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万蚁蜡仙针偷偷留给了我,就是要我好好看着你,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对你聊以惩戒,免得你作孽太深,毁了祖上的基业。这东西,我今生……本来是不打算用的。”
邀月的眼珠颤抖着,但她此刻全身僵硬,已说不出话来。她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怜星,但脸上却已做不出怨毒的表情。她觉得中暗器的地方奇痒难忍,但自己根本一个手指都动不了,自然没有办法去挠,甚至连被痒得发笑都做不到。
怜星看邀月如此神情,苦笑道:“姐姐你想问我为什么这样待你??这还用问么?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忍不住望了一眼脸已深埋入小鱼儿怀中的花无缺,那目光一触及那白色的身影,便如被针扎了一下,立刻又收了回来。怜星转回头满脸怨恨的盯着邀月,咬牙道:“无缺是我们的孩子,世上最争气、最孝顺的孩子,他从来都没让我们失望过。他一直是我的骄傲,我的希望。他是那么的体贴,我的手不方便,他就琢磨着,把宫里几乎所有我可能碰过的器物都改过了,为的是能让我用着顺手。姐姐你喜欢听什么曲子、观什么花、摆什么颜色的幔帐、喝什么茶,他也都了熟于心,暗暗吩咐宫女们顺你的喜好,却从不让她们提及是他的安排。你不喜欢亲近他,他便不越雷池一步,只当你是为了内功修行,你经常刁难他,他也毫无怨言,只当你对他寄予厚望、要求严格。你倒是说说,他到底做错过什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一切的一切,姐姐你都看不到?听不到?你还是一点都不想要他?就算你不想要他,我想要!而你为了你那点私怨,竟让他死得如此凄惨?!你看见刚才他最后看你时那怨恨的眼神了么?他这样哪里是被江小鱼杀的?分明就是被你逼死的!你生生逼死了我的孩子!”
邀月眼珠的颤抖停止了,她低垂下眼帘,不再看怜星,因为她也不得不承认,妹妹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怜星用那暗器的针筒指着邀月,越说越激动,竟似开始咆哮:“姐姐,你可知道,你忍了二十年,我在你身旁却也忍了二十年。你每次罚他的时候,我都摸着这东西,但我居然真的每次都忍住了,居然真的留到了现在才用!”
说到此处怜星不禁悔恨的闭上双眼,努力平息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道:“我现在真后悔啊!用得太迟了,起码应该在你让他下山去娶慕容九之前就用的。这样我便不会让他再出宫去,也不会让他遇到任何人,乖乖的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了……
姐姐,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忍,你去追杀江枫,我也忍了,你折磨这孩子,我也忍了,我什么都不跟你争,但最后,你居然如此待我?!你非但要杀我,还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却动不了分毫?!我现在伤你若是因为发了疯,也是被你逼疯的!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过自己的亲妹妹?”
话到此处,怜星再也忍不住眼泪,泪花顺着她的脸颊掉在地上,邀月眼角的泪也划过脸庞落入青丝中,怜星擦了擦眼泪,也替邀月擦了擦,柔声道:“姐姐,别担心,妹妹我是不忍心杀你的。这万蚁蜡仙针的解药我有,只要给你服下,随时都可以复原。只是我现在却不想让你这么快就复原,想让你也尝尝这想笑却不能笑的滋味。你这样折磨了他二十年,我也要这样折磨你二十年。从今以后,妹妹会好好陪着姐姐、伺候姐姐。二十年后,我自然会把这毒给你解了,然后要杀要剐随你处置,你说,这样是不是很公平?”说到这里,怜星居然咯咯的笑了,笑中竟还带着那几分纯真的稚气,只是眼中的冷酷让邀月触目惊心。
无论公平还是不公平,邀月都无法回答了,她现在除了默认,给不出任何的答案。
怜星说罢,再也不去看那脸已僵硬的邀月,而是转头去瞧小鱼儿怀中的无缺了。她的目光一旦落在无缺这里,眼中的冰冷寒意瞬间便消失殆尽,剩下的是满满的慈爱之意,连嘴角都扬起一抹甜蜜宠爱的微笑。她不由得又欣赏起无缺的睡脸来,只觉得自己得无论多少次这样打量,都不会厌烦。几个时辰之前,他也是这样睡着,只是现在,不再像刚才那般面色红润,那灰白的脸色,像是蒙上了一层尘土。
