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灯录第一部(上)by古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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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灯录第一部(上)by古物先生-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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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将他扶回座位坐好,薛黎陷收回脉枕,俏么声的问:
  「我起初搭脉,察觉不到你经脉有问题,怎生汇一股子……」顿了顿,摇了摇头道,「说实话,我其实也有意试探你是否会武,却没料到,那股子于常人来说能健血裨益的内力,于你竟然……」
  对面那面容更加惨白的男子笑了笑,薛黎陷觉得,好似无论怎样称他一声少年才更好似的。
  拿过茶盏来漱了漱口,尔后将剩下半盏倾倒在刚才他吐血的地方,暗下来的夜色里,一切都捉摸不定,对方显然没有开口,或者说暂时没有精力开口的意思,薛黎陷只好尴尬却不怕死的继续追问道:「我说……如果没猜错的话,你的经脉是被人震断的,但脉象上却看不出分毫来……」
  对方疲倦的伸出手来晃了晃,显然是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薛黎陷也愣了愣,刚才略一小探就让他如此难堪,更何况哪怕是一小探,也让薛黎陷心里有了个底儿——寸寸分毫而断,却偏生有几处极细的经脉连黏着,若恶毒论不上多恶毒,毕竟还留了一条命,苟且偷生总比一命呜呼要好吧,但薛黎陷闹不明白,能做到这一点的,江湖上的人也屈指可数……
  他身上还有太多沉疴旧疾,底子太差,怕是从小经脉就被断了的。
  只是,江湖上能做到这点的老一辈的恶人都让正渊盟并江湖四大世家给灭了个干净,尔后正渊盟退出中原武林,完全由那四大世家来四方牵制不再过问世事了。
  若照着年龄来推断,薛黎陷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会被漏下来,正思索着,却听对方突然开口,虽夹杂了几分虚弱,却是含着笑意的。
  他也发现,他真的很爱笑,无论在多糟糕的情况下。
  对方那眉眼都是弯弯的,「薛掌柜,抛开那个不提,单说我身上的毒,你探出来几样?」
  「我是个郎中,先生。」薛黎陷也突然改了对他的称呼,神情诚恳且真挚,笑的同样虚伪道,「并不是神仙。」
  「抛开我断了的经脉和旧年沉疴,我独独问你我身上的毒,你探出来几样,这便都不肯答的?」
  眉目如画的男子在悄然无声的暗夜里问的一字一顿,但那笑容却仍旧是悲天悯人的,好似生就一幅慈悲的样子,半分怜悯半分冷清。
  许久许久不曾得到薛黎陷的回答,他自嘲一笑:「我先前也是个郎中,没想到救了那么多人,独独救不了自个儿。」
  「有法子的。」
  薛黎陷叹了口气,总觉得刚才那人那席话是在说给他听得,那意思分明就是:
  你也小心将来不能自救,我就是你的下场呦。
  毕竟在那件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薛黎陷还是想好好活着的,就算积德行善了吧。
  薛掌柜万分沧桑的叹了口气,这才慢悠悠开了口道:「恕在下眼拙,若是你真的是下先前那五味毒的人,那么你身上所中的九种毒里,有七种就是你自己下的,你自己应该知道解法,只是药采不来罢了,我可以帮你采来,剩下那两种……」
  顿了顿,薛掌柜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确定道,「剩下那两种似乎并非中原的毒……而且,说是毒并算不上,好似更多的是在延命?以毒攻毒?」
  「薛掌柜果然有心人呐,」着着白底淡紫花衣的少年笑的依旧悲天悯人,好像快哽屁的那个不是他自己一样,慢条斯理道,「只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小生身上只有八中毒,何来的九种?」
  「南疆一带我虽没去过,但是也略闻一二。天下间的医毒两术总有异曲同工之妙,你掩饰自身经脉的那种,大概是幻毒之一吧?不过……不论你是起先为了不让我看出来,还是不让别人看出来,总之劝你少用的,那东西用久了没得解。其他的,我给你想法子弄来。」
