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恼了,为他那可笑的自满,四年的努力,他凭什么以为他还能轻易掌控自己的情绪?用尽所有的力气狠狠的推开他。他总是这样,以看她狼狈为乐。他可以不爱她,但曾经那么深爱他的自己到底有什么罪,值得他如此的深恶痛绝?深深的吸了口气,她缓缓平复下紊乱的呼吸。言语伤害她不是不会,从前爱浓时是舍不得,后来是痛麻木了,也就不屑为之了。如今他把她逼急了,冷冽的话就这么出了口,“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四年过去了,你怎么知道这里不会已经刻下了别的男人的名字呢?”
“你敢!”他紧握住她的手腕,恨不得捏碎了她。
疼痛让她的泪水盈结在眼眶里,可是她始终不畏惧的瞪视着他。“王爷,你实在好笑,以王爷对我的了解,逼婚我都敢做了,这世界上敏梅还有什么不敢的?”
看着他脸上骤然成形的杀气,她知道她终于胜了一次。甩头,她决然的朝营地的方向走去。
她听见身后飞扬的马蹄声,他骑着那匹血汗宝马从她身边飞驰而过。留下她一人,在这宽阔无垠的草地上。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她凄然一笑,胸口又闷疼了几下。缓缓跌坐在地。
这不是第一次他把她丢下。皇帝哥哥登基十年,奉皇奶奶的旨意回盛京祭祖,常宁随圣驾通往,那一去少说数月。她不甘和他分别那么久,求了皇奶奶好久,才终于同意让她同行。随行的几乎没有女眷,她跟在队伍里,随男人们一路骑马数月。皇帝哥哥都佩服她的耐力。百官宴后,他领命回京先行一步修建农坛,也是这样绝尘而去,轻而易举的把她一个人丢在了盛京。
她哭了整夜,隔日到皇帝哥哥面前辞行往京城追了去。皇帝哥哥那时语重心长的劝慰她说,常宁是不适合她的。她偏不信,倔强的要一意孤行到底。
自那以后,她追随他的脚步更勤,就怕一个懈怠,他已经不见。而他留给她印象最深刻的永远是那渐行渐远的背影。
感觉面上湿凉,伸手一摸,竟然是泪。
正文 第十一节 梦魇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营地的,叶儿站在她的营帐外惊慌的张望着,看见远处的她,急急跑过来。“格格,你这是怎么了?”她细细审视着敏梅满身的狼狈,好不心疼。从格格被恭亲王掳上马,她心里就一直不安,夜色渐渐暗了,也不见格格回来,去到恭亲王的营帐外有士兵驻守,她不得而入。这木兰围场里野兽出没,到了夜里甚是危险。若是再不见格格,她都打算去太皇太后那里禀报,派人去寻了。
“没事。”她虚弱的摇了摇头,对叶儿安慰的一笑。叶儿搀扶着她有些虚浮的脚步缓缓走回帐里。
“格格,恭亲王是不是又欺负你了,叶儿要去告诉太皇太后。”说着叶儿就要往外走。
“叶儿,不要!”敏梅急急拉住她。
“格格,那恭亲王欺人太甚。你到现在还护着他?”叶儿气急了。
“叶儿,我不是护他,只是皇奶奶已经够未我操心的了,这些小事我们就不要去烦她老人家了,毕竟我们不能事事要她处理周旋。”
“可是若他再来欺负格格呢?”叶儿咕噜道。
“我会躲着他的。”她叹了口气,只希望允承的婚礼快些到,婚礼结束,她就可以回江南了。“叶儿,我累极了,想要早些安置。”
梳洗完毕,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红肿的双唇,满眼憔悴,她仿佛又看见了四年前那个满眼绝望的女子。四年的流浪,或者真的如常宁所说,那些坚强冷漠只是她保护自己的脆弱外壳,碰上他的利器,什么盾牌都应声而碎了。她其实不如自己想象的坚强。
她是有些怕了,心里有个小小的恐惧正在滋长,害怕面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宽衣上榻,或许是累极了,很快便沉沉睡了。
“敏梅,你可有记住额娘的话?!”她紧紧抓住自己女儿的手,力道大得指甲深深掐入女儿的手掌心。
七岁的小娃儿恍恍惚惚的点了点头,她并没有感觉到手掌心传来的疼痛,一双眼睛圆睁着看着她帐外传来通亮的火的光影,几乎要以为这是白昼,而非黑夜。边关战事又起,阿玛领命驻守后方援助,他们一家人总是形影不离,阿玛抵不过额娘的苦苦相求,想着后方还算安全,所以带着他们来了。听额娘说昨夜前方来了密函,命阿玛率领城中的高级将领在城外安营扎寨,随时等候召见。还在襁褓中的弟弟不便带在身侧,放在城内,她和额娘跟着父亲驻扎在离城墙不远的地方。
“额娘,起火了吗?”她愣愣的看着那帐篷角落迅速窜起的小小火苗。
“敏梅,你看着额娘!”晋福晋一贯温婉的脸,这一刻在火光下竟然有几分骇人。“你答应额娘的事情能做到吗?额娘可以相信你吗?”
