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下巴便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地抓着，没有抓着手的力道那么重，却让他无法移动分毫。
他只能被迫与顾凯歌对视。
深邃的眸子像是无尽的深渊，吸引着他的目光，移不开眼。
“给我一个理由！叶兮然，你想要开始，便开始，想要结束，便结束，你觉得，可能吗？！”
捏着下巴的力道突然变大，叶兮然知道，那里一定青了。
顾凯歌是真的一点都不客气，仿佛是在泄愤一般，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里，有把熊熊燃烧的火。
有不甘，有愤怒，有无奈，更有着伤和恨，交织在一起，却成了平静的深邃。
叶兮然看不透，却能感觉到顾凯歌那翻涌的情绪。
“凯歌，对不起。”
顾凯歌要的理由，他有，只是，无法对顾凯歌说而已。
太累了，坚持不下去了。
幡然醒悟，才知道你的幸福只有别人能给，所以，忍着痛放手。
这些，都是理由。
然，却又是最不能成为理由的。
因为，那是最顾凯歌的嘲讽，对顾凯歌的侮辱。
要放手，要给顾凯歌幸福，最不该的，便是那个时候，不对顾凯歌出手。
事到如今，他能说的，只有对不起。
他能理解顾凯歌的恨，理解顾凯歌的痛，有时候，看着顾凯歌孤单的背影，看着那张脸上越来越习以为常的冰冷，他也会觉得，顾凯歌应该对他再冷一些，甚至于，如果顾凯歌想杀他，他可以立遗嘱，证明，一切都与顾凯歌无关，是他自愿的。
他的痛，不止是源于，爱而不得，也因为对顾凯歌的歉意。
也仅仅只是歉意，却从来不曾后悔过。
至少，他独占了他七年。
而不是只能以朋友的身份，与他渐行渐远。
清脆的巴掌声，火辣辣的疼，从脸颊上传来，叶兮然有些惊讶地睁大着眼睛，近乎迷茫地看着顾凯歌。
手无意识地触碰上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很烫，一碰就疼。
不是错觉，真的是顾凯歌给了他一个耳光。
“疼吗？”
顾凯歌站起身，语气里带着报复的快感，却又多了些其他。
叶兮然却是突然笑了，心头那股无法言喻的压抑感，淡褪了不少。
“其实很疼的。”
嘴角动弹的时候，牵扯到了脸上的伤，不久前才受过更重的伤，他都没有喊疼，这个时候，叶兮然是真的觉得有些疼了。
他的一生，迸出过医院无数次，大大小小的疼，承受过无数遍，不是不疼，只是已经习惯了而已。
不喊疼，是因为知道，喊疼也无济于事，更不想别人为他操心。
但，他知道，顾凯歌这么问，是想要他这样的回答。
为了顾凯歌，他愿意喊疼。
只是一声疼而已，这些年，疼得不止是他，还有顾凯歌啊！
他的身边有欧阳昱，有父母的维护，而顾凯歌，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欧阳昱总说顾凯歌多渣，但，除了他，谁能理解顾凯歌心里的痛。
“真的疼吗？”
修长的手指按压着他的脸颊，那股火辣辣的感觉，更加刺激。
叶兮然却任由顾凯歌蹂躏着，没有反抗，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叶兮然，我还以为，你没有心，根本就不会知道疼呢！”
那只手突然伸到叶兮然胸口，隔着衣服，触碰着叶兮然的心脏。
扑通，扑通。
一声一声。
叶兮然觉得，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手心的温度隔着衣服，传到了心底。
怦然心动。
即使顾凯歌这个时候想要挖出他的心脏，他也会毫不吝啬。
反正，那颗心，很早之前，就被标记上了顾凯歌的名字，连他都无法夺得主动权。
顾凯歌像是摸上了瘾一般，一直留恋在那个地方。
叶兮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情动，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火热在蔓延，令他有些难堪，然，对着这样的顾凯歌，他又不想躲闪。
“凯歌。”
他只能出声提醒，好在，他的情欲，一直都很淡，即使情动，也不是那般迅猛。
“叶兮然，你要离婚，是因为觉得太委屈了，已经不想再爱了，所以想放手，还是因为沈曼殊？”
移开覆盖在叶兮然心脏上的手心，顾凯歌仿佛突然恢复了正常，是叶兮然熟悉的冰冷，却透着一股沉重的严肃。
“叶兮然，我要听实话，我不介意等你思考，不要敷衍我。”
