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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榆一声声的质问在她的脑海中清晰到模糊，却又怎样都挥之不去，只觉得小腹处有一阵阵的刺痛感袭来，眼前的一切变得好模糊，死死抓住天恩的手臂，“好痛……”她只说了两个字，之后就紧紧咬着牙关，再说不出别的。
***
医院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成不变地冷色调，尹天恩一个人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一种深深的恐惧袭上心头。
刚才看着青末从屋子那里出来，脸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贝齿咬着下嘴唇咬出一层月白，她扶着她走了几步之后情况就更不好了，她只觉得自己得手臂被青末攥得几乎要被捏断，接着只听到青末又轻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好痛”两个字。那个地方是郊区，她们开车到一半的地方就下车边走边问人。叫救护车也不知道怎么说地址，Taxi又打不到，等走到有车子的地方青末已经虚脱地靠进她怀里，她只能已最快地速度开到最近的医院，她记得医护人员将青末从她的车子里抬出来的时候，她看到后座位子上的，血！
虽然她自己也生过孩子，可是她那时候被全家人当宝贝似的守着护着，每天最危险的活动就是晚餐过后出门散散步，别的再也没有了，所以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看到那血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傻了，颤抖地跟着医务人员一起将青末送进手术室。
送青末到医院之后她就立马打电话给自己的丈夫蒋木，这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了。
青末出事，尹洛凡又被派出所拘役，她就算告诉他也于事无补，还会让他徒增担心，尹洛奇更不能说，这一次和青末来苏城就是来查尹洛奇的，而父亲尹国强也不能说，他正在另一间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她怎么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子正在手术室里，而且情况很危险！
蒋木赶到的时候，天恩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抖，听到步子声不断加近才抬起头来，一看见蒋木她就整个人冲上去拥住他，她好怕，好怕一个人面对，以前她总觉得丈夫就是用来疼她的，心情不好的时候耍耍小脾气的对象，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丈夫是一个依赖，一个在你最害怕的时候可以冲上去抱住他，然后和他一起面对的人。
“好了，我来了，别怕。”蒋木抬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背，拉着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天恩的眼睛里还全是泪，哽咽着拉着蒋木的手说：“老公，你说嫂子会不会出事？孩子会不会有事？”
“天恩，医生会尽力的。嫂子和孩子会没事的。”蒋木依然在安慰她。
“可是我刚才看到……血……”提到血，天恩依旧害怕，眼睛愣愣地凝视着手术室的灯。
“会没事的……”蒋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并没有看到之前的情况，也不懂这方面的事，只是以前天恩怀孕的时候医生有说过，如果见红要尽快送到医院，但这个尽快是不是表示不一定会有事呢？
其实蒋木从来都没有见过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和身旁的天恩怀着同一个心态，他也祈祷里面的人千万不要出事。
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医生从里头走出来，筋疲力尽的脸上挂着一丝给予病人家属的安慰，“手术成功，大人和孩子都没事。”顿了顿他又继续补充了一句，“不过病人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调养。”
医生抬头向四处扫了一眼，只看到两个人，又补充道：“这个时候，如果丈夫在身边会更好一点。”
