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方悦留给她的这块最大的奶酪,也是最烫手的山芋。
但童阿狸也明白,自己的数学不好。数学不好,就直接导致了她看不懂国际油价的走势图,看不懂也理不顺那一堆堆进货出货的数据单。放平常这也没什么,不懂就不懂呗。但作为一个老板,这就是个很大的问题了。
童阿狸自然也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她知道,如果,她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一直坚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把加油站开下去,连账都看不懂地就这样开下去的话,迟早,她是会被人卖掉还帮别人数钱的。所以回童家之后,童阿狸就打定了主意要把加油站给转让出去,先转了现再说,她再想想去做点别的什么。
只是,还没等童阿狸行动呢!方子琼就行动了。
这段日子,方子琼成天的往加油站跑,加油站的经理姓李,是个一米六九的方脸男人,从方悦开加油站开始,这个李经理就一直在这里干了。童阿狸被接回了童家以后,加油站的事情也就全托给了这位李经理代管。
方子琼一去加油站,但凡老员工都认识他这个“泼皮无赖”,都知道,啊呀!大事不好了!这是小老板的舅舅来讨钱了!
李经理听了前头报信说方子琼来了,当然是立刻躲进厕所里给童阿狸打电话。遇见这狗血的事儿,童阿狸的回答比方悦干脆多了,硬邦邦两句话:“不给,一个子都不给。”
小老板都这么说了,李经理自然就更坚定了。童阿狸都说不拿钱给方子琼了,要是钱被方子琼拿走了谁赔?这大爷但凡一开口,最少都是几十万、几百万的要,谁赔得起?
于是,方子琼耐着性子在加油站里里外外耗了几天都耗不出一分钱就直接火了!接着方子琼就开始抢,有人来加油的话,客人一付完款他就转身在员工那里把钱拿走。
可是,经常来加油的车主一般都是办了加油卡的,所以累死累活抢个一天下来,方子琼抢去的钱还不够他自己塞牙缝的。李经理却为此哭丧着脸给童阿狸打电话,这样下去还怎么做生意啊?
可童阿狸在电话那头还是淡淡的反应,语气依旧是六亲不认地硬邦邦:“让他抢,实在影响加油站营业你们就带薪休假。他抢的钱也全当是给我妈积德了。其他的,一分也不许给。”
童阿狸这丫头,胜在硬气,也输在硬气。她轻忽了方子琼的狠,她也不知道方子琼现在有了毒、瘾。
☆、第14章
所谓狗急跳墙,终于逼急了的方子琼受不了毒瘾发作的痛苦,第三天,他找了一伙志同道合的流氓,拿着木棍打火机围住了加油站。
方子琼气呼呼地叉着腰对着李经理下了最后的通牒,“我现在懒得和你们废话,就给你两条路,第一条,你现在就去账上取五百万给我,只能多不能少!第二条,你把童阿狸那死丫头给我揪过来!妈的没人性的东西!见她小时候不吭声,毛还没长硬呢!却连她妈那个贱婆娘都不如!我告诉你!第一第二你自己选一条,要不然,老子活不成了,就炸了加油站和你们一起陪葬!”
加油站的员工都傻了眼,这可是加油站啊!要真让方子琼穷凶极恶地放把火那还不得全部死翘翘啊!于是,李经理哆哆嗦嗦地躲进了办公室,又给童阿狸打电话,拨号的时候他脸皮都忍不住地抖,心底还在骂,方子琼那个疯子!
童阿狸转来三中很久了还是没有朋友,原因很简单,她不爱说话。她平时总不吭声,也不爱笑,而且她还长得漂亮。这样一来,她就极其容易得罪人了。然后,她就挂单了。在学校挂单,在大院里挂单,在童家挂单。
到了高中,体育课就显得有些敷衍了事了。体育老师集合后算了下人数,就放了高一三班的学生们去自由活动。紧接着,打球的打球,聊天的聊天。童阿狸看看四周,在操场上绕了个圈,去了教学楼后头的草坪上发呆。
这时候,她的身后是静悄悄的化学试验室,面前是一小片松树林。童阿狸闻着草木香气休息了一会,才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了笔和纸,她拿着手机当计算机,糊里糊涂地计算着如果把加油站租出去月租费转让费该怎么收。
算计着算计着,童阿狸就被数字给整晕了,晕得她抓耳饶腮,晕得她直在白纸上画OOXX,最后一撇嘴干脆把笔扔在了一边,小嘴撅得可以吊油瓶,“喵了个咪了!烦死个人!”
