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你,他是不是现在就不会在这个地方,而是在冰冷的牢房?所以,这是他欠你的,他永远都还不清?”我问沈雨爱,心里苦涩而失望。她为了他,到底是付出了那么多的,不惜违背法律和道德,而她那时,和他仅有几面之缘。可是,我不懂,为什么顾易森这种性格的人,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当时,不是已经心如死灰放弃做出任何抵抗了吗?
沈雨爱微笑,只是那笑,带着分凄凉:“不是永远。他说过,他会在某一天,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主动去自首,说一切都是他做的。而我的名字,永远不会出现在这个案子里。就像我,不曾出现在他生命里。”她脸上显而易见的泪痕,证明了她此时有多难过。我忽然有些同情这个女人,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本就是痛苦的事,而且,她是那么那么爱他。
“顾易森父亲的不在场证明是什么?”
我突然问出这句话,沈雨爱有些微愣,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然后说:“他的秘书能证明他当晚和她参加完一个商业宴会后回到公司一直加班到当天凌晨。”
加班?这未免太不可信了吧?不是说顾易森姐姐死了很伤心吗?女儿去世才几天,心情都还没有恢复过来,怎么还回去参加什么商业宴会,之后还加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沈雨爱看着我,嗤笑一声,“可是那个不在场证据太完美了。除了秘书之外,还有保安也能证明这一点。”
“可是他可以买通秘书和保安!”凭他那个时候的财力和势力,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收钱办事,虽然扛了一条人命,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出的钱够多,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
“那只是一种猜测,没有人能证明。岳加南,法律就是这样,有些条款存在在那里就是死的。”
我沉默,因为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我也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等那么多年,他在等什么呢,可是他从来都不告诉我,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沈雨爱说完,看了看我。
我立刻明白她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果断摇头:“不会是因为我。他那个时候,因为根本就没有想到我吧,毕竟……”我说这话没有任何怨恨的意思,甚至是非常心疼顾易森的,他经历了那么多难熬的日子,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人为他分担,唯一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人,还要把自己往那个火坑里推。
“可是,我还是输给了你。我以为,在一年多年你们最后的那次谈判中,我让向柏余阻止你和他见面,留给我时间重新提醒他我为他所做的,就能彻底把你们分开。没想到,我依旧错了。”她抚了抚额头,笑容有些无奈,“但是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心里已经没有那么执着了。我还是非常爱顾易森,然而我在看到他再次经历那些曾经的痛苦时,我觉得比我得不到他的爱更难受。我对他,慢慢地,竟然是越来越爱。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好胜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我这样,不顾一切地……”
“所以,其实你刚才,是在试探我?”我不明就里,“你原本就打算告诉我一切是不是?”我是不懂她究竟要试探什么,可一个大概我是知道了。
沈雨爱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说:“请你以后好好陪伴他,一定不要离开他,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你要阻止他,不能让他去自首;这算是,抛开了所谓的法律、正义和公理后,对自己所爱的人的自私吧……”她说完,冲我点点头,然后再度转身。
我沉默了一会,冲她喊:“最后一个问题!在你内心深处,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不是无罪的?”我无法把凶手两个字说出来,用了“不是无罪”四个字,让我心里稍稍能好受点。
她回答我的是继续向前的步伐。
我有些失望地往回走,脑子里又空又乱。现在,我又知道了顾易森的一个秘密,同时也多晓得了一个他不肯和我结婚的原因。他是或早或晚,打算离开的人。他的心里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所以他才会这么累,如此冷漠地对待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对他温柔过。
但是他一直试着把最好的留给我。
回到病房,一个小夜灯还是开着,他的脸在暗暗的灯光下仿佛镀了一层柔和的光。
手机短信提示音忽然响了起来,我一惊,看了他一眼。还好,睡得很熟,只是稍微皱了皱眉。
我打开短信,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看了看内容,已经知道了是谁发的。
【我问过自己无数次这个问题,但每一次都是一样的。我潜意识里,从来就没有否定过他有罪的可能。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章
十二月,天气已经冷得人一出门就打颤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寒气和似有似无的雪花的飘飞下,这种温度,我只想整天窝在开着空调的室内。顾易森很鄙视我这种缩头乌龟的行为,饭后一言不发地就把我拖出了门。
我的手放在他口袋里,整个人缩在他怀里缓缓挪步,脸根本就无法从他的毛衣里探出来。
街上人来人往,很少有人是看得见整张脸的,不是戴着口罩,就是用围脖兜地严严实实。我对自己忘记戴围巾的事情叫苦不迭,只能惨兮兮地抓着顾易森的兔毛围巾。
不知走了多久,我冻得都快麻木了,忽然感到脖间一阵毛绒绒的温暖。反应过来后,才发现是顾易森把他的围巾围到了我脖子上,绕了几个圈,暖意便开始扩散。
我抬脸看他,只能看到个线条冷硬的下巴。“你不冷吗?”
