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明月向北- 第36部分

　　左手缠了厚厚一层白纱布，易君谦端一只小碗出来，拿了汤匙轻轻搅着粥，唇角含笑地说：

　　“恭喜陆小川同学又能吃到易君谦亲手做的白粥，来张口。”

　　他作势喂我，我忙往回缩了一下，道：

　　“我自己来吧。”

　　他瞪了我一下，坐到我身边道：“手包得跟粽子似的，有本事就自己来。”

　　自己来就自己来，我也不服气地回瞪一眼，接过汤匙吃了一口，嗯，属于易君谦的味道，粥熬得又黏又香，加上迷迷糊糊睡了一天肚子也饿，我打起精神准备再来一口，不想易君谦将碗往旁边一挪，挑眉道：

　　“我替你端着碗和我喂你吃饭有什么区别，要自己来就全部自己来，我不管了！”

　　他将碗一搁，开始冷眼看我。

　　我努着嘴与他对视，最后当啷一声将汤匙扔到桌上：

　　“不想让我吃饭算了，我知道你就会欺负我。”

　　我拿起一个抱枕搁在下巴上，别过头气鼓鼓地趴了上去。

　　眼泪不知为何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我将脸贴在沙发上，闭上眼不说话。

　　其实心里暖暖的，易君谦，为什么要回来，易君谦，为什么又要当着那么多记者勇敢地说，陆小川是他的女朋友？

　　明天过后，幸福来否　chapter5

　　那么耻辱的一刻，向来自负清高的易君谦又怎能忍受的了？

　　他试探性地喂了一声，然后拍拍我的脑袋。

　　我趴在沙发里埋住脸，故意不动弹，易君谦终于凑过来蹲在我身边唤道：

　　“喂，陆小川！”

　　“小川？”

　　他将我从沙发上翻起来，看到我一脸泪痕神色紧张道：

　　“怎么啦？我欺负你了？”

　　我坐在沙发上瞪着他看，看着看着鼻子便又开始发酸。

　　你不是去青岛了么，你不是一年之内不回来么，你不是带着许季微在那里结婚生孩子么，干嘛要回来，还偏偏在我最狼狈最惨淡的时候回来，你这样做我很没有面子知道吗易君谦……

　　他伸臂将我搂到胸前安慰般地拍拍我的背，柔声道：

　　“好了，我不欺负你了，我们吃饭好不好，小川乖，我喂你？”

　　他擦掉我脸上的泪，拍了拍我的脸颊，端起那碗白粥一勺一勺地喂着我吃。

　　“易君谦，你为什么回来？”

　　“我想回来，自然就回来了。”

　　“难道是想我了？”我嘻嘻地笑着，和易君谦背靠背坐在阳台的地板上，傍晚时分，暮色深沉，柔柔的晚风从窗缝吹进来，舞起我的长发翩跹。

　　原是开玩笑，不想易君谦却沉默了一大会儿，半天缓缓说：

　　”是，陆小川，我想你了。”

　　“在青岛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我在想陆小川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或者你根本就没有心……我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短信，我甚至试图在网上找到你，可是……呵呵，直到我看到那张照片，我终于明白，你不是没有心，而是你的心被那个人占满了，占据的满满的，不留一点余地，给别人，给自己。”

　　“易君谦，对不起。”我静静地抱住膝盖，将脸埋进去。

　　对不起对不起，现在的我似乎亏欠了整个世界，我忍着一身的伤痛，然后微笑着对每个人说，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爱你。

　　对不起，我不爱你。

　　我怎么这么累。

　　易君谦似乎笑了一下，轻轻说：“我最不喜欢听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无论你做了什么，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你是因为看到了那张照片，所以才给我打得电话么。”我想起那天他突然打的那个电话。

　　“嗯。”

　　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却自嘲地笑了一下：“当时心情如何？震惊？鄙夷？对陆小川失望透顶了吧。”

　　心里凉凉的，灰淡的情绪就如空气中的薄暮，我无力地笑着，握着受伤的左手蜷起身子慢慢地笑：

　　“易君谦，谢谢你，谢谢你在我最无助最狼狈的时候出现，谢谢你当着记者的面，说我是你女朋友。”

　　他站起身来，夜色已深，华灯初上，他的身后是璀璨明灭的城市灯火，易君谦在我面前蹲下身子，摸着我的头，微笑如水晶：

　　“笨丫头，我要的三个字不是对不起，也不是谢谢你。”