怜星随手一挥,小鱼儿顿时只觉怀中一空,才发觉刚才还紧紧抱着的无缺转瞬就到了怜星怀里。
怜星低头垂眸,轻轻抚摸着无缺的脸颊道:“无缺不怕,不要再理这些肮脏俗气的人了,小姑姑带你和大师父一起回宫,这移花宫从今天起,一切都是小姑姑说了算。小姑姑也不会再给你下命令,以后你在宫里天天陪我说说话就好。”边说边挽袖轻轻拭去无缺脸上的血迹,整理好他散乱的头发。
做完这一切,怜星又转回了移花宫主高傲态度,命令宫女们赶马车过来准备回宫。等马车的空隙,她又望了望姐姐。邀月此时的眼睛居然还在不甘心的盯着燕南天看!也不知她是因为无法说出秘密让他痛苦而不甘心,还是因为以后可能真的再也无法见到这个男人而不甘心。怜星恨恨瞪了一眼燕南天,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
燕南天对现在的情景还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他此刻也同情的看着邀月,同时防备着怜星是否会对小鱼儿出手。移花宫内斗,是邪派自家的事情,他没有任何插手的理由。怜星对燕南天只能鄙视的冷笑,她在暗算姐姐的时候便瞥过这男人一眼,从燕南天一瞬的错愕表情来看,他还是有些心疼姐姐的,如果他能出手来杀自己,或者把姐姐带走,怜星对这个男人也许还不会这么厌恶,心想:如此踌躇不前,果然是个臭男人!姐姐……无缺……你们被这个臭男人害得如此,真的是不值!我才刚从姐姐那里侥幸逃脱留下了性命,现已元气大伤,今日看来是敌不过此人了……哪日这臭男人若是落在我手心里,我必不会轻易放过他!
马车来了,怜星便不再瞪那燕南天,转而敦促宫女们小心将姐姐搀扶着送上了马车。她也完全不理会小鱼儿和张菁的讶异神情,一边微笑着在无缺耳边呢喃 “车来了,我们回家吧”,一边抱着无缺的尸身便要转身上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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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小鱼儿终于如梦初醒,他刚因无缺的死而悲痛万分,又目睹了两位移花宫主内斗的一幕而百思不得其解,眼看怜星要走,他再也忍不住要开口了。
小鱼儿擦了擦眼泪,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走到怜星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连珠炮般的问:“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倒说个清楚!听你刚才所言,你这样待你的姐姐,是为了给花无缺报仇?难道是你姐姐命令他一定要死在我手上?你们辛辛苦苦把他养大,为何又偏偏让我亲手杀死他?他自己为何也听话的非要逼我杀他?无缺刚才过来的时候看上去好好的,怎会突然重伤断了心脉?难道是上次在冰窖里的伤根本未愈?重伤未愈为何还要逼着他来比武?上次在冰窖里看他的情况,那伤根本就不是燕伯伯一掌打的,伤他的人究竟是谁查清楚没有?”
小鱼儿心中疑团重重,有上万的问题要问,此刻怎能让怜星就这么走了?既然朋友的死已然借了自己的手,他的死因?他的仇人?他的公道?总要讨个说法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初写这一线的时候,正狂听《卷珠帘》,听歌真的很有带入感。真的分不清楚,当时听这歌,眼前出现的,是邀月?怜星?还是无缺了。
无论是邀月还是怜星,就算她们可以青春永驻,但她们爱的人真的永远都等不来了。活得越久,相思越苦。
如果无缺真的也是把爱人让给兄弟,注定永远得不到自己的爱的话,那和怜星还真是一对同病相怜的母子。
我看着怜星抱着无缺尸体远去的背影时就在想,她一个人回去,终日对着一具尸体和一个麻木的姐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估计就是歌词所说的那种日子吧。
镌刻好 每道眉间心上,画间透过思量,沾染了 墨色淌,千家文 都泛黄,夜静谧 窗纱微微亮。
拂袖起舞于梦中徘徊,相思蔓上心扉,她眷恋梨花泪;;;;;;;,净画红妆等谁归,空留伊人徐徐憔悴。
胭脂香味,卷珠帘是为谁,不见高轩,夜月明,此时难为情。
若不是姐姐真的狠心想杀她,她一辈子都不会有勇气去反抗姐姐的。若不是无缺给她争取到了时间,她也根本没有逆袭的机会。但等到人都死了才逆袭,还有什么用?真的是太迟了。
有时候我在想,她要是早些下狠心,能逆袭得早一个时辰,成功制住了姐姐,真的和无缺回了移花宫,不再去管什么狗屁决斗,将会是什么情景?