“我们知道了，谢谢你医生。”蒋木朝医生点点头，并没有打算解释尹洛凡的事，毕竟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青末和孩子都没有事。
***
青末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梦到在一片满是金灿灿稻穗的田野，却又迷迷蒙蒙，一点都不真实，甚至有几缕清烟萦绕在眼前……在田野的尽头是一个站得笔直的小男孩，青末觉得这个小男孩特别眼熟，就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男孩朝她招了招手，青末朝他迈开步子，田野很宽，青末走了好久才看清他，只见男孩露出两颗大门牙，一双剑眉却露出了丝丝温柔，她只觉得别样的亲切。
“这里好漂亮，我好喜欢这里……”男孩望着田野说，转头又问：“你呢？”
“这里确实很漂亮，我也很喜欢。”青末这么说。
男孩弯了弯眉眼，“我以后想在这里生活，你说好不好？”
他为什么要告诉她他想住在这里？为什么要问她好不好？
青末想了很久，似乎懂了，却还是皱着眉头，这个男孩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走了。”男孩说，含着一丝不舍，却渐渐地离青末而去，他的嘴型微微张了张，说了两个字。
虽然没有声音，可青末却看得清楚，她听到了，他在喊——
妈妈。
那个男孩是她的孩子！
意识到这一点时，青末拼命地想追上去，可却怎么都追不上，她只能跟在后面不断地大声喊：“别走——！留下来——！”
别走，留下来。
在和柳琴谈话时，她曾怀疑过，她也问过自己：到底该不该为尹洛凡生下这个孩子？将来这个孩子的身上会流着尹家的血，会流着尹国强的血，她仇人的血！
可现在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的声音。
那是她的孩子啊，尽管他也是尹家的血脉，可这是在她肚子里酝酿了三个月的孩子啊！她一直那么爱他，她怎么可以在那一刹那有那样的怀疑，她怎么可以？
意识一点点地清晰，抬头就是白顶的天花板，还有医院里特有地消毒水的气味。
她想微微侧动下身子，可一动就发现下腹疼得厉害，像被什么东西撕扯过一般，似乎要将她的下身弄得四分五裂。转过头看了看，手上还挂着吊水，抬起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心蓦地一舒，他还在，他没有走！
幸好！
坐在病房里的两个人似乎听到声音，立马上前来看到。青末第一眼就看到天恩焦急的脸，她的眼睛肿肿的，应该也是刚哭过。
“嫂子，你怎么样？”天恩挤出一个笑容凝睇着青末。
尽管青末承认她很爱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她接受了那个孩子身上留着尹家的血，可当她睁眼之后再次看到尹家的人，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抵触感……想到这些，那些不开心的回忆不断重现，她咬着下嘴唇，眼泪在眼眶里越蓄越满，从眼角挂了下去，落进发丝，楞天恩不断地重复唤她“嫂子”，她都没有理会，她的目光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没说一句话。
当她的意识越来越清晰，青末的脑海里便只剩下和柳琴在那个昏暗的屋子里，面对面坐在沙发里，柳琴一个人说着当年的种种，当年的所有真相。
“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会突然和我在一起么？”
“全拜那个尹国强所赐——要不是他安排了一出好戏，让你爸以为你妈和他开房，又怎么会让你爸终日醉酒，最后和我一夜情呢？”
“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会得抑郁症么？”
“因为她一直只把尹国强当过去，尽管他是她的初恋情人，不过早就是过去式了，可是尹国强却一直缠着她，让她以为他还要追求她！而你爸爸就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给他扣了顶绿帽子，哪个男人受得了？当然回去责问你妈！你妈就是被他们两个男人弄成抑郁症的！”
“你知道你妈妈怎么死的么？”
“是我把她带到楼顶，然后把她……推了下去……她不是有抑郁症么？谁都以为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可怜她以为的那个初恋情人，尹国强，他明明看着我杀了你妈妈，他却一句话都不说……”