  收拾好小药箱子,薛黎陷起身告辞,突又想到甚么似的,低声问:「你能撑到甚么时候?」
  「等你把解药带回来的时候。」
  推开门扉,那个绿衣裳蹲坐在门口直打盹的小厮也猛然一个激灵醒了,有些眼巴巴的瞅着薛黎陷,跟他药铺里的那些孩子似的,未等从怀里掏出几颗常来逗他们玩儿的糖块,身旁倒是传来一阵清神的香味,原来是对方把手伸出去,轻巧的在那小厮额上弹了下:「放心,我有救的,小生身子不适,就不远送了,薛掌柜慢走。」
  听到这句保障后,薛黎陷眼睁睁看着对方那双确确实实一双绿□□儿眼更加诡异的亮了起来,都能迸出绿光似的。
  下意识摸了摸后脖颈,薛黎陷就觉得对方真不是甚么好鸟,这不摆明了让我跑不了嘛。
  他是济善堂的大掌柜不假,他是祈安小镇被称为老好人的薛掌柜不假,可他真心不愿……就这么把命搭出去,而且完完全全救一个还指不定活不活的下来的人。
  济善堂那么多人眼巴巴瞅着他养呢,他等着查清楚了自己的事儿,还是要稳妥的回去接管那个位子,然后……
  怀里某个位置突然跳了一两跳,薛黎陷无奈的叹了口气——得,毒血蟾蜍都让对方那般毫不在意的送给了自己,放下事成后再付的金额不谈,光是这福利,这笔买卖,就值当。
  那毒血蟾蜍可解世上大多数毒,除了他身上那九种。抛开两种以毒攻毒的续命,一种掩饰脉象的幻毒,剩下那六种因为制毒时就程序繁复,大多只有下毒人才能掌握解毒配方,不然一个个试,大抵试百来个方子也没有那个好运气能恰巧对得上。但对于旁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要是再有些个甚么上山狩猎的农夫被毒蛇毒虫咬伤,或是其他一些毒伤,包管用毒血蟾蜍能治好,这样一来,他的济善堂又可以清闲点了,他也不至于三天两头往外跑去采些罕见的药材回来。
  大抵便是老了吧,他突然就想安安分分的呆在那个小药铺里,瞅瞅那些个他拉扯大的孩子,然后给他们说个好媳妇或者嫁个好人家出去。
  绿奴傻愣愣的抬头看了看那个笑的一脸温柔的银灰暗衫的男子,再次小小声提醒:「薛掌柜,到门口啦。」
  「哦?哦!」薛黎陷点了点头,刚举步要出去了,突然想到了甚么似的忙奔了回去。
  绿奴紧张的浑身毛都要倒竖起来了,生怕他再吆喝一声甚么的,那么先生今晚铁定又要睡书房了!
  先生睡书房,后果很严重啊!
  不过好在有了刚才那夺命一刀的深刻记忆,薛黎陷也只是在下面猛的晃手啊晃手。
  对方那脚程也慢,还没上到小楼一层和二层楼梯的交界处,因此甫一踏上回字楼梯的小拐角就瞧见了,不解的停下脚,略微歪了头。
  薛黎陷露出一个招牌式的真诚爽朗微笑来,轻轻声的发问:「敢问公子姓名?」
  「苏提灯。」
  对方微微一笑,那股子若有若无的清香便散开了,他又慢慢的提着那盏灯笼,一步步虚弱且坚定的往上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引子 阴差阳错(上)

  薛黎陷在底下仰着脸干笑了半天,尔后摸了摸脖子,无奈的向着门口走去了。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在周围那惨淡的暗红小灯笼的衬托下,他手里那把白玉柄的幽蓝色灯笼真个是亮的诡谲的不得了。
  你喜欢提着一盏灯笼,可能又恰巧姓了苏,便这般明目张胆的告诉我你叫做苏提灯,这也,也太敷衍了吧。
  似是看出他的不快,绿衣服的小厮怯生生的拉了拉面前这个高大男人的袖子,小小声道:「我家先生自幼被卖到南疆,是个孤儿,後来遇见了一个师父教他些蛊毒之术,他才得以逃回来的,只不过先生小时候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得时时刻刻靠着那些清心凝神的香引活着,那些香引都让他做在灯笼里,所以他离不开灯笼的……他只知道自己的师傅姓苏,但他那个师傅很懒,懒得给他起名字,所以後来他自己长大了才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我家先生小时候真的很苦,但他人真的特别好,我就是小时候被他从奴隶场救出来的,求求你了薛掌柜,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先生呀。」
  略显青涩的少年在身旁局促的支支吾吾,又更加小小声道,「我家先生之前有嘱咐过我别乱说话,他不想强迫你的,但是这天下间,放眼望去……我在这里也就只认识你了。」
  薛黎陷听前半句的时候心都卡在嗓子眼了,他别的不怕,就怕被戴高帽,好在这小家伙真是太实诚了,这小破城镇,果然也就他还能拿得出手了。要不然,这天下间放眼望去,他要是也能生死人肉白骨,那么堂堂柳大小姐柳妙妙又算作怎么一回事?
