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就说了皇上有勇有谋花了这么长时间,不照样没拿下戎狄之类的话,惹得龙颜大怒……是属下无能,没能拦住将军。”
宁夫人脸色有些发白,老爷这分明是说皇上无能啊,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她手紧紧抓住罗汉床上铺的缠枝纹垫子,“皇上可有说要治老爷的罪?”
李忠忙回道:“并没有,只说老爷封侯就不必了,让他回府好好反省,想明白了再上朝……其实还是侯大学士为老爷求了情。”
刻意激怒老爷冲撞皇上,事到临头又为老爷求情?这侯大学士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幸好只是关老爷禁闭,也不算什么大事,老爷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也确实应该休养一下了……何况,不封侯对老爷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宁夫人松了口气,对李忠说:“你替我备些礼送到侯学士府上,就说谢谢他为老爷求情。”
无论如何,场面还是要做的,不过这个阴晴不定的侯学士,她觉得以后还是劝老爷少跟他往来比较好。他圣眷正浓,性格又让人捉摸不透,像老爷这般老实忠厚又直肠子的人,难免不会被他算计。
李忠也跟了宁将军很多年,多少也懂得这些虚礼,连忙称是退下了。
知画正端了空碗出去,一出门就对上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宁沁,顿时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起来了?”
看她身上只着中衣,还光着脚,连忙把托盘放到地上,跑上前把她的小手拢进自己掌心,一边哈气给她搓手取暖,一边说:“这时辰还早呢,您怎么就起来了,是不是屋里太冷把您也冻着了?我这就让人给您添一床被子……”
知画啰啰嗦嗦说了一堆,却见宁沁只盯着房里看,就跟她说:“老爷喝醉了,这会子已经睡下了,知画背您回房歇着吧,等明儿我们再过来。”说着就弯下腰要把宁沁背起来。
宁沁却微微侧身躲开了知画,几步小跑进房里,直直地看着宁夫人,很认真的问道:“娘,那侯学士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陷害爹?”
“你怎么醒了?”宁夫人几步走到宁沁身边,皱眉上下打量着宁沁身上的衣物一番,转头对边上的知画说,“去内室拿我的雪貂大氅来,再把我搁在多宝阁里新给小姐做的绣鞋拿来。”这么说着,越发觉得不放心,于是干脆一把拉了宁沁进内室,自己寻了衣物给她裹上。
宁沁想说自己不冷,但看到娘亲坚持的眼神,就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由着娘亲给她穿了一身厚重的冬衣,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心把她拉到罗汉床坐下。
宁沁觉得身上沉甸甸的,就忍不住对娘亲嘀咕,“娘,这都开春了,我又不冷,也不出去,您给我穿这么多做什么……”
“你待会难道不用回房?谁让你深更半夜跑出来。”宁夫人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又伸手替她把刘海绕到耳后,看着她那张精致无暇的小脸,语气缓了缓,“你这么晚来爹娘的房间做什么?”
宁沁这才想起正事,连忙说:“我听到屋里忙里忙外的有点吵,就过来了……我刚给听到李护卫说爹爹冲撞了皇上,被褫夺了侯爷的封号,是真的吗?”
宁夫人没想到女儿会问这个,顿时有些发愣,很快她心里就有了计较,笑着对女儿说:“沁儿乖,这些事都不是你该管的,你只要知道你爹爹平安无事就行了,封不封侯对我们对我们来说也没差别。”
娘这分明是在敷衍她,宁沁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又有些不甘心地问道:“爹是被那侯大学士陷害的是吗?”
“沁儿!”宁夫人立刻就跨下脸,宁沁知道娘亲这是不高兴了,只能咬了咬唇说:“那沁儿先回房休息了,明日再给爹娘请安。”心里却暗暗恨上了那个害爹爹丢了侯爷爵位的侯大学士。
☆、第5章 初见
宁沁躺在雕花架子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旁人都说爹爹打败戎狄,功不可没,势必是会封侯的,就连爹对此也是成竹在胸。却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侯学士,三两句话就让爹丢了侯位,落了个冲撞圣上的罪名。
从功标青史的功臣一下子变成了恃功岸忽的罪臣,普通人都会接受不了,更何况是素来心气高的爹爹,也难怪平素不爱喝酒的他会喝得酩酊大醉了。
想到这,宁沁愈发对侯学士恨得牙痒痒的,真恨不得上前扇他两巴掌,问问他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这么对爹。
但想到他的身份,宁沁又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
负责守夜的知画听到宁沁叹气的声音,就连忙端了盏宫灯上前,掀了幔帐轻声问她,“小姐可是还在想老爷?”
