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面容,都砸得稀烂,看不清楚了。这副尸骸的确实跟三妹差不多身高,也是一个女子,但除此之外,唯一能分辨出身份的,便是一样支离破碎的衣服了。
赵希韵疑惑的看向大哥,“从哪里看出,不是三妹?”
赵希孟脸上终于开始有了些人色,他指着尸骸的腰际,“腰带被人拿走了。”
经他这么一说,赵希韵才发现,这具骸骨,是没有腰带的。三妹的腰带里藏着一柄软剑,而腰带本身,也是软剑的剑鞘。这是赵家的传家之宝,除了赵家人,没人知道这腰带应该怎么解开。而其他人,也没有特意割断腰带的必要,何况,普通的兵刃,还轻易割不断这条腰带。
如此说来,这条腰带,应该是三妹自己解开的。而这具尸骸上的衣服,也是三妹帮她穿上的?
赵希韵疑惑的看向赵希孟,却见他仰着头,紧闭着双眼。
还好,还好……不是三妹。三妹没事。
硝烟(一)
世人都说,罗刹渡的掌柜疯了。
空穴来风,必定事出有因。神捕门掌门遇刺一事,神捕门出动所有的人马利用所有的关系在江湖上调查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出暗花的人。没有任何关于买凶者的线索,所有的线索,都停在了刺杀慕容先生的刺客,是一个易容成甄瑶的易容高手。
能杀了慕容启的易容高手,虽然没有人看到真实面貌,但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杀手里,怕也只有罗刹渡的易郎有这份本事了。找不到买凶者,那便只好从直接出面的杀手这方着手了。
神部门盯上了罗刹渡所有的风吹草动,罗刹渡竟不以为意,还开始公然招惹上了鬼城,把原本暗自较劲的生意上的竞争公然摆上了台面来,让自己前后受敌。而这前后受敌的局面,绝大部分,还是因为罗刹渡自己造成的。
而且,随着神捕门对罗刹渡越来越多的调查,越来越多的疑问也浮出了水面。
例如,很多的刺杀案,最终都能找到买凶者。却唯独有几桩例外——神捕门慕容启遇刺、荆门赵府遇袭、甄开广在自家遇刺,都找不到买凶之人。其他的,或多或少,都能找到疑似买凶者的嫌疑人。
原本江湖上对于杀手组织都是有所耳闻但却关心不够的。因为说到底,杀手组织不过是工具而已,只要想要用这个工具的人存在,端了一个杀手组织,也会有其他的杀手组织存在。是以江湖上从来没有过将杀手组织当做邪魔歪道,合力铲除掉的先例。
这一次,恐怕要开了这个先河了。
若是有人买凶,那还可以说杀手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为了生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若没有人出这个赏银,就算是杀手,又凭什么可以随意杀人?
所以,如果说在此之前神捕门对于刺客的态度还是只针对单一命案里牵连到的刺客的话,那么现在,神捕门简直是想要把整个罗刹渡一锅端,除之而后快了。
而既然有神捕门牵头,而且还有赵家和甄家参与,那么之前曾和罗刹渡结过怨的,即使他们知道罗刹渡的确是受人所雇才杀了自己的亲友,他们也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一个迁怒的机会。能借机翻出雇主自然是最好。当真翻不出,他们也要用罗刹渡来泄愤。这个世上少有雪中送炭之人,却从来不乏落井下石之辈。
似乎是一夜之间,又似乎根本没有人牵头,江湖上无声无息的掀起了对罗刹渡的围剿行动,而且,是黑白两道的联合围剿。
……………………………………………………………………………………………………………………………………………
蒲云舟面朝着月光站着,月光打在他的脸上,竟然有些诡异的温润祥和。而他对面站着的人,却背对着月光,整个人陷进了影子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对视了很久。终于,蒲云舟对面的人先背过身去,背对着他,“为何总是针对我?”
蒲云舟状似吃了一惊,“为何如此说?”
“哼。”背对着他的人影冷笑一声,却不回答。
蒲云舟正一正色,一本正经的说,“你为何不来找我?”
“找你?找你做什么?”那人影又是一声冷笑。
“找我报仇啊。”蒲云舟说得理所当然。
“报仇?报什么仇?”