这头,被划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才被捏成团,童阿狸的手机就响了。
李经理现在才终于晓得了什么叫火烧眉毛!什么叫丧心病狂!方子琼算是被钱给逼疯了,他找来的流氓一个个都拿着铁棍、木棍、打火机,真是把加油站给堵了个水泄不通!刚刚,他们还把一个想跑出去的男员工给揍了个半死!
李经理满头的汗啊,一激动就打错了电话号码,这拨了两回才拨对童阿狸的号码。他一听电话被接通,活了四十多岁了,却头一次被逼得有了想尿裤子的感觉。他急啊,他喊啊:“阿狸,阿狸你在哪啊!?你舅舅他疯了!他今天竟然带着一伙流氓拿着木棍打火机来要钱啊!他说他有两个要求,一是你过来,二是我取五百万给他,钱只能多不能少。要是!要是办不到!他就一把火烧了加油站,烧死我们!阿狸,要不你来一趟吧,这钱就算要取也得你带着印鉴和身份证来,银行才给提啊!”
方子琼他妈、的就是个疯子!童阿狸默默听着,她只觉得自己脑门上有根青筋在跳,心底也瞬间涌上了一把无名火。方悦死的时候,她有多无助?!那个时候,她甚至都忘记了方子琼是个会为了要钱打她骂她的丧门星!可她给方子琼打电话的时候,电话一通就听见他在那头骂:“吵什么吵!奔丧啊!老子要赢盘大的!”
那时候,童阿狸也没挂电话,她太无助了,她忍着气低声下气地说:“舅舅,你来一下,来一下好不好?我妈妈不行了。”
可方子琼说了什么呢?他说:“没事,她死了的话,留下的钱咱两平分。”
听了这样的话,童阿狸就再不会想靠着方子琼能做点什么事了。她这个舅舅就是个瘟神,是她一时心慌,异想天开,以为起码血肉相连,起码那种时候,这个男人能够靠得上一点谱。
可结果真可笑,过了这么久,他才想起来她这个外甥女,当然,他要的只是钱。
压着怒气,童阿狸冷哼了一声,眯起眼就道:“李叔叔,你现在找我有什么用?钱我是一分钱都不会给的。要么你报警!要么我替你们报警报警!你放心,他怕死,根本不敢真的烧。加油站烧没了,他以后要去哪儿讨钱还债?”
童阿狸的话说得轻飘飘,李经理可是肝胆俱裂!他一大把年纪还真是要哭了,抖着嗓子苦口婆心道:“小老板啊!阿狸啊!你舅舅这是被钱逼疯了啊!要是警察来了,他真被逼急了一把火放下来,那是绝对会死人的哟!阿狸!我知道加油站有保险,真没了真出事了,保险公司会全部赔钱给你。可是,这里替你做事的二十六名员工都是有家人有孩子的啊!你年纪小又无牵无挂敢冒险!我们却不敢啊!我知道你妈妈突然去了你也可怜,可你既然知道这种失去亲人的痛,又怎么忍心,把这些看着你长大的叔叔阿姨丢进这种境地里不管不顾啊!” 李经理是真动情,也是真害怕,说着说着,饶是一把年纪也真是哭了。
☆、第15章
你年纪小又无牵无挂敢冒险!一听见这句话,童阿狸的表情已经僵住了,她是多么不得人心啊!可再听见李经理哭,她心底的怒火又好像被浇熄了。
她知道,李经理是被自己的舅舅吓怕了。她又何尝没见过方子琼发疯,她还记得自己六岁那年,因为方悦不肯给方子琼钱还赌债,方子琼甚至拿着菜刀木棍上了门。方悦把房门反锁了关着门不出去。方子琼就真的用刀子把门给劈开了。最后他抢走了家里的现金还不甘心,又拳打脚踢用椅子砸伤了方悦的腿。
可后来,也就是方子琼要到了钱之后,过了几天,他又哭哭啼啼地来家门前下跪道歉,一口一声“姐”叫得好不亲热。
所以,童阿狸从小就不喜欢方子琼,就觉得方子琼是个疯子。但是她又清楚地知道,方子琼狠,是因为他只爱自己。方子琼不够狠,也是因为他只爱自己。童阿狸晓得,方子琼的致命弱点就是他把自己看得看重了,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所以,方子琼怕死。
正因为方子琼舍不得死,怕死,童阿狸就敢赌他不会真的放火烧了加油站。这就是童阿狸,她心性凉薄,却又笃定。
但,电话那头陆续传来的李经理带着颤抖的求救声,还有那一声声金属敲击窗棂的声音,和偶尔方子琼吼出的爆喝,都让童阿狸觉得心痛悲凉。她哪有那么绝情,但没有人信她,罢了。
想着,童阿狸终于出声,她从草地上站起来就往校门的方向走,说:“李叔叔,我这就过去,你让他别吼了。”
说是马上过去的,但毕竟童阿狸还是个学生,三中又一向管制严格。童阿狸人都走到了大门口了,可好说歹说,装病卖萌,门卫大叔就是不放她出去。
这可急坏了童阿狸,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辆J用吉普缓缓停在了路边,童阿狸定睛一看,眼底一辆,几近欢呼般地抓着门栏就往那头喊:“乔以梁!乔以梁!”