  这等说辞要是落到了那个鬼灵精耳朵里,定然是会来找自己拼命的。
  拾掇下心情,薛黎陷回头笑的真诚:「放心,毒都是你家先生自己下的,要是他腿脚也灵便,自己个儿自救是没问题的,我也就做了跑腿的活计,真说不上甚么活命之恩,绝不会落一味药材回来,你便将心收回肚子里吧。真论及医术,说不定你家先生比我还要强些呢。」
  语毕一抱拳,薛黎陷潇潇洒洒的照着他沿路洒下来的药粉往山下赶去了。
  苏提灯上楼上的极其缓慢,并非他身体孱弱的原因,而是好像就是在思索一些事情分了心神,这般慢慢一层层一阶阶拾级而上。
  轻轻推开了房门又悄声合上了,苏提灯背抵在门扉上,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有些头疼的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绿奴啊绿奴,你真是替我找来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啊,真真是……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苏提灯抬眼望去,这布置的就像是婚房一样的室内,大红色的床帷边,那一身红衣的明艳女子正面无表情的望向自己。
  峨眉淡扫樱桃朱唇,鸦髻高堆凤冠霞帔。
  苏提灯慢慢的笑了,那笑容不是他惯有的悲天悯人,而像是一个吃到糖的孩子似的,很开心很开心的那种笑。
  他很轻,很轻的问:「月娘,无论发生了甚么,你都会陪我走下去的,是吗?」
  ……
  而另一边,回到了卧房飞快的脱下衣服,恨不得倒头就睡压根没有遇见这样一个诡异男子的薛黎陷在看到袖中飞出来的小纸片后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来。
  真是,闲的时候闲到死,忙的时候事儿赶事儿!
  挥手招回怀里,速战速决的展开,展开后,白纸上只有有三行,每一行又各三个字:
  雾台山。
  伫月楼。
  苏提灯。
  很好!
  薛黎陷郁闷的叹了口气,便直挺挺倒在了床上,一条腿和胳膊还伸在床外,抬起左胳膊挡在眼睛上阻止那陡然亮起来的月光打扰自己入眠,伸出去的右手中紧握的纸条瞬间变成无数粒细沙埋入尘埃。
  薛黎陷只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官道上几匹骏马正迅疾飞驰着,薛黎陷隐在暗处,让过了那几个明显不怎么在乎人命的畜生,悄么声的点足越过了墙头。
  他发现他真是藏头露尾惯了,便是回到自家这里,都舍不得走一下大门。
  猛的一缩身形接着倒肘击去,干枯苍老却犹如鹰勾的手爪牢牢锁住了自己的肘穴,还未等薛黎陷客套几句,屁股上便被猛的挨了一脚:「你个崽子的,跟我过招竟然还让着我!」
  薛黎陷捂着屁股跑远了,别说,他都近三十一大老爷们了,在外面可真是严肃正经,回来了,便是想正经也正经不了。
  因此只好嘿嘿笑着一面回头,低声道:「何伯,冯老爷子呢?」
  「在前头替你处理事呢!」这位老爷子把替你二字咬的尤其重,尔后横过手里扫帚,毫不客气的将薛黎陷扫出去了。
  没办法,有一件事他查不清楚,就无法安心来处理这边的事,更何况姜还是老的辣,薛黎陷自觉冯老处理起事儿比他这样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后生来的更妥当。
  颠颠的捂着屁股往前堂蹿去,冯老只见面前突然刮过一阵灰暗色的风,尔后就空空如也了。
  沧桑的叹了口气,这孩子,总是不喜欢让旁的人也瞧见他。
  只好自己往书房赶去了。
  甫一开门,就见着近些年又瘦了的俊朗大小伙子那沉寂坐在椅子上的模样,不似在外头的活络劲儿。
  薛黎陷抬头,这才又灿烂的笑了笑,还未等开口,冯老倒自己先说了:「不是你的那件事。」
  「哦。」薛黎陷自嘲的笑了笑,莫名也有些轻松。
  别的还好说,若是苏提灯真是当年掺和了那件事的人……也不对,他那时候那么年轻,怎生掺和得了,薛黎陷啊薛黎陷,你瞧瞧,每次一涉及这个心底事,智商便变得跟五天没吃饭一样白痴了。
  敛了心神,不再去纠结这个心底事,薛黎陷反问:「那么你闲着没事急传黑鸽来干嘛?还拿上好的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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