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努力,总有一天你眼里会有我的……可如今再也不可能了。”
她拿袖子擦干了眼泪,一步步朝侯祺钧走了过去,“我还知道,我爹会把我嫁入李府,其实是你的意思对吗?”
侯祺钧沉默,如果以前不认识她,此刻他肯定会觉得她聪慧过人。
俞欣妍忽然就笑了,笑得十分诡异:“原本我还只是猜测,如今看到侯大人如此,我才觉得,我说对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侯大人这么讨厌我,如果我没记错,我似乎没什么地方得罪过大人您吧?”
“枉我还这么喜欢你,费尽心思想嫁给你……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卑鄙的人!”
她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可我还是觉得不甘啊……您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满腹心思都在你身上啊……您让我以后怎么能好好相夫教子呢?”
她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张义怕她会伤害大人,默默走过来挡在了侯祺钧的面前,阻止了俞欣妍的靠近。
俞欣妍看到张义,又哭又笑,“……原来侯大人那天在凤凰池就已经算计好了……”
她呵呵地笑了两声,疯了似得凑近侯祺钧那儿,一字一句地说:“我听说那天我走了以后,侯大人把宁家小姐抱上了紫云楼……侯大人,你喜欢的其实是宁家小姐吧?”
张义想到廊柱那儿的人,就惊了一下,站直了身板,冷冷地对俞欣妍说:“吉时已经到了,俞小姐还是回去拜堂吧,大人还有公务在身,没时间陪你在这儿多说的。”
俞欣妍却哈哈大笑起来:“你竟然喜欢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也不知道传出去会不会被同僚耻笑,当真是很期待呢!”
侯祺钧脸色阴沉的厉害,张义也觉得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就想过去捂俞欣妍的嘴,想强行把她带离这里,谁知道他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侯祺钧低声说:“就算是又如何,我侯祺钧最不怕的就是被人闲话!”
俞欣妍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他竟然就这么承认了!她嘴唇苍白,再说不出别的话来讽刺反驳,心里绝望极了。
侯祺钧却不理会她,转身就往院外走,余光却瞥见左侧走廊的几个身影,神色微闪了一下。
不期然撞上侯祺钧往这边看,白翌楠、白玉娇、宁沁都僵住了……特别是白玉娇,震惊地望着侯祺钧,就像看一个怪物似得。
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竟然当着俞欣妍的面,承认喜欢表妹?
白翌楠对上侯祺钧,却是有些害怕,他的护卫默许他们在这儿偷听,并不代表他也喜欢被人听墙角,万一他动起怒来,一剑杀了她们,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心里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做了……一手牵一个,拽着她们拔腿就跑!
宁沁、白玉娇都处于失神之中,猛地被白翌楠拽了一下手臂,脚步下意识就踉跄了一下,幸好白翌楠很快反应过来,用力地拉住了她们,她们才不至于摔倒。
只是还没等他跑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侯祺钧威严的声音,“站住!”
白翌楠迈出的步子僵在半空,整个人就如同被定住了一般,果真一动也不敢动了。
侯祺钧一步步朝她们走了过去,在三人面前站定,很平静地问道:“刚刚都听到了?”
白翌楠面无血色,把头低到了尘埃里,却还是很诚实地说:“听到了。”
“嗯。”侯祺钧显得十分淡然,又问宁沁和白玉娇,“你们呢?”
宁沁自然很诚实地点头,白玉娇却是掐了一下手心,才抬起头说:“是我提议要来的,侯大人要杀要剐就冲我来,把我哥和我表妹放了。”
“是吗?”侯祺钧淡淡地笑了一下,“你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
白玉娇冷哼了一声,毫不畏惧地对上了他的眼,“大人若要草菅人命,我又有什么办法。”
她将手从白翌楠手里抽了出来,走到侯祺钧面前,正对他的眼,“不过临死之前,我想知道侯大人刚刚的话,到底有几句是真的!”