“尹国强还利用你爸爸对你妈妈的愧疚，和他签了个什么君子协议！他怎么配签这个协议，他明明就是个伪君子！”
“对，我是真小人，可我总比那种伪君子要好得多！你要记住，是尹国强害得你家破人亡的！”
“你真的要帮那群害你家破人亡的人么？！别忘了，是尹国强害得你父母分离，你妈死不瞑目，还有你，是尹洛凡害得你背井离乡！就是他们尹家夺了本来属于我们苏家的东西！你现在还要帮他们？你最好想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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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放下原谅
中午的阳光别样的热情，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依旧刺眼的很，弄得人一阵晃眼。
天恩本来正斜靠在沙发上打盹，听到声音才从沙发里直起身子，抬眼便看到青末正双手撑着床打算起来，天恩焦急地跑上前，“嫂子，医生说你要多休息，不能下床的。”
青末自从醒来之后就什么话都没有说过，什么事都没有做过，天恩心底里其实有些害怕，她不知道青末在别墅里面发生了什么？柳榆和她说过些什么？
可天恩总觉得青末怪怪的，好像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青末好不容易才撑起来，有些气喘，又加上长时间没有说话，声音涩涩的，“我要去一个地方。”
她想起在柳榆家时柳琴交给她的纸条，那是柳榆在去香港之前留下来给她的，青末还记得那张纸上写着：还记得我问你的问题么？去青宇的坟前看看吧，我留了点东西在那棵小松树下。
仔细想想，或许柳榆早就料到自己也有这样的结局，才会做好这样的打算。
“嫂子，你现在很虚弱，医生说这几天都要静卧的。过些天，等你好一点再去好不好？”天恩几乎是哀求地拦着青末，她不知道自己在青末面前到底还算什么，但是她却一直把眼前这个人当作自己的嫂子，自己的亲人。
看着曾经爽朗的尹天恩如今这样放下面子，甚至为了照顾她都没有好好休息，青末一阵感动，却也再一次肯定她要这样做。
这半日躺在病床上，青末想了很多，确实，尹家对不起苏家，是尹国强害得她父母失和，六岁就失去了母亲，可那是尹国强，尹洛凡并没参与过这些，最多是七年前被当作一颗棋子安排在了她的身边，而尹天恩就更无辜了。
尹洛凡曾经问过她，如果他的父亲做了对不起她父母的事，她会不会原谅他。
当时她回答得很快，她说：不管是什么恩怨，都是父母之间，也就是上一辈之间的事，并不能怪他。那个时候她想得很清楚，父母之间的事要回溯到二十多年前，而那个时候尹洛凡才多大，根本就不可能阻止，亦不可能参与。
可为什么昨天柳琴和她说出真相之后，她会突然之间想不明白了呢？
也许，真是，一时糊涂。
又或者，从来都只是，纸上谈兵。当真的遇上的时候，她始终还没有决定。
躺在床上，望着干净的天花板想了半日，她已想得很清楚，她要救尹洛凡。不管尹家和苏家之间有何恩怨，她是苏青末，他是尹洛凡，他们之间已经错过了太多，难道真的要像武侠小说那样，为了家族的仇恨而放弃自己追求的真爱么？
“天恩。”声音薄如蝉翼。青末靠在天恩帮她垫好的床垫上，认真地凝睇着她，这是青末醒来之后第一次正视天恩。
天恩搬过一个四脚凳子在床边坐下，一样认真地看着苏青末，等待着她接下去会说的话。
“我想去看看苏青宇的墓。”青末伸过那只没有吊着瓶子的手，轻轻覆在天恩搭在床边的手指上，见天恩要立马阻止的样子，她的语气似乎坚定了一些，“我一定要去。”
天恩无奈，医生说过，她现在的身子需要静养，最好一直卧在病床上，连下床都要减少，更何况是去一个阴风萧索的墓地，以她现在的情况，要是再受了凉，那可如何是好？
“嫂子，过段日子等你的身体好一些，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顿了顿，她似乎想到些什么，补充道：“就算不为自己，你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对不对？”
青末怔了怔，再次想起那个梦里的小男孩，一双剑眉，一对星眼，皮肤很白，嘴唇鲜艳滋润，笑起来一边有酒窝一边没有，真是集合她和他的所有优点，想到这，她的脸上不禁浮现出温馨的笑。可在几秒后她又坚定地说：“不管怎样我都得去，我想宝宝也希望我可以救他爸爸……”
“救二哥？”天恩这才知道青末一定要去看苏青宇的墓是为了尹洛凡，可这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苏青宇的墓和我二哥有什么关系？”
青末咬着下嘴唇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