　　黑澈的眼眸深深望住我，俊朗的脸上浮起温柔，我继续垂下头，故作痴傻：

　　“别的，我再没有了，陆小川什么也不能给你了。”

　　易君谦不以为意地笑，目光投向窗外夜色，手臂却轻轻环在了我的肩头。

　　温暖的气息贴心入肺，我转过头看他：

　　“许季微……你们快要结婚了吧。”

　　易君谦吃惊地低头看我，摸摸我的额头：“陆小川，你发烧了？怎么说胡话。”

　　我取下他的手，无力道：“我都知道了，许季微来找过我，你们不是一起去青岛了吗，她说那里比较适合胎儿生长……我想也是，已经到这个地步，易君谦，你就不要再固执了，许季微是真的喜欢你……开开心心的过一家人，多好。”

　　明天过后，幸福来否　chapter6

　　想象着，满脸幸福的女子抱着自己的孩子，有一个体贴温柔的丈夫，有一个温暖和煦的家庭，如今的我，怎么如此渴望平凡的温暖。

　　易君谦即刻放开我回屋里去拿了手机，明显是抑了怒气，俊脸上如覆冰霜，他抓起手机便开始打电话。

　　“喂，许季微，你在哪里？”

　　“倾城酒家，好，你等着，半个小时后我去找你。”

　　他啪地挂断电话，然后冷着脸朝我看过来：

　　“陆小川，起来换衣服，准备出门。”

　　“去哪儿？”我怔忡道。

　　易君谦一边给自己穿着外套，一边走过来将我从地板上拉起来，依旧是面无表情：

　　“我早就对你说过，要证明我的清白，这一回你必须得去。”

　　“去见许季微？”我讶然，立刻推阻道：

　　“不不，我不去。易君谦，我不去。”

　　“别废话。”他将我拖起来，伸手拿了件衣服就拉着我出门。

　　“易君谦，我没脸再出去见人。”

　　我右手牢牢抱住门框，咬着唇用力地抗拒。

　　易君谦愣了一下，回身看我目光突然柔和下来，温暖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他说：

　　“放心，有我在。”

　　夜色已浓，幸而一枚月亮浅浅淡淡地遥挂在天上，我几乎是被易君谦挟持着上了车，而后倾城酒家的门口，许季微踩着高跟鞋，上面穿着缀满亮片的黑色吊带背心，下面是刚刚包臀的牛仔短裤，挑染过的卷发慵懒披散，在灯下发出璀灿灿的金光。

　　甚至她的指间正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

　　这是许季微么，这是那个应该在青岛的阳光海滩上安心养胎结婚的准妈妈么？

　　我愣了一下，风还有点凉，先下车的易君谦回头拉了我一把，牵着我的手朝那个夜色中妖娆风情的女子走去。

　　许季微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的时候脸上有一霎惊慌，纤长的手指抖了一下，烟头火光忽闪落地，她惶惶望着易君谦。

　　“君谦……”

　　“进去再说。”

　　易君谦面无表情，牵着我就往倾城里面走。

　　大厅里有淡淡的灯光和音乐，易君谦挑了个靠窗的位子，许季微跟在后面走上来，极浓的妆容下表情落寞。

　　我有些搞不清情况，索性乖乖闭嘴坐在易君谦身旁。

　　要了三杯热咖啡，易君谦缓缓勾起一抹笑容，眼神深黑浓邃：

　　“季微，又去夜店玩了，还喝了酒？”

　　空气里果真有股淡淡的酒味，许季微白了白脸，继而冷笑道：

　　“易大少，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是没关系，”易君谦低头搅了搅咖啡，正色道：

　　“你把怀孕当儿戏吗，抽烟、喝酒、跳舞，要是被你爸知道他的病还好的起来吗。”

　　“呵，你是怕我爸骂你没良心吧，毫不留情地把我甩了，现在又猫哭耗子假慈悲来关心我，易君谦，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死心塌地喜欢上你。”

　　许季微面色僵冷，说到激动处手指微微发颤，禁不住又取出一根烟点上。

　　易君谦随手夺过那支烟，揉碎放进水晶莲花状的烟灰缸中，不怒反笑：

　　“许伯伯是明白人，他只不过想为自己的女儿找个好归宿，而那个人未必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比易君谦优秀的人还有很多，你自己看开了就好。这个孩子，你留还是不留，都在于你的选择。”

