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匝匝”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是惊弓之鸟,一闻异声尽皆后退数步。只觉眼前豁然一亮,却是一道密门缓缓升起,亮光自门内透入,紧接着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气,冲鼻欲呕。
众人走到门边,向内一望,里面居然灯火通明,当中一个巨大的深坑,腥臭之气就是从里面飘出。众人俯身只一瞥,个个闭目色变,颜瑾身上汗毛直竖,一连后退两三步;解挽舟侧身不敢再看,胸中烦恶之气翻腾,险些呕出来;蒋雁落捧着酒葫芦连灌数口,才算强压下心头烦躁;就连楚绍云,也不免紧锁双眉。
这深坑足有十数丈宽,里面翻腾扭转,尽是毒蛇。
好半晌,蒋雁落强笑道:“我这辈子可没见过这么多蛇,师父是不是把整个岛上的毒蛇都抓来了?”
解挽舟又是厌恶又是愤恨,抢过蒋雁落的酒葫芦灌了一大口,讥讽道:“抓这么多蛇,他可真厉害。”
楚绍云摇摇头,道:“不是抓来的,是引来的。”解挽舟疑惑地道:“引来的?”楚绍云指一指蛇坑上方的石顶,那里悬着一盏灯,散发着绿油油的光:“里面有香料,可以引来毒蛇。”
解挽舟松了口气,道:“幸好有你在,看出关键,咱们用暗器把那灯灭了。”
楚绍云道:“灭了只怕也没有什么用。这香料燃得没有十天也有五六日,就算灭了,这洞内香味萦绕不去,毒蛇还是不能驱走。”
颜瑾插言道:“那它们什么时候能散开?”楚绍云道:“饿个十天半个月,自己也就爬开了。”
解挽舟呻吟一声,道:“十天半个月?没等它们饿死,我们先饿死了。大师兄,你快想个法子赶走它们吧。”
楚绍云低头沉吟一阵,还是摇摇头,道:“这么多蛇,我没有办法。”
解挽舟一咬牙,抽出长剑直起身子,恨恨地道:“那就冲过去!大不了被咬伤几口,江雪涯那个老东西!等我出去的,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他嘴上说得硬气,可一想到群蛇蠕动着涌上来的模样,不禁身上发麻。
楚绍云看见他的模样,微微笑笑,从怀中摸出几颗药丸来:“这是驱虫的草药,拿在手里,咱们可以走过去,可惜只有三颗。”
“走……过去……”解挽舟看着脚下万头攒动的蛇坑,颇有些踌躇。颜瑾低声道:“这……这能行吗?”
楚绍云平静地道:“估计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蒋雁落和颜瑾一人一颗。挽舟,我背你过去。”解挽舟点头道:“好。”俯到楚绍云背上。
楚绍云一跃入坑,登时踏死数条毒蛇,其余尽皆四散躲避,闪出一小片空地。楚绍云对解挽舟道:“觉得恶心就闭着眼睛。”解挽舟强笑道:“我还没那么胆小。”
蒋雁落紧随其后,颜瑾犹豫一下,也只好跟上。只是他刚一跃下,那群毒蛇突然如遇香饵,不但不退,反而争先恐后狂涌而上。颜瑾双足一落地,便被咬伤,痛呼一声险些跌倒。
蒋雁落眼疾手快,剑出如风,一连斩断数十条。楚绍云目光闪动,高声叫道:“快些将草药扔了!”颜瑾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慌忙扔掉草药,奇怪的是,他身上无药,蛇群反倒后退,竟比遇到草药还要退得快些。
四个人不及说话,快步疾走,这数丈的深坑对他们来说,过去倒也容易,不过片刻就到了对岸,爬上高处。解挽舟拉过颜瑾,急道:“怎么样?快看看伤势。”
未等颜瑾低头,楚绍云道:“放心,只有蛇怕他,咬伤了也不会中毒。”转过头对颜瑾道,“你身上有毒未除净吧?”