见宁沁没答话,知画便道:“明儿府里还要给将军接风,小姐可要好好打起精神来才是,这会儿已经四更了,您还是早些歇了吧。老爷那儿自有夫人照顾,您就别担心了。”
宁沁抿了抿唇,她只是担心爹会被人嗤笑罢了,自开国以来,靖朝还没出现过这么荒唐可笑的事。
爹素来心气高,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宁沁翻了个身,背对着知画道:“也没什么,就是想到我费了那么多心思做的菜爹也没尝一口,有些失落罢了。”
原来是想到了这个!知画松了口气,笑着安慰她:“戎狄已经败了,往后老爷在府里的时间还多着呢,索性菜式您也学会了,往后您再做给老爷吃也是一样的,早些歇着才是正理儿。”
也不知是知画的安慰起了作用还是什么,宁沁嗯了一声,就把眼睛闭了起来,拢了锦被歇下了。
直到听到宁沁平稳的呼吸声,知画这才轻手轻脚地熄了灯,自去暖阁睡下。
翌日,宁沁在卯初就醒了,睁着眼一直看着帐幔,直到知画进来,她才起身。
知画看她两只眼睛有些肿,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可怎么好,老爷和夫人若是见着小姐这幅模样,定是会指责我没照顾好小姐的。”
宁沁笑笑说:“爹娘哪儿就这么不讲理了,昨儿我晚睡娘也是知道的,你就别担心了。你去厨房拿些熟鸡蛋帮我敷敷就好了。”
知画看了一眼天色,觉得现在还很早,不由得对她说:“不如小姐您再睡会吧?这会子老爷夫人都还没起呢!”
宁沁哪里睡得着,就摇头说:“天都要亮了,我睡不着。你替我梳洗吧,待会去爹爹那儿用膳。”
宁沁既然这么说了,知画也不好多说什么,伺候宁沁梳洗完,给她穿了件樱草色挑线裙子,套了四合如意连云纹的妆花褙子,梳了简单大方的双平髻,又在房间歇了一会儿,这才往宁将军的房间去。
只是还未等宁沁走到宁将军的院子,抄手游廊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看见刘管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嘴里还喊着:“老爷,夫人,有圣旨!”
爹不是被罚反省了吗?哪儿还会有圣旨!
宁沁很疑惑,下意识就追上了刘管家的脚步。
“小姐,您慢点儿,”知画见小姐忽然加快了脚步,连忙在后头提醒道,“地板才将将洗过呢,您别滑倒了!”
宁沁急着想要探个究竟,又哪里能听得进知画的劝,步履如飞就跑进了宁将军房里,差点就被门槛给绊倒了,幸好宁夫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宁夫人看她急匆匆跑进来,就忍不住笑她:“一早上就飞了两只麻雀进来,也不知我这儿是得了什么好运。”
宁沁连忙站稳身子,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喊了声娘,就探头往里边看。
只见宁将军半靠在罗汉床的引枕上,两只手揉着太阳穴,眉头整个儿都皱在一起,好像很难受的样子,而刘管家就在一旁恭敬地回话,两只手却揪着裤管,颇有些紧张。
“娘,管家不是说有圣旨吗?爹怎么还不出去接旨?”宁沁见了这不寻常的场面,不由得问道。
也不知会是什么圣旨……若是封赏的,爹没理由犹豫啊,难不成是治爹冲撞圣上之罪的?
想到这个可能,宁沁脸色立刻就变了,“娘,我出去看看!”