“杀父之仇。”蒲云舟小心翼翼的说完这几个字,死死的盯着对面人的背影,手心不自觉的捏紧了。
背对着的人突然转过身来,面容又一次陷入黑暗里,笑声却在转身的同时传了过来,“杀父之仇?”轻笑里带着一丝不屑,“四师兄是说,自己为了《北斗心经》,杀了我父亲么?”
“不然呢?”
轻笑声一直不歇,“四师兄的《北斗心经》练到第几层了?何时可以百毒不侵?”
蒲云舟一愣,转而一笑,是啊,他的小师妹,一直都是聪明伶俐的,又怎么可能连这么简单的地方都想不明白。若他真是偷了《北斗心经》杀了师父的人,又怎么会被她下毒的暗器所伤?他一时被感情冲昏了头以为她是念旧情手下留情,却没想到,她一早就看破了实情。
“所以一个月前那一次……”你才没有狠下心杀了我?
对面的人叹了口气,“我从未信过。”从未信过,你杀了我父亲的事。
“那你当年为何……”为何没开口为我说话,为何事后没来找我?
十几年前,他常常只开口说了半句她就猜到了下文,十几年未见,她这样的本事却一点也没有退化,“那你当日为何又一个人离去,而且再未回过七星门。你可知……”
你可知我从丧父之痛中稍有些清醒过来时,便得知你和五师兄不告而别的消息时,是何种的心情。你可知我想要查探出事情真相,却发现和自已一起查探真相的七师弟突然失踪,不知生死时,是何种的心情。你可知我在伤心彷徨与无助时,发觉自已竟已有了身孕时,又是何种的心情?
这一切,你都不知道。你只是知道自己被冤枉了,你只是不甘心自己被冤枉了,在你无助的时候,你没有选择来依靠我,甚至没有选择来让我相信你……
“蒲云舟,”
“嗯?”蒲云舟好像很期待她接下来的话,却没想到她接下来的话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我恨你!”
“……”
蒲云舟显然被这三个字震住了,甚至有些搞不清缘由,他正想问个究竟,却听到六师妹继续说,“不许打小晚的主意,也不许打鬼城的主意!”
话音未落,她人已经到了数丈之外。蒲云舟本欲追上去,想了想又忍住了只是气运丹田以气传音,问道,“师妹,小晚究竟是你什么人?”
飘去了很远的人影好像很不乐意回答这个问题,直到已经看不见了,才有幽幽的声音传过来,“我女儿。”
师妹的女儿?蒲云舟这一下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半响都动弹不得。师妹的女儿……
师妹和其他人成亲了?和自己的义兄成过亲?不可能啊,他记得义兄明明说过,此生只爱过嫂子一个人。对了,义兄临死前说过,小晚不是他的亲骨肉。那么按照小晚的年纪,她很有可能……
自己竟然亲手将自己的女儿训练成了冷血的杀手,蒲云舟突然很想笑。自己的人生,似乎一直都是一场惹人发笑的闹剧。这样的闹剧,何时才是一个尽头?
小晚……蒲云舟的脑子里,突然窜出了年幼的蒲小晚天真无邪的笑脸。现在想起来,是啊,小晚小时候的性子,特别招他喜爱,那分明是因为像极了一个人,虽然五官不想,但那时候,每次见到小晚,他总能想起一个人来。可是自从小晚进了罗刹渡,他就再也没见过小晚真实的笑脸了。以前他只会有一点点的心痛和怜惜,可是今夜,再回想起来,他为何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呢?小晚,小晚,我不配做你的义父,更不配做你的父亲。如果今生有缘再见,你就,叫我一声“师父”吧。
………………………………………………………………………………………………………………………………………………
罗刹渡远比想象中的难以对付。
虽然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参与到对付罗刹渡的事情中来,鱼龙混杂,反而让进展越来越慢了下来。
每一次,神捕门费劲心力找寻到了罗刹渡在某一处伪装成客栈或者酒楼的据点,赶到时,都只剩一个人去楼空的空壳等着他们。数次之后,除了抓住了几个负责打点,不清不楚的小喽啰,一个刺客也没抓着,甚至连联络的探子都没有逮住一个。
只是,偏偏赵希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全然不慌不忙。
此刻,他在刚刚被神捕门寻到的酒楼里,找出了酒楼里最好的那坛酒,仔细嗅了嗅,确认没有毒,便摸了条凳子坐下,看看四下没有人看着自己,便偷偷摸摸的揭了泥封,对着坛口海饮起来。等到饮得尽兴了,才又从腰带上取下一个小葫芦,扔进坛子里灌满。
他刚把小葫芦捞起来,还没塞上盖子,却觉得眼前的天色突然一暗,一抬头,甄瑶正带着隐忍的怒气,站着,俯视着自己。
赵希孟嬉皮笑脸的一笑,把坛子递过去,“甄姑娘要不要也来一口,好酒哦。”
甄瑶强压着自己心头的怒火,这个人,完全没有侠士的样子不说,还一点也不像刚死了至亲,正在报仇雪恨的人。若不是那日她赶到赵府时看见赵府正在出殡,她还真的不敢相信,这人的亲妹妹刚死了不久。
她压下了心头的怒气,正要开口数落他,却听到门口有人笑嘻嘻的嚷嚷,“甄姑娘不胜酒力,既然是好酒,那么我且来尝尝有多好。”
甄瑶觉得这声音分外耳熟,一回头,看到了门口那个人,果然,“许大哥?你怎么来了?”