颜瑾苍白着脸色,点点头,低声道:“是‘桃花渡’。”楚绍云道:“我的草药可以驱蛇,你身上的剧毒也可以,但是两者放到一处,便恰巧是引蛇的香饵,因此才会被咬伤。”
蒋雁落皱眉道:“余毒未清极伤身子,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颜瑾当然不能说是为了陷害颜珍,被江雪涯责罚,只低头不语。解挽舟见他为难,道:“你放心,有大师兄在,一定能帮你祛毒,咱们先出去再说吧。”
他们四人平安度过蛇坑,其余三名弟子可没这么好的运气。其实,以岛上弟子的武功,施展轻功飞跃而过,倒不是很难,但在中途总须落地几次,只这几次双腿便被咬伤数处,狼狈不堪。更有一名弟子落地之时竟踏到一条巨蟒,被巨蟒长尾一卷困到蛇坑中央,若是在别处,只需几掌或可脱身,但蛇坑里群蛇何其多,这一被卷,纵使奋力求生,蛇群蜂拥而上,顿时头脸、四肢、身躯尽被咬伤,蛇毒发作再无力挣扎,不多时就在蛇坑中没了顶,再也不见踪影。
解挽舟不忍卒看,别转了头,蒋雁落长叹一声,道:“走吧。”
过了一盏茶时分,霍海生等人走出那道石门,来到蛇坑边沿。
原来这山腹中洞窟是花费数代血玉印掌印心血修建而成,其中各种机关布局鬼斧神工出神入化,难以捉摸之处无法尽言。每一代血玉印的掌印,都要经历这种考验,无论进来多少人,活到最后的只能有一个。但单一传人,不免危险极大,若有半分闪失,血玉印势必后继无人,近来几代便不再要求只是唯一。因此这洞窟中道路分支极多,甚至在最终考验之时并不将所有机关完全开启,而是根据弟子们的功力、品行、性情开启其中的一部分。
霍海生和楚绍云等人分别从两个洞口入内,到了洞腹中,正是两条分支道路,楚绍云经过蛇坑时,是自东向西,而霍海生等人是自南向北。
众人看到蛇坑中群蛇蠕蠕,纠缠腾转,不由心底发寒,严察吞口吐沫,为难地看着霍海生,道:“霍师兄,怎么办?”
霍海生脸上肌肉颤动一下,狞笑道:“这有何难。”突然长臂一展,右手五指如钩,直奔身旁一个弟子。那弟子陡然遇袭,虽不明何事,但身体自然而然后退相避,随即拔剑还击。哪知霍海生不闪不躲,肉掌直抵剑锋,坚如磐石,掌缘击处,长剑登时从中断裂。那人还未惊呼出声,霍海生右臂去势不断,正抓住那人胸前大穴。那弟子手足无力浑身酸软,被霍海生用力前掷,头下脚上直掼到蛇坑之中,双腿朝上乱蹬一气,片刻便没了性命。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转瞬之间,霍海生手出如电,众人尚自惊愕,那人已然惨死。众人齐齐后退,却哪比得上霍海生身形陡转,不过三招,又捉到一人。霍海生足尖点地,跃到第一具死尸之上,随手将捉到的另一弟子向前掷去。
那弟子眼见蛇坑离自己越来越近,肝胆俱裂嘶声长号,但上身大穴在霍海生一抓之间全被封住,哪里挣扎得脱,“砰”地摔到地上,脑浆迸裂。
几乎那弟子落地而死的同时,霍海生身形已到,正踏在那弟子余息犹暖的尸身上。蛇坑不过数十丈,两番落地,足以到达对岸。
金过庭毫不犹豫,紧随霍海生前脚后脚过了蛇坑。众弟子这才恍然霍海生究竟何意,这一招未免过于阴狠歹毒,但除此之外一时片刻也无法可想。严察第三个飞跃过去,其余弟子一个接一个在两具尸身上掠过。
蛇坑中毒蛇极多,刚刚过去三四个人,两具尸身又被蛇群吞没。剩下两名弟子,一个记着尸身方位,硬着头皮奔过去,被毒蛇咬伤数处,慌忙运动驱毒。另一个踏到第二个尸身时,脚下一滑,不过转眼间,又被毒蛇吞噬干净。
霍海生也不急于前行,站在一旁看着那人哀号而死,冷冷地道:“废物。”众人见他举手投足间就连杀二人,虽说这岛上弟子个个心狠手辣,可像这样对他人死活如此漠然冷酷,甚至肆意评说,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众人心中又恨又怕,可又暗含对强者的依赖,只是偷偷退开几分,终究还是要跟着这个霍师兄,只期望倒霉的是他人,自己能侥幸坚持到最后。只有金过庭,脸上依旧木然毫无表情,似乎身边的一切都不必放在心上,只要跟在霍海生身边就行。
霍海生一过蛇坑,踏上岸边高地,一个隐藏起来的洞门便豁然开启。众弟子尾随着他走进去,竟是一个宽大的石室,四周尽是高大的石块,西南角有个小小的洞门,恰恰能容一人通过,却被一块巨石板封死了。