只是还未等她迈出一步,宁夫人就及时拉住了她,宁夫人看着脸上写满了担忧的女儿,心里既欣慰又心疼,就连不谙世事的女儿都看出不寻常来了,府里其他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宁沁的发髻,“沁儿先回房去可好?这儿自有爹娘呢,不会有事的。”说着就转头对追上来的知画说:“知画,你先带沁儿回房用膳,待会再过来请安。”
知画看到宁夫人脸上的慎重,连忙点了点头,就上前去拉宁沁,宁沁抓着宁夫人的手不肯放,澄澈如水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低声喊了句,“娘……”
宁夫人朝她点了点头,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你爹立下了汗马功劳,皇上就算再生气,也不至于对我们怎么样的。”
皇上还不至于糊涂到公然拿一个功臣开刀,这样大臣们只会说他是个赏罚不明的昏君,这圣旨只怕是赏不是罚,老爷只是听闻前来宣旨的是侯学士,心里不舒坦罢了。
就算是这样,宁沁也还是不肯走,宁夫人无法,只能带她先避到西次间去了。
不消一会儿,宣旨的人就进了院子,透过槅窗,宁沁看到一个身穿孔雀绯袍,腰间金花云钑鹤绶带,配和田紫玉坠儿,头戴五梁朝冠的男子。
他长相极其俊朗,举手投足间还带着几分儒雅,身材也算不得高大,却给人一种威严难以捉摸的感觉,这种感觉连常年领兵打仗的爹身上也没有。
他虽端着一张如沐春风的笑脸,宁沁却觉得他笑意不达底,一点儿也不真实……宁沁就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然而他竟好似听到了一般,视线立刻就移到了槅窗上来。
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却让她浑身一震……就好像自己的心思被他洞悉了一般。
分明是这么儒雅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犀利的洞察人心的目光……宁沁下意识就缩了头躲到槅窗后,不敢再看了。
☆、第6章 反常
宁将军穿戴好官服,面无表情地从房里走出来,正准备跪下接旨,就看到侯大学士正望着西次间的槅窗出神,嘴角勾起的那抹笑,竟是出奇的柔和!
同僚都说这个年轻气盛的侯大学士不苟言笑,对谁都是冷冰冰的,这会儿又算是怎么回事?宁将军下意识就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一个樱草色的小身影探出半个脑袋往这儿直瞧。
宁将军不由得哂笑,沁儿果然还是那么爱凑热闹。
不过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消褪了去,满脸警惕地看着侯祺钧,这侯大学士这么看沁儿又算是怎么回事?难得他觉得对自己的羞辱还不够,想对沁儿下手不成?
想到这,宁将军整张脸都黑了,重重地咳了两声,也不待他有何反应,就领着一众家丁跪下,铿锵有力道:“下官宁俊荣前来接旨!”
思绪忽然被打断,侯祺钧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但看到宁将军恭敬跪在地上了,他也只能不舍地收回视线,心不在焉地把圣旨宣读完了。
宁夫人并没猜错,这圣旨确实是赏不是罚,大致意思是封宁将军为龙虎将军,特进光禄大夫,封不世宁侯,赐诰券,食禄千石,良驹百匹,赏金银,珍玩等近十箱。
旨意有些出乎意料,宁将军看着侯祺钧良久,都没敢伸手去接,皇上怎么又改变主意,给他封侯了?为人君者,最忌言而无信,皇上却几次三番地出尔反尔,这哪是一国天子该有的作为。
宁将军有些捉摸不透皇上的想法了,他忍不住就问侯祺钧,“昨儿宫宴皇上分明说我不能封侯,怎么今日却……”说着话锋一转,不由得变得严肃起来,“可是谁在皇上面前说了我什么?”
君无戏言,他觉得皇上作为一国之君,也不可能是这么儿戏的人,除非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他什么……他不敢确定是赞赏他还是指责他的。
赞他的还好说,理所当然接了旨便是了。若是指责他的,定然不会有什么好话,他甚至能想到,皇上听了这些话还封他为侯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为了安抚!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这圣旨,他是万万不能接的……
侯祺钧又岂会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他斯条慢理地将圣旨卷起来,弯腰递给宁将军,笑着问他:“将军这么问,难道是在质疑皇上?”
宁将军默不作声,侯祺钧就亲手把圣旨塞到他手里,直起身背对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隔了半响才听到他道:“将军大败戎狄,皇上龙心大悦,免不得就多喝了几杯……宫宴上的事,将军也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他这是什么意思?说皇上喝醉了人也糊涂了?他分明记得皇上说那些话的时候,半点醉意也没有!
手里的圣旨就像烫手山芋一般让他难受,侯祺钧说这话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无疑不在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