夏灏的样子让夏彦想起了小时候偎依在母後怀里的温暖,他觉得夏灏或许也是喜欢那样的温暖吧?夏彦笑了笑,同样伸手揽住了夏灏的肩膀。
宫中记 10 昕阳大哥
夏彦回到育芳宫,刚刚放下包袱,却冷不丁从黑暗中冒出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彦儿,你去哪里了?”
夏彦一惊,後背立刻沁出一层冷汗。他没想到师傅今晚会来。
夏彦虽然暗自心惊,但面上依然是一派淡然,他施礼道:“师傅,您怎麽来了?”
黑袍人从黑暗中走出,道:“彦儿,不要岔开话题。”
夏彦知道今日之事躲不过去了,略微斟酌之後,才看似坦然地说:“徒儿去见夏灏了……”
不等夏彦说完,黑袍人就尖叫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个贱人的儿子?你去见他做什麽?!”黑袍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就像两片破碎的瓷器在相互刮擦。夏彦暗自叫糟,黑袍人可是恨蓉贵嫔入骨!
夏彦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师傅……”
不等夏彦说完,黑袍人已经尖声叫出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傅?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舅舅?你是不是忘记你母亲的仇了?你竟然去见那个贱人的儿子,你竟然──”
“舅舅!”夏彦哪里还能等黑袍人再说下来,连忙一声喝断,辩解道,“舅舅且听我说!”
那黑袍人顿了顿,勉强控制了情绪,哑声道:“好,你说,你倒是给我说!”
夏彦暗自吸气,强作镇定,将之前想过的理由说了出来:“舅舅,难得有机会接近他们,难道您不认为徒儿应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吗?”
黑袍人一愣,稍稍冷静了一些,问:“你这是什麽意思?”
夏彦忙说:“师傅,徒儿和夏灏的相遇只是偶然,他并不知道徒儿的身份,只以为徒儿是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夏灏对徒儿十分信任,不但给徒儿带来各种书籍,还对徒儿说了许多宫中的事情,其中就有许多关於他母妃的事。”
黑袍人沈吟片刻,反问道:“你是想通过那小东西接近那贱人?”
“正是。”夏彦道,“徒儿日前看了一本兵书,书上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徒儿想,若想报仇,像现在这样对那女人完全不了解,是报不了仇的。”
黑袍人当下便点头赞同:“说的是。”
夏彦暗自松出一口气,但并未完全放心,又道:“舅舅,那夏灏还是个孩子,十分好骗,他对徒儿十分信任,几乎无话不说,所以徒儿和他约定每隔五天便见一次面,刚才徒儿就是去见他了。”
黑袍人哈哈大笑两声,拍拍夏彦的肩膀道:“好彦儿,舅舅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人!姐姐的仇你可不能忘记!都是那死贱人害死的他,有朝一日,你定要将她和那个死皇帝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黑袍人越说越是狠厉,但夏彦这时已经不担心黑袍人会自行出去杀人了。
夏彦终於放下心来,对这个舅舅,他的畏多过敬和爱。
在夏彦暗自吐出一口浊气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呵呵,游师叔,我就说小彦不会做对不起皇後的事情的。”
伴随著话音落地,一个黑衣青年从黑暗中走出,那青年比夏彦高出许多,剑眉星目,一双眸子熠熠生辉,端的是英俊不凡。他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已经透出一身沈稳的杀伐之气,显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夏彦看到青年也不免面露欣喜,唤了声:“昕阳大哥。”
陆昕阳笑著上前拍拍夏彦的肩膀,道:“小彦,几月不见,你长高了。”陆昕阳又俯身附在夏彦耳边轻声说,“看来多和夏灏接触还是好的,起码你的脸色看上去好多了,不像以前那样没有血色。”
陆昕阳虽然和夏彦师徒的感情都很好,但毕竟是和皇後没有半分关系的外人,他对蓉贵嫔等人并无特别的情绪,夏彦知道陆昕阳对夏灏不会有什麽杀念,听到他这麽说也不紧张,只是微微一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陆昕阳说话只是普通的小声,内功深厚的黑袍人依然听得一清二楚,他也多看了一眼夏彦,果然见这孩子的面色红润不少。