侯祺钧认真地看着她的神色,却没在她脸上发现一丝一毫的紧张或者是畏惧,他不由得佩服起这个尚未及笄的女子来……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如此大义,当真是难得。
他笑了笑,说:“侯某从不说戏话。”
白玉娇却笑了,一副任由君宰割的样子,闭起了双眼,“我只希望我走后,您能信守承诺。”
“表姐!”
“妹妹!”
白翌楠、宁沁都紧张地喊她,宁沁咬了咬唇,就想上前跟侯祺钧求情,话还没出口,就看到侯祺钧心情愉悦地笑了起来。
在场的人都觉得不明所以,侯祺钧朝宁沁缓缓走了过去,从怀里拿出个雕漆牡丹木匣子放到宁沁手中,也不等她问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白翌楠等人被搞得满头雾水,却也知道这条小命是保住了。
☆、第75章 喜悦
俞欣妍颓败地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听到动静却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瞥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更加震惊,竟然是宁、白两家的小姐!
刚刚她还又哭又闹像侯祺钧表明心意,还说了那样不知廉耻的话,现在全被她们听到了,她们心里一定笑惨了她吧?
俞欣妍看到侯祺钧递了个匣子给宁沁时,就讥诮地笑了起来,觉得这也没什么了,侯祺钧都这么光明正大地跟她承认了,原来她还抱有一丝希望,如今就连这最后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俞欣妍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会那样算计她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良人……她也不算输得太冤枉。
可是想到要嫁给那样不堪的一个人,与他共度余生,俞欣妍还是会觉得恶心……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陷父母于不义吧?
她就算再任性,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父母出事。
今日这堂,她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索性结果都是一样的,她又有什么好反抗的……
她扬起头,忽然就笑了,笑得怅然绝望。
………………
侯祺钧走了以后,白翌楠才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可把我吓坏了,你们是不知道,这个侯大人,就连指点我的孟大人都敬他三分,可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宁沁低头看着侯祺钧莫名其妙塞过来的木匣子失神,她们偷听了他跟俞小姐的谈话,按礼说,他不是应该责罚她们吗?怎么反而递了个木匣子给她就不声不响地走了?
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会不会是用来吓唬她们的。
侯祺钧没杀她,白玉娇却显得很平静,转过头对宁沁二人道:“索性该看的我们也看了,就别待在这儿了吧,今儿是表妹生辰,我们去爬山可好,重阳那会子下雨没去成,我们今儿补回来。”
也不好奇宁沁木匣子里装了什么,就拉着她往外走:“野炊的东西姑母都帮我们准备好了,我们快走吧。”
白翌楠看自己妹妹这么云淡风轻就是一阵不解,连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怀疑……刚刚还大义凛然地要替他们出头,这会儿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了,这脸变得未免也太快了吧,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不好琢磨啊。
他对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啧了两声,这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等她们从山上回来,已经很晚了,宁沁累到不行,梳洗过后就上了床,却怎么也睡不着。
过了许久,她又重新爬起来,走到妆奁盒里,把今晨侯祺钧给她的那个木匣子了出来,放到了床上。
匣子是用金丝楠木做的,外头雕了翠竹的纹案,也不算大,宁沁拿在手里刚刚好。
宁沁又把匣子翻过来,就看到匣子底下刻了个“侯”字,小小的,刻得并不很明显,若不仔细瞧,倒看不出来。
这难道是他亲手刻上去的?
宁沁默默地想着,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抱着匣子在床上打了两个滚,才又坐起来,把一旁的松油灯端近了些,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打开。
并不是她想的,拿来吓唬她的东西,而是一支梅花桃木簪子……坠着碧色的流苏,簪尾还刻个沁字,同样小小的,很难发现,却能看出字迹跟匣子上是一样的。
宁沁就迫不及待地坐在妆镜前,拿簪子在头上比了比……虽然看起来很古朴简单,却很衬她的肤色。
宁沁轻轻地笑了起来,小心地把它收进盒子里锁好,搁在了床头最底下的柜子里。
………………
俞家刚刚办了喜事,俞老爷却显得不太开心,下朝后,同僚过来恭喜他:“听说俞大人的千金前几日大婚,嫁的是兵部李侍郎的嫡长子,看来大人很快就要当祖父了,倒是要恭喜大人了。”
俞润林勉强笑了笑,说:“确实如此……”却无意与他多说,拱手道:“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同僚看着他匆匆告辞的背影,就若有所思……胡达正好路过,看了这一幕,就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俞小姐嫁得也不好,你在这儿恭喜他,不是在给他添堵,以后见着他可要小心了。”
那同僚只是个五品的小官,听到这话,吓得冷汗直冒,“李侍郎门第也不低,怎会嫁得不好呢,大人您就别跟我开玩笑了。”
胡达意味深长地笑:“你没听说俞家千金连回门都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吗?显然这两夫妻不和睦……而且,我听说,李侍郎这位嫡长子可有过三任妻子的,你说俞大人会看得上?”