“再冷也比你把我围巾上的毛都揪下来好。”他语气不善,话冷得能掉冰渣子。
我撇撇嘴,什么嘛,围巾还不是我织给他的……可是这东西一到他那里,不出几天,地位就远远超过了我,他甚至都不许我碰它。
依稀记得有一天我在家窝在沙发里和他一起看电视时,一起围着这条围巾,然后他忽然和我说,他从前也有一条类似的,是他姐姐送给他的。那时为学业所忙,姐姐平时时间很少,却坚持每天都织一些,织了一个冬天,然后温暖了他很多年。我问他后来那围巾怎么样了,他那时苦笑了一下,说这么多年,就算再宝贝也已经掉光毛了,他把它藏在家里的一个箱子里,后来姐姐葬礼的时候被以为是她的东西,一起烧掉了。
他说,她是个很傻的人,以为男孩子和女孩子一样,也会喜欢粉红色……他“哈哈”干笑了两声,然后收住。我转头看他,发现他眼里有模糊的泪光。
我知道,他很想她。
顾易森说,他很爱他的姐姐,她是这个世界上,他最珍惜的人,所以他永远无法原谅他的父母。他曾经非常恨他们,但是其实有些事看开了,就不怨了。每个人都是以自己的想法看待世上的万物,以独有的意识存在,如果他是他父母中的任意一个,也不见得有多么明智。他可以不在乎他们怎么对待自己,可是他们导致了姐姐的死亡,是他不能够容忍的。
我也曾小心翼翼地问过他,那你妈妈呢。
然后他看了我一眼,只问了我一句,你是不是想问我,我到底有没有杀她。
我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像个忠诚的勇士般慷慨成词,说我超级、非常、极度地信任他。
他看着我,笑着摇摇头。
其实我是忌讳和他谈论这些事情,因为我知道这会让他想到很多不愉快的东西,而这些都是我不希望的,更重要的是,他的病还在缓慢的治愈康复阶段,陈远意说,心理方面是至关重要的,所以一定要让他保持好心情。
我为了陈远意这句话,豁出去地逗他开心,任他欺负,什么节操都不要了……
在我的悉心照料下,这两个月顾易森总算是长了些肉,没有太辜负我的一番苦心。他住院的时候我和他爸爸通过电话,没有指责他,我毕竟没有那个资格,只是告诉他,以后我不会为他和顾易森的复合做任何努力了。如果他是真心想取得原谅,就不会以这种欺骗的方式,就该还顾易森一个真相。
之后我们就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我和我爸妈做了部分的解释,但是有些部分当然是要省略的。他们是善良和蔼的人,都表示理解,也对顾易森多了一分心疼,虽然我妈还是坚持让我再考虑半年,到底要不要嫁给他。顾易森很是赞同,说这到底不是一件小事。
其实经过那么多日子,我已经很清楚我可能会面对什么,也知道未来的路不会是光芒万丈的,但我也同样明白,我不可能改变主意。
一个人很难找到一个爱自己、自己也爱的人,能够走下去就更是缘分,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我不舍得放弃,更不会在他艰难的时候离开他。
手机忽然响了,顾易森把手伸进我的口袋拿出来给我。我看了看来电显示,久久地呆滞。
“怎么了?”顾易森奇怪地问我。
我感觉我的手在颤抖,我保证这不是因为寒冷。我哆嗦地按下接听键,然后开始说话,刚说了两个字,就感到了嘴唇也在颤抖。“程澜。”
“岳加南,你还好吗?”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婉,不冷不热,我听到的那一刻,差点就落下泪来。