很少听顾凯歌和他说这么多话，似乎，七年的时间加在一起，都比不上顾凯歌今天说的话多。
“凯歌，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他有些理解顾凯歌的反应，却不懂顾凯歌为何执着于答案。
只要结果不就够了吗？
“凯歌，如果你想报复的话，我愿意承受。”
是因为恨无处发泄，所以，才会在他即使已经放手了的情况下，顾凯歌也依旧无法释怀吧！
恨了那么多年，又岂会如此轻易的释然。
他想的，太简单了。
摇摇欲坠的茶几终究还是逃不过陨落的命令，叶兮然有些愕然地看着突然发狂的顾凯歌。
碎裂的玻璃渣溅到了顾凯歌身上，而叶兮然，因为顾凯歌就站在他跟前，免受了灾难。
鲜红的血在白衬衣的衬托下，显得各位耀眼。
紧张地抓着顾凯歌的手臂，叶兮然不经意间注意到，顾凯歌的掌心，在滴血。
紧握在一起的手掌令他看不清被包裹的伤势，血一滴滴的从指缝间滴落，明明没有声音，叶兮然却觉得，那一滴滴，好像砸在心头，荡出了一个洞。
“叶兮然，你就是这么觉得的？！”
手被叶兮然抓着，顾凯歌没有挣脱，看到叶兮然眼里那毫不掩饰的担忧，他却是报复性地将手捏的更紧了。
更多新鲜的血渗了出来，染到叶兮然手上。
叶兮然有些不懂顾凯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的意思，他更关注的，是顾凯歌手心看不见的伤。
“叶兮然，你觉得，我对你冷淡，是因为恨你，是吗？”
“不说，报复你，那你说，我该怎么报复你呢？叶兮然，你在乎什么，是不是只有把你最在意的毁了，才是报复你呢？”
像是陷入了癫狂，顾凯歌笑的有些阴冷。
明明是在问，然那双眼睛，却像是洞察一切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叶兮然觉得，顾凯歌说那句话，是真的打算毁了他自己，来报复他。
他不得不承认，那对他而言，的确是最有效，最直接，也是最重的报复。
只是，为了报复他，搭上自己，顾凯歌是疯了才会做这样的事。
“兮然，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吧，我最恨的人，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在见到父母，在了解当年的真相前，他恨自己无法对叶兮然狠下心来，甚至于想要试图忘记父母的仇，对叶兮然好些。
而现在，他恨自己，愚蠢了那么多年，没有早些发现真相，错伤了叶兮然那么多年。
只是，恨又如何，后悔又如何，那些都已经翻过去了，不能再重新来过，他只能寄希望于现在和将来。
他比谁都清楚，他对叶兮然的伤害有多深，真的远远超过了叶兮然当年对他做的。
如今，他能倚仗的，不过是，叶兮然还没有彻底死透的心。
第99章
错愕的看着顾凯歌，叶兮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
只是，盯着那双深邃的眸子，他觉得自己好像看懂了被压抑的痛苦。
看清了，却又，愈发的迷茫。
“凯歌。。。。。。。。。。。。”
现在，不止是顾凯歌的行为，顾凯歌的话，也让他身处迷雾。
或许是叶兮然的反应取悦到了他，顾凯歌激动的情绪，有了缓和的迹象。
站在叶兮然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却少了几分冷淡。
他不想那么激动的，好不容易找到叶兮然，他也想心平气和地和叶兮然说话，而不是用那样冰冷的态度把人吓走。
只是，习惯了在叶兮然面前的沉默，预想过无数次，也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次，真的面对面，真的见到了，有些话，却又说不出口了。
他以为，即使不说，叶兮然也能懂他的，一夜的缠绵，叶兮然毫无反抗的配合，那毫无意识的呢喃，都让他感觉到，叶兮然那颗心，依旧不曾远去。
他亲自去给叶兮然熬粥，真的是很多年不曾动过了，生疏了，出了不少意外，但，他真的觉得，有些话，不一定要说出口，只要做了，那个人就能懂了。
然，他不知道，究竟是这些年叶兮然对他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了，所以，即使他再怎么做，叶兮然都看不到他的变化，还是，他的表现，太不明显了。
那一身的血丝，只是一瞥，他看得清清楚楚，简直像是当头一棒，震得他全身都在颤抖。