那人听了就更加惊讶了,“既然俞大人看不上,为何还要把女儿嫁过去,那不等于送狼入虎口吗?”
胡达轻轻地笑,却不跟他多说了,只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投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就转身走了。
他们刚离开,侯祺钧就从后面走了出来,张义有些欲言又止,侯祺钧转头看了他一眼,张义连忙说:“属下只是觉得这个胡大人眼神有些不对……”
他们做的事都是在暗地下的,只有当事人知道……可刚刚胡大人却笑得那样意味深长,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侯祺钧看了胡达的背影一眼,就道:“胡达并非严崇的爪牙,他如何想,我倒是不关心。”
可他也并非站在您这边的呀……这话张义也只能想想,却不敢说出口的。
侯祺钧却是看出他在想什么,道:“胡达忠于陛下,这就足够了。”
胡达这人虽跟宁侯共事,性子却跟他截然相反,宁侯冲动易怒,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但是胡达却是那种不动声色的人……也不结党营私,为人还是很正派的,就算知道了什么,也对侯祺钧构不成威胁。
张义这才点了点头,侯祺钧却问他:“学子暴毙的事查得如何了?”
张义道:“牢中的两人已经认罪画押,供出了那商人的面貌……只是属下拿着画像找遍了京兆,也没找到人,属下怕他已经离开了京都,就不太好找了。”
侯祺钧点头道:“找不到也不用,只要时不时透点风声出去,犯事的人自会自乱阵脚,乖乖回京都的。”
这是引蛇出洞了……张义连忙笑道:“还是大人高明。”
☆、第76章 人选
十一月,边境传来消息,戎狄王在西北拥山为王,勾结西北商贩,垄断米盐生意,还在山上集结了大量戎狄残余的兵力,大有东山再起之势。
西北官员派兵久攻不下,镇守主将反被戎狄王掳走,下臣这才八百里加急把这事上报朝廷。
皇帝接到线报,却是大发雷霆地将书案上的奏疏一把扫到了地上,指着前来禀告的小兵怒斥:“戎狄王集结兵力定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们怎么这时候才来跟朕说!”
小兵战战兢兢地跪在下首,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个送信的,哪里知道大人心里是怎么想的……皇上就是再生气,问他也没什么用啊。
侯祺钧、严崇站在下首,两人皆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严崇轻蔑地哼了一下,侯祺钧则淡淡勾了勾嘴角。
皇帝虽然生气,却也没被冲昏头脑,知道盘问这么个小人物也没什么用,疲惫地挥手让他出去。
小兵早就吓得半条命都没了,此刻得了皇帝的允许,自是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出了承乾宫。
皇帝把折子丢到侯祺钧和严崇面前,“你们看看。”
严崇率先过去捡起了折子,打开一看,脸色就微微变了一下……皇上就问他们:“两位爱卿觉得这事该如何是好?”
严崇把折子递给侯祺钧,侯祺钧却并不接,而是拱手朝皇上道:“此时微臣也略有耳闻,当时只觉得是有恶霸在西北作乱,并未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会是落网的戎狄王。是微臣的疏忽,请皇上责罚。”
皇帝却没责罚他的意思,叹了口气道:“若说你有错,那朕又何尝没错……西北有异动这事你也跟朕说过,只是朕当时没把它放在心上,才会酿成如今的大错。现在追究这些也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