硝烟(二)
来人刚刚走进屋,赵希孟就毫不犹豫的把酒坛子藏在了身后,十分厚脸皮的说,“喝光了。”
许燚哈哈大笑,竟也不争辩,也不出手去夺,径直就往楼上走。
赵希孟腾的站起来,“四火,到底所来为何?”
“寻人。”许燚一边扔着话,一边在楼上四处找人。
寻人?“许大哥,你寻何人啊?我们也正在寻人,不介意多寻一个。”甄瑶许久没看见许燚了,发现这次见他,他似比上回见时更稳重了些,又似乎更无赖了些,以前没有察觉,现在许燚和赵希孟一同出现,甄瑶才发现,这二人,好像……有些地方挺像。至于到底是什么像,甄瑶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为了每次见了许大哥她便欢欣愉悦,见了那个姓赵的,却气不打一处来呢?
许燚一个屋子接着一个屋子的找,似乎不是在屋子里找人,而是将每个搜屋的人一个个看了过去。想来要寻的人就在他们中间。
终于,他找的有些不耐烦了,冲到二楼栏杆,冲着赵希孟嚷嚷,“你妹妹呢?”
赵希孟腾的站起来,脸色飘忽不定,“哪个妹妹?”
许燚似乎还故意逗弄他,“你还有几个妹妹啊?”
此话出口,楼下瞬间升腾起一股寒意,直奔许燚而来。
许燚乖乖收了笑脸,咳嗽两声,正色道,“你的神医妹妹。”
“找我何事?”赵希韵听言,从一间客房里走出来,来到许燚身后。
许燚转身,大喜,拽了赵希韵的手,不由分说就往楼下走,想要把她带出客栈。
“去哪里?”赵希韵被人拽着下楼,走的有些不情不愿。而且,脸色苍白,似乎有些抱恙。
“去救人。”许燚没有松手的打算。
“救谁?”赵希孟一把将酒坛子搁回了桌子,撂起衣摆,就跟在了后面。
就在甄瑶犹豫着是要跟上去还是等着神捕门的伙计翻查完这间客栈的时候,那三人已经一晃就出了门,不见人影了。
…………………………………………………………………………………………………………………………………
赵希韵呆呆地站在门口,双目发直,牙关紧咬,一动不动了。
赵希孟绕过她,先走进去了,待完全看清床上的人,也不禁愣了一下,问许燚,“你是在何处救下他的?”
那床上躺着的人,竟是活生生的易朗。
“去你府上的路上。”许燚并不打算告诉他赵希孟,他去他府上,是为了另一个人。
不过赵希孟现在也没有盘问许燚的意思。他弓下身,正要去给易朗探脉,赵希韵却先他一步,从后面抢上前来,一把抓过易朗的手腕。
她号脉的手,一直在微微发抖。
赵希孟静静的退到一边,看着。他的眼神不知不觉就飘到了易朗脸上,他竟然没有死……是否要告诉小晚呢?可是鬼城那里,飞鸟都进不去,又如何传信?要传信,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