乔以梁来三中是接萧逸晨的,可这车还没停稳,就听见了几声热切的呼唤声。对此,乔冰山有些接受无能,他认识的人里头,哪个会这样喊他?所以这一扭头,他就见童阿狸透亮的眼睛望着他,她不停地朝他招手,声音糯糯的,还很甜。
有几分讶然,轻抬眉梢,乔以梁下车缓步靠了过去。隔着门栏,他挑挑眉,淡望向校门里头被拴着的童阿狸,不动声色。
童阿狸却急了,捂着肚子又开始装,指着乔以梁,扁着嘴对门卫大叔说:“你看,我真的肠胃不舒服,我家里人都来接我了!你还不快开门放我出去?”
“家里人?”望着她,乔以梁的眼睛黑漆漆的;安静又清淡。
童阿狸却完全不管,她是下了决心装到底。小妮子铁门这头伸出手就一把拉住了乔以梁的手臂,还晃着他的手臂撒娇,“三哥,我肚子快疼死了。”
这一下,乔以梁真是忍俊不禁,他漫不经心地想要甩开童阿狸。但,当他的视线不经意滑过她紧紧扣着手机的另一只手,男人眸光一凝,终于,他薄薄的唇轻牵,竟然一改态度,扭头对门卫道:“麻烦你把校门打开,我接她出去。”
男人J服笔挺,气质矜贵,听这小姑娘喊,又好像姓乔。三中,权贵子女最集中的重点中学。就是在这里当个小门卫,也是知道一点弯弯道道的。
乔家,B队里的乔家,可是如今的JUN队第一家庭,家中顶梁柱乔正兴,陆J总参谋长,G防B长。乔正兴三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前途无量,这位,也不晓得排行老几?但不管是谁,穿着军装又姓乔,没什么好想的,马屁必须狠狠地拍,二话不说,得好生伺候着。
乔以梁如碎玉般的声音一落,三中大门就开了。童阿狸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小妮子感激地瞅了乔以梁一眼,就连忙拉着他的手臂转身往外走了,走着,她还毫不客气地走向了乔以梁开来的J用吉普,打开车门就毫不客气地坐进了副驾驶座。
☆、第16章
童阿狸才入座,她的手机就又响了。
小妮子转眸,目光依旧透亮,也来不及朝乔以梁解释,已经连忙接起了一直震动的手机,劈头就道:“李叔叔,你别急,叫方子琼也别急。你告诉他,我这才从学校出来。这事儿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他要是想要钱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我这就去银行取钱。但是,去银行取钱也是要排队等号的,要是我钱还没取着,他就把加油站给一把火烧了,那他就去问阎王要钱吧!”
那一瞬,童阿狸的眸光是清冷绝情的,她的表情很冷,甚至充斥着玉石俱焚的绝望。
身侧,乔以梁淡静望着童阿狸,望着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肩上,她的长发束成了一个揪,皮肤白皙柔嫩像即将盛开的花骨朵。可她那死静的表情,坚定的眼神,甚至,那玉石俱焚的绝望都像肃杀绝望的寒风,没有一丝生机。
前一刻,她还像同年龄段的孩子一样,撒娇,卖萌,耍小聪明。而这一刻,她的语气是冷静狠绝的,甚至,疯狂。
童阿狸挂了电话以后半晌没吭声,她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良久,才缓缓转过脸来,声音很轻,眸光木然,一字字咬字清晰地问他,语气更是无比的郑重。她说:“乔以梁,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帮我把我的舅舅方子琼弄进牢里去。”
好一个请求,求他把她舅舅搞进牢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