　　“易君谦？”我忍不住扭头看他，他怎么能气定神闲地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来。

　　明天过后，幸福来否　chapter7

　　激动起来的我正欲起身，手指却在桌下被他按住，面色平静的男子安慰地看了我一眼，继续道：

　　“如果有什么能帮的到，我和小川，我们都会帮你。”

　　许季微嗤地冷笑一声，挑眉看向我：

　　“小川，陆小川，真是了不起的角色呢，说得好像已经明媒正娶了似的，那么大一张照片传得满城风雨，也好意思出来抛头露面，啧啧，甘拜下风。易大少你也是，就是不要我，这天底下比她聪明漂亮比她有气质的女人也多的是，怎么就偏偏看上她了呢。哼……呵呵……”

　　细眉挑起，许季微端着咖啡望着易君谦的眼神妩媚动人：

　　“你不是喜欢谢冰薰么，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丫头念念不忘了？”

　　易君谦浅笑了一下，绽出唇角浅浅的酒涡，我忍不住满头黑线加雾水，掐了易君谦一把，狠声道：

　　“你到底带我来干嘛？被人羞辱吗？谢谢，现在也差不多了，我可以走了吧。”

　　甩手便要走，易君谦立刻将我拉住，按住我的肩膀，道：

　　“急什么，事情还没说清楚呢。”

　　“易君谦，你想找我说什么？”许季微表情冷淡。

　　“你肚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就是这件事。”易君谦的表情却更为淡然。

　　“哼。”许季微抱臂看向窗外，大厅里的音乐换成聒噪的流行乐，两个身材火辣喝得醉醺醺的女子勾肩搭背地朝这边走过来，嬉笑道：

　　“哟，微微，和帅哥约会哪，怪不得出来这半天还不回去，快点啊，大伙儿等急了，快回来和你家Mike对唱一首《lovestory》，人家可是盼穿秋水了……快来啊……呵呵。”

　　“你们先回去，没见我这正忙着呢！让那个Mike去见他的耶稣吧！”许季微秋波一闪，不耐烦地挥手将两人撵开。

　　易君谦的手臂静静搭在我的腰间，似是极为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许季微抱着头蜷在沙发里，好大一阵子才终于露出脸来，画得极浓的眼线被泪水晕开，她居然哭花了妆容：

　　“君谦，我是真的喜欢你。”

　　“季微，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了。”许季微的声音哽咽而卑微，我不禁心酸起来，这样一幕就如我，哭泣的没有了尊严，对着苏睿说，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要我。

　　可是爱情，偏偏就是这么残忍的东西。

　　“陆小川，你赢了。”许季微啜泣了一会儿，忽然泪光莹莹地盯着我：

　　“这个孩子不是他的，那晚上我喝醉了，根本不知道是那个混蛋的。易君谦把我送回来之后，就回家了，他是清白的，所以……所以……所以，我输了。你们走吧……”

　　我愣愣的，转眼看易君谦，他的表情沉静无澜，黑长的睫毛投下一圈暗影。

　　“你们马上在我眼前消失！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们！陆小川尤其是你，给我滚！走走！”对面的女子抹了一把泪，端起咖啡朝我泼了过来。

　　还未及躲，眼疾手快的易君谦便伸臂挡了一下，黑褐色的咖啡汁液顺着天蓝色的衬衣袖口滴答答地往下淌，我连忙拉过来看：

　　“烫到没有，怎么样？”

　　许季微冷冷地笑了两声，起身大步朝大厅里面音乐沸腾灯光旋转的包间走去。

　　咝，易君谦倒抽一口冷气，甩着手腕去抖掉那些咖啡渍，我稍稍表示了一下关心：

　　“真烫着啦？”

　　他白我一眼，“当然，疼死了。”

　　我不禁拉过他的手来眼前查看，却不想被他反手一拉拥进怀里，低沉魅惑的声音响在耳边：

　　“这下终于相信我的清白了吧。小川……”

　　讨厌得很，这个男人居然阴险地朝我耳朵里吹了一口气，媚眼如丝笑得正欢，我暗将真气汇于指端，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朝他的皮肤上一掐，方才故作的冷咝变作了低低的痛呼。

　　“啊，陆小川，你谋害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