我已经不记得我打了多少个电话,发了多少个邮件,每天对着那个灰色的QQ头像多久,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发送信息。我一直以为我在玩单机版,我因为她每天都看起新闻,看她那里的局势,我考虑过最坏的情况,可是我每天都在等……
我没有一天忘记过程澜。
“我很好。你呢?”我其实很难相信自己在和她说话,而且说的不是一些疯言疯语。我曾经在无数次的失望后对自己发誓说,以后再见到她和她说的第一句话一定就是绝交。
她那里的声音有些嘈杂,过了五秒左右,我才再一次听到回复。“我们都好。我和齐晟,我们在半个月前重聚了,这里的战局很复杂,情况经常很危急,通讯也一直中断。我一到达安全地带就立刻联系你。”她顿了顿,声音罕见的慌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冰凉的脸忽然感觉一阵温热,我用手背抚了抚,然后发现我流泪了。“我怎么可能不生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紧张,我几乎都以为你死了!我们每个人,我,于一颖,林琛,还有以前喜欢你的那个男生……我们每天都在打探你的信息,我们失望了很多次,可是从来没有放弃过!还有你妈!你这次回来不许再和她闹了,她这些日子好像老了很多岁,她每天上午去公司,中午就回来,为了四处去寻找渠道找到你……她已经不再年轻了……你为什么总是想着齐晟,难道其他人对你的好和关心你都看不到吗?!我……”
我越说越气,顾易森在一旁,抚着我的背,然后一边快速夺过我的手机,转身对着手机说了几句什么,还给我。
我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呆呆看他:“你按掉了?”
顾易森耸了耸肩:“信号中断。你不是不知道,那里不太平,她能联系上你就不错了。”
“你和她说了什么?”
某人拍拍我的头,拉起我的手放回口袋里:“不像你这么没脑子。这些有的没的回来再说也不迟,我问她现在大概在什么地方,那里的环境怎么样,新闻报道里的总是半真半假……她说没问题的话,还有半个月就能回来了。还有一个紧急联系人电话,你要不要记一下,我怕我等会儿忘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我听得却是目瞪口呆。
好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顾易森这种理性动物啊……而且……我狐疑地看了看他,他确定都没有记错号码吗?我可是一个号码分两段记也是会在十秒内忘光的人啊……
等他把号码都输给我,又看了一遍后自顾自点了点头,定定地说:“嗯,应该没错……我确定。”我终于还是佩服地五体投地。顾易森,果然还是我从高中开始就千人崇拜的大神。连记个电话号码都比我等凡人强悍。
我因为这件事情心情很好,知道程澜这个丫头肯定没有通知她妈妈,赶紧就给她妈妈打电话。电话那头不出意外的喜极而泣,激动完又马不停蹄地去托人根据程澜给出的信息去打点了。
唔,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忽然想,要是以后我也当了妈妈,我会怎样对我的孩子呢?要温柔呢?还是严厉呢?可是不管怎么样,总归是担心的吧。那顾易森呢?他会很爱很爱很爱……我们的孩子吗?
“在想什么?”他从厨房出来,倒了杯热水递给我。
我接过水放下,然后抱着膝盖猛烈摇头。打死我都不要告诉他我在想这种事情!我拿过抱枕,把脸埋在里面,不看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