石室当中伫立一块大石柱,仿佛一个大磨盘。霍海生走过去仔细看看,石柱顶端平整如镜,正中有两个浅浅的足印,似乎是刻上去的。石柱边沿,有个底面是弧形的小铁碗,里面盛着满满的细沙。那铁碗放置得极为巧妙,弧形的顶缘恰恰连在石柱边上,稍稍一碰便即倾斜。
严察皱眉道:“这是何意……”忽然醒悟,低下头闭嘴不语。
霍海生沉吟一阵,对身边一个弟子招招手:“你过来。”那弟子胆战心惊,身子微微发抖,可又不敢不依言而行。霍海生一指那石柱:“你上去站着。”
这石柱傻子都能看出来是个机关,站上去说不定就是送死。那弟子面如死灰,颤声道:“我不……不……”
霍海生也不说话,只是微微冷笑。那弟子左思右想,终于哆嗦着双腿踏了上去。他刚一立在石柱上,那石柱便开始下降,边上铁碗的平衡打破,立时倾斜,细沙沿着石柱侧面的一个凹槽流入底部,细沙流尽,机关打开。只听得“喳喳”阵响,西南角那个小小的洞门随着石柱的一寸寸落下,而一点点上升。
原来石柱正是机关所在,它恰巧能容下一人重量,只要有人登上石柱,细沙流下,触动机关,那石门必然开启,只是这人必须留在石柱上,他只要一下来,石门又会随着石柱的上升而关闭。
众人皆是在岛上九死一生闯过来的,一看便知关键所在。霍海生一见石门开启,当先奔了出去,金过庭和严察先后跟出。
他们刚一闪出去,站在石柱上的弟子立时跃下。他太了解这些人的秉性了,这种情况下只顾自己逃出生天,哪个能理会他还站在石柱之上。
他这一跃下,石柱没有压力,不降反升,那道石门也开始下降。只剩下两名弟子还留在石室内,形势一目了然,只要将对方放到石柱上,自己就可以逃走。
一明此节,二人几乎同时出手,招招阴狠式式致命。但二人均在岛上习武多年,彼此功力如何其实心知肚明,更何况能活到这时候,个个都是高手,这一缠斗势必得一两日才能分出胜负。但石门落下极快,不过移时,“咚”地一声又封了个严严实实。
两人先是同时一惊,紧接着想到:只要杀死对方,把尸身扔到石柱上,也是一样,自然可以逃出去!因此不过停了停,便又是撕斗不休。
忽然,石室内传来一阵沙沙的轻响,初时尚且轻微,不过片刻四面八方尽是这种声音。二人兵刃相抵,不约而同罢手,凝神细听。石室既小又静,那种声音异常清晰,到最后直如潮水一般。与此同时,四面石壁底端,蓦地“卡卡”连响,现出数十个拳头大小的洞穴。
二人面容突然变得异常扭曲,一个拼命奔向石门,一个手脚并用爬上石柱。却不料石门固然不开,石柱因为再没有细沙流下触动机关,居然也纹丝不动。
于是,石室外的霍海生、金过庭、严察三人,同时听到凄厉的惨叫声劈空而来,一声紧一声,如同野兽的嘶吼。虽隔着厚厚的石门,依然刺得人双耳发麻,寒意森森。
谁也猜想不到,那个被关在石室中的两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正因为如此,才令人更加毛骨悚然。严察尤其感到异常恐惧,因为他们三人,眼下又在一个石室之中,和方才那个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间石室更大,石柱距离那个窄小的石门更远,也就是说,要在石门落下前逃出去,更加困难。
这些倒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霍海生冰冷无情的目光像利剑一样,在金过庭和自己的脸上扫过来扫过去,最终停到自己的脸上。
………………
干戈未定
蒋雁落盯着伫立的石柱足有移时,又目测了一番到那扇石门的距离,道:“我来站在石柱上。”
解挽舟皱眉道:“那怎么行,太危险了。”蒋雁落斜睨他一眼,笑道:“要么换你来?哈哈,挽舟,我直说你可别见怪,你那点轻功嘛,嘿嘿,嘿嘿……”
颜瑾四下打量,道:“如果有什么重物就好了,放在石柱上,用不着咱们上去。”可四周石壁光滑如镜,别说石块,连个石屑都找不到。
楚绍云慢慢地道:“师父既然把我们放进来,就将一切可能都算计到,只能如此,别无他法。倘若硬来,再中机关,只有死路一条。”
几人想起刚才弟子误触机关,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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