敏梅微微的点了点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恐惧所笼罩着。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何额娘会瑟瑟发抖?
借着帐外冲天的火光,她看见了额娘锦袍上的斑斑血迹。混沌的神智顿时回笼。“额娘!你受伤了?”她记得阿玛总是千叮万嘱,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要负责代他保护好额娘。
“额娘没事。”晋福晋缓缓的松开了女儿的手,狂乱从面颊上褪去。她伸手轻轻的抚了一下,合着手掌的浓稠血液把乱发别好,动作如平常一般的优雅,可是那眼里的死气和决绝却让人心生寒意。
“福晋,不要!”敏梅身旁的奶娘突然跪了下来。
晋福晋看了身旁的奶娘一眼,缓缓的闭上眼,眼泪夺眶而出。“我若不去,如何能换得敏梅和允承的安全?”她仰着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其实他们不必如此相逼,王爷走了,我自然是要随他去的。”
敏梅的小手突然用力拉住自己额娘的手。“额娘,你和阿玛要去哪?”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你们要丢下敏梅和允承吗?阿玛不是说我们一家永不分离的吗?”
晋福晋缓缓的蹲下来,紧紧抱住敏梅。“敏儿,阿玛和额娘去的地方太远了,不能带着你和弟弟同往。”她软软的身子已经抱不起女儿了,不能就这样倒下,她还要留着一口气走回王爷的身边,那个情深意重的男子还在那里等她,他们说好,生死不离。
“不!允承还小,可是敏梅不小了!敏梅可以坐在阿玛的马鞍上和你们同行。”她小小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晋福晋猛地放开女儿。言辞狠历的对她说:“敏梅,你不能去!你答应额娘你会照顾好你的弟弟的!你刚刚不是说额娘可以相信你的吗?”
敏梅怯怯的看着她,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额娘。她的额娘总是温润如水。额娘的手狠狠的抓着她的手臂,逼着她点头。她终于微微点了下头。
“敏梅……”她的喉咙哽咽着。“额娘遇到你父亲,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后来还有你和允承。女子难为,有些话你或者现在不懂,额娘只希望你能遇见一个真心护你爱你的男子,不论富贵出生,平顺一生就够了。”
敏梅点了点头,然后她看见额娘站起来看着她笑了笑,虽然她的衣衫斑驳,妆容散乱,但是那笑容里的凄美却是绝无仅有的。
撩起帐篷的帘子,敏梅骇然看见帐外的营地里已经是一片火海,几十顶帐篷上都跳跃着妖娆的火苗,本该黑宁的天空被映照上一层刺眼的红。帐外的空气突然扑面而来,那是一股子血腥味,夹杂着被烧焦的灰尘,让人作呕。
她也看见了额娘身后那把已经没入身体的匕首,她看见了浴血奋战在众多敌人中的阿玛。额娘没有再回头看她,脚步未曾因为那身后的匕首而拖沓,她一步步,坚定的朝着自己的男人走去。决绝的背影最终隐没在重新落回的帐帘外。
敏梅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她却挣不开乳娘紧紧拉住自己的手。
她猛然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漓。入眼的是和梦境里完全不同的营帐内饰。榻前的羊毛毡子躺卧着叶儿。
“格格,你怎么了?”叶儿感觉到异样,马上起身。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她茫然的看着叶儿挽在脑后的发髻,叶儿与她同岁,那是及笄那年一同挽上的。,紧紧拽着身上锦被的手松了松。怔怔看着眼前逐渐清朗的景物,原来只是梦境而已,她早已经不是那年边关失去父母无依无靠的幼女了。
“没事。”她接过叶儿递给她的手帕,擦拭额上的汗珠。她已经多年不做这个梦了,今夜梦中的一切却还是那样清晰,仿佛就发生在眼前一般。“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
她起身,已经再无半分睡意。叶儿为她披上外衣。她说她要出去走走,叶儿不肯,担心着她的身体。她却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撩起帘帐出去了。
卯时的天空已经有了一丝青光,草地上的露珠沾湿了她的软锦鞋。她愣愣看着远方,羽睫上的潮湿已经分不清楚是沾染的究竟是露水,还是泪水。