怜星会和无缺终日厮守,她会照顾日渐憔悴的无缺,直到冬去春来,无缺终于死去吧……
她不需要去区分自己爱的到底是江枫还是无缺,就像儿子对于一个寡妇,她总是会在儿子的身上寻找丈夫的影子吧。爱,就是爱,有时候不需要分得那么清楚。
但无缺呢?再也见不到小兰了,连想都不敢想,也不会再见到小鱼儿了,连梦都不敢梦。
活着的每一天,对于他都是肉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多活一天,就多受一天的苦,但他还是会熬着的。
他知道怜星需要他,他不忍心只剩下怜星一个人,为了不让她难过,他会心力交瘁的撑着最后一口气,直到撑不下去为止。
在移花宫里,两个寂寞的人相互慰藉,但各有各自的相思,无缺的苦短,他是撑不了太久的,而怜星的苦长,她有明玉功护体,想老死都很难。
所以说,邀月的做法是给予死亡,怜星的做法是给予生存。但说不定,怜星的做法真的更加残忍。
二十年前,若不是她的一念之仁,又怎会有今日的惨剧?不过,没有机会痛苦,也就没有机会欢乐了……
怜星想老死很难,不过她还是有一个希望的,有个麻木的邀月陪着她。其实在此之前,邀月也只是想让怜星麻木的陪着寂寞的自己而已。
怜星一个人在宫里,不会死,她会等,等着二十年后,姐姐自由了,杀她,剐她。
细雨落入初春的清晨,悄悄唤醒枝芽,听微风 耳畔响,叹流水兮落花伤,谁在烟云处琴声长。
第48章 死无对证(结局1完)
听小鱼儿这一番追问,怜星停住了脚步。她怒视着小鱼儿,真的有些忍不住想开口了。尤其是他大言不惭的问“无缺怎会突然重伤断了心脉”的时候,怜星眼前便浮现出自己当日赶去救无缺时的景象。在那个树林里,无缺被游丝针截断了心脉,就倒在那对狗男女的旁边,奄奄一息,满脸泪痕,气愤痛苦得几乎死不瞑目,而那对狗男女居然逍遥快活得浑然不知。那时自己若不是赶着救人,又不能公开破坏复仇的计划,怎会就此轻饶了他们?
不过怜星看过小鱼儿的眼睛之后,瞬间又不想说一个字了。小鱼儿的眼睛和无缺长得一模一样,那双焦急渴求答案的眼睛,若是真的得到了答案……
怜星忍不住把头别了过去,她闭目定了定气,脑海中又回响起无缺的话:“我既然恨他,又怎会让他与我在黄泉路上一路同行碍眼,日日在耳边啰嗦?”好吧孩子,你既然嫌他啰嗦碍眼,小姑姑便也便宜他一次好了。这种害死兄弟还不自知的蠢人,根本不配作你的兄弟!
想到这儿,她忽似灵机一动,伏在无缺耳边轻声道:“小姑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可以替你出出气。刚才我既然已赶在你大师父多嘴之前让她闭上了嘴,干脆……”
于是怜星转回头来对小鱼儿神秘的笑笑,道:“这么多问题,你真的那么想知道答案?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越是想知道,我就偏不告诉你!”邀月已然被扶到马车里了,怜星瞟了一眼马车的方向,对小鱼儿冷笑道:“我姐姐倒是很想告诉你的,不过,她现在说不了话了……哦,对了!其实无缺也知道了,等你死后,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他,说不定他心一软,就说给你听了。”
说到“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他”这几个字,怜星突然收住了笑容,回复了平时冷艳的样子。她思考了一下,似是认为应该给小鱼儿一个赎罪的机会,便广袖一拂,扫起了那把碧血照丹青,猛然插在了小鱼儿面前地上,肃然道:“你若实在是好奇,等不及那么多年,急着想知道答案想得发疯的话……那现在就自己去找他问吧!”
小鱼儿见那魔剑上淌着无缺的鲜血,碧绿色的剑身带着莫名的寒意左右颤动,他虽有些胆寒,但仍不解其意,恨恨道:“你明明能说话,为什么要我去问不能说话的?你既然这么疼你的徒弟,我又是他的朋友,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是谁害了他?”
“你真的是他的朋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