那么多年，他和叶兮然之间的缠绵，屈指可数。每一次，为了配合叶兮然，他都假装不知道，就算偶尔情动了，不受控制地在叶兮然身上留了痕迹，他也不曾注意到那是怎样一副光景。
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叶兮然身上的斑驳，他才领悟到崔云升说过的那句话，男人都是占有欲强烈的生物，等到遇到做爱的时候想把对方全身都留下痕迹的那个人，他就算找到真爱的了。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自豪，骄傲，喜悦，好像，那个人整个就真的属于你了一般。
他想到了很多年前，被叶兮然设计的那一场情事。
那一晚，他完全丧失了理智，只知道蛮狠的在叶兮然体内冲撞，一切的行为都源于本能。
次日醒来的时候，叶兮然那一身的痕迹，比这次恐怖得多。
他当时确实是惊呆了，不止是因为他把叶兮然当成了发泄的地方，也被那些散落在洁白的皮肤上的耀眼吓到了。
真的很美，超越性别的美。
只是，那个时候，他被叶兮然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呼吸吓到了，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欣赏。
之后，他还没换好衣服送叶兮然去医院，叶家的人像是早就等在那里一般，出现了。
那样的狼狈，是顾凯歌这辈子从来都不曾经历的。
然，那却不是最打击的。
让他最无法相信的，是叶兮然亲口告诉他，一切都是他设计的，他必须和他结婚，没有拒绝的权利。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叶兮然对他的感情。
震惊，但却没有丝毫的厌恶，只是，心痛，愤怒。
他把叶兮然看得这么重，换来的却是这样的欺骗，即使有理由，他也无法那么轻易的释怀。
因为太在意，所以，心里堵着一口气，不肯先低头。
年轻的时候，总是因为年少气盛，因为不懂，伤人伤己。
如果，当时的他没有刻意回避，叶兮然或许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告诉他真相，他也没有被威胁。
如果，那个时候的他能看清，叶兮然平静面孔下的痛苦，还有那隐藏的深受，或许，他不会选择闹别扭，不会犹豫。
如果。。。。。。。。。。。。。。。。
只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那些事，发生的时间不多，注定他们的两败俱伤。
或许，那个时候的他还不喜欢男人，但，叶兮然是不一样的。
如果是叶兮然想要的，他不会吝啬给，他会努力给叶兮然想要的感情，那个人是叶兮然的话，真的不难。
叶兮然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即使生气，也有在考虑这件事，他甚至想过，该怎么取消他和沈曼殊的订婚。
只是，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一场车祸毁了。
他信的，不是沈曼殊的话，而是手术室外，叶兮然的那声回答————是。
叶兮然从不骗他的，连明知道他会生气，设计他的事=都告诉他了，所以，当叶兮然承认父母的事与他有关时，他才会相信，叶兮然是真正的凶手。
躺在叶兮然身边，想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真的有掐死叶兮然的冲动。
他怎么能，怎么可以，那么平静，那么自然地说出那样的话！怎么能，就这么让他误会，而且，一误会，便是那么多年！
“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时候，在手术室外，为什么要骗我，我父母的事和你有关？”
缓和的情绪，又一次激动了。
那些事，虽然过去了，却依旧阻碍在他和叶兮然跟前。
受过伤的地方会留下痕迹，他只能用时间，用他的心去消除。
相较之下，叶兮然的反应却似乎有些平静。
“他们还好吗？”
他问的很随意，却能听出其中的关心。
这些年，他倒是听那些人报告过两老的情况，自己却只出现在那里过一次，尤其是前段时间，听了叶四叔跟他说顾凯歌找上他的事，他连每月例行的报告都让那边取消了。
只知道两老的情况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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