黑袍人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既能探查敌情又能给自己好处,如此一举多得,哪有不好的道理?!黑袍人自然没有了再要杀死夏灏的心。
黑袍人查了一下夏彦的武功,又传授了一招便离开了,只留下陆昕阳。
陆昕阳在京城有事要办,干脆就留在育芳宫中,育芳宫空间极大,却只住著两个人,又没有外人进来,可以说是一个十分理想的栖身之地。而且康国的皇宫分为内廷和外廷,皇帝、後妃、皇子等主子居住在内廷中,也就是普通人所说的内宫,外廷则是皇帝上朝、设宴,大臣理事的地方,而育芳宫正位於内廷和外廷之间,是最容易被人遗忘的地方,却又和外面联系紧密,以陆昕阳的武功要进出育芳宫可以说是毫无困难。
“小彦,你最近似乎真的壮实了一点。”陆昕阳捏捏夏彦的手臂,夏彦虽然练武,但身形消瘦,肌肉并不发达,以前捏进去是硬的──都是骨头,但现在却好像有了一点缓冲的弹性──长肉了。陆昕阳又捏捏夏彦的脸颊,调笑道:“这脸上也长肉了。”
夏彦偏头避过,无奈道:“昕阳大哥……”
陆昕阳笑道:“呵呵,小彦长得好,大哥也高兴。”顿了顿,陆昕阳就转开话题,问道,“小彦,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骗游师叔的,其实你和夏灏接触根本就不是为了什麽打听消息吧。”
陆昕阳说的虽然是疑问句,但口吻确实肯定的。黑袍人身在局中,有时被仇恨蒙蔽了目光,看的反而不如身为局外人的陆昕阳清楚。夏彦知道自己瞒不过陆昕阳,也不需要去瞒,当下坦白道:“我和夏灏只是偶遇,开始是他缠著我,但是这孩子并不让人讨厌……”
夏彦没把话没完,他会答应和夏灏五天见一次面多半是因为夏灏会给他带书,但他喜爱看书之事陆昕阳并不知道,夏彦不曾提过,此刻也不想特意说出来,他觉得自己就那样被几本书收买了,实在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情。
陆昕阳并未察觉夏彦的下文,只道:“我明白。不过你要小心点,日後他长大了,只怕没有这麽单纯,你也知道,这里是皇宫,他是皇子,不可能就这样无忧无虑一辈子。”
夏彦感激地看了一眼陆昕阳,换来陆昕阳的一只大手搓揉他的头发,只听陆昕阳笑道:“好了,给我一间房间吧,跟著师叔一路赶来我都累死了。师叔那一头钻死的性子啊……唉……”
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陆昕阳此刻却像一个孩子一样抱怨著大人的缺点,轩昂而凌厉的眉宇间充满了宠溺,如果是江湖上那些倾慕他的女子看到陆昕阳此刻这个样子,大概会死心塌地一辈子吧,只可惜,这样的陆昕阳不是她们能看见的。而能看见的那个人,此刻只是微笑地听著眼前的大哥说著江湖上的趣闻轶事,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看见了这个男人多麽稀有的一面。
宫中记 11 不想麻烦你
看书、打坐、练剑,夏彦的生活简单而充实,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生活也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以前看书总是看得不满足,练剑也只能一个人比划,反而是最枯燥的打坐成为最能消磨时间的事情,而现在夏彦有许多许多从没有看过的深奥的书等著他去看去理解,似乎连时间都不够用了,而陆昕阳在育芳宫中的停留又让夏彦多了一样有趣的事情可以做──
“昕阳大哥,这招是这样吗?”
夏彦提剑比划了两下,不知为何,每次他练到“仙人指路”这一式就觉得别扭。
陆昕阳看了两眼,上前一手扶住夏彦的腰,一手抬高了夏彦持剑的手,道:“你的手太低了,还有腰太软了。来,提气,後腰绷紧。”
夏彦照著陆昕阳纠正之後的姿势试了一下,果然顺畅许多。夏彦收了剑,腼腆道:“昕阳大哥,以前练剑总觉得十分枯燥艰难,有你在真太好了。”
陆昕阳心下一动,多看了一眼夏彦,就见夏彦额上布满了晶莹的汗珠,但却没有普通男子的汗臭味,只是那股子皂子的清香飘散出来,清爽宜人。
“少年都是如此吗?”陆昕阳不期然地萌生了这个念头,他盯著夏彦练功後微红的脸颊,心里有些不知名的浮躁。只是陆昕阳早已练就了一番城府,心中异样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半分。他听了夏彦的话,便笑道:“怎麽,想留我下来吗?”
夏彦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地说:“当然,如果可以,我希望昕阳大哥能在这里住上三年,到时候我开府了,就能和大哥出去了。”
陆昕阳听了也颇为心动,当下道:“大哥虽然不能陪你在这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