正文 第十二节 其其格
夏日的木兰围场晴空万里,白杨树疏疏朗朗的排立着,葱绿茂密的树叶几乎盖住头顶上的那片天空。清晨她站在营帐外目送着大批的人都随着万岁的御辇往林子深处的射箭场去了。并没有人来通知她,她好像是被遗忘的人。对这一切她却早已经淡然处之。世态炎凉,在这些皇族里更是被放大了无数倍。谁人得宠,谁人不得宠,待遇天差地别。
这种漠视反倒是成全了她。远离了别人的目光,她反而落得轻松自在。
夜晚的那个梦依然让她心有余悸,或许是重新回到这大草原上吧,熟悉的环境才会让她恍惚觉得与多年前的景象重叠。
大部分的宫人和随从都随着自己的主子离开了营地,敏梅和叶儿从留守下来的几个老嬷嬷手中借了火种和一些食物,自己支炉生起火。
这些年在外的生活已经让她从一个什么也不会的格格变成了一个可以自己丰衣足食的人。敏梅和管戎虽然事事细心,可是她并不想让他们一手包办。既然远离了皇宫,远离了那些贵族宗亲的生活,她就必须要学着自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敏梅熟练的用树枝撩拨了一下柴堆,袖口被高高的挽起,露出白皙的胳膊。叶儿在一旁费力的煽着火,不一会儿火苗就窜了上来。她伸手,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缓缓的盘腿坐在火架旁,看着叶儿往锅里逐渐煮沸的青砖茶水里倒着鲜奶,慢慢的空气里弥漫起一股子清甜滑腻的味道。等到锅里的液体再度沸腾,她挽起袖口,拿勺子盛了一碗。
浅浅喝过一口。“叶儿,你煮的乌古台措有奶娘的味道。”好久好久,她都没有喝过这醇香的奶茶了,记忆中,奶娘也是煮得一手好奶茶,阿玛每次喝过都会露出满足的笑容,搂着额娘说余生有这乌古台措和额娘,足矣。她以地为榻,躺仰着出神看着盘旋在头顶的几只雄鹰。不知道阿玛和额娘看见她现在的模样会怎么想。额娘希望她拥有的真心爱她的人,平顺的人生,她一样都无法拥有。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扰乱了平静。
“娘娘,您看那不是敏梅格格吗?”
敏梅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娇贵柔细的女声中带着一抹讥诮和不屑,记忆中有着这样嗓音的不作第二人选,是翡灵格格。那一群人杂沓的脚步声因为这句话而安静下来。她幽幽叹了口气,觉得该来的大概怎么也躲不过。
她坐立起身子,抬头看见十来个身穿锦服的女子站在不远处,而站在最前面的是皇帝哥哥新封的皇后一等公遏必隆的女儿东珠。
她立马起身,轻轻拍去衣裳上沾染的草屑。然后才得体的跪下磕头行礼。
听着那贵为皇后的女子轻轻喊了一声“起磕吧。”直起身子,淡淡的垂手立在一侧。,皇后精锐的目光扫过敏梅的全身。敏敏微微一颤,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有惋惜有无奈。当初和东珠姐姐还有仙蕊姐姐在御花园里一同放彩蝶的那些天真记忆,如今已经泯灭在了这一跪一起之间了。她如今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后,那眼眸里曾经的天真烂漫早已经被皇帝后宫的那方小小天空磨灭殆尽。女子,何其可悲,何其可怜,尤其是做皇帝的女人。
只是这皇后的宝座真的那么好吗?大家都明白,天子只有一颗心,心里除了仙蕊,再也住不下其他人了。这皇后怕也只是个虚名罢了。再大的权势,对女子来说也不如一个真心对待的男人来得珍贵。
“敏梅回京,怎么也不见到我坤宁宫里走走?”
敏梅心微微一沉,那彩绣平金龙华服下包裹的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人了,她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她和皇帝的贵妃仙蕊姐姐走得过近,引来了皇后的不满和猜疑。她暗暗嘲弄着自己,何时娇憨的敏梅也变得如此的聪慧,变得能看懂人心了。
“敏梅怕惊扰娘娘,所以一直没去请安,是敏梅的不该。”她虚应着。
皇后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别具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一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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