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点点头,颇具深意的又看了看白驿丞。突然有感而发。“敏梅身边还真是人才济济啊。对了,今日怎么不见管戎?”
敏梅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心头一跳,面色有了几分苍白。
常宁冷淡的回答到:“前日府里来了贼人,管戎负了点小伤,起身不便,正在里屋躺着。”他眼光意有所指的瞟向管戎的厢房。
“哦?”福全调高眉,看他。“这贼人真是大胆,连恭亲王府也敢闯入。我听皇上说这管戎不但医术了得,武功也是一流。皇上经常念叨到管戎呢,说若是他能为我朝廷所用,必是一大幸事,奈何他不喜官场混迹,只想自在轻松。”他面露遗憾之意。“今日正好碰上了,我也当去看望看望他才是。”说罢就提起步子要往那常宁刚刚看过的厢房走去。
“福全哥哥。。。”敏梅急忙喊到。常宁见状,连忙用力拉住敏梅的手。
福全脚步停顿,回头看她。
常宁假意笑道:“敏梅是想和你一道进屋去看看。”
推开管戎的厢房门扉,里面光线稍嫌昏暗,敏梅手心出了汗,也不知管戎现在如何了,更不知道常宁为何要同意让这裕亲王上管戎的厢房查看。
管戎躺在床上,面色仍然有些苍白,但相较于今晨的灰敗已好了许多。敏梅为他提悬了一整夜的心这才稍稍安稳了些许。看来叶儿是真的救了他。
环顾房内,并无他人,不知金珠将叶儿他们藏在了何处。
福全上前几步来到榻前,毫无预警的伸手掀了管戎身上的被子,手掐住管戎的左手小臂处。
敏梅不解,但却感觉挨着自己站的常宁突然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她扭头,却又看见他面色如常。
片刻之后,福全带来的那两人都走了进来,在福全耳边低语了几句,就见福全脸色微变,转身朝常宁望去。
常宁不语,黑冥的眼眸与他迎视。
福全唇边扯上一笑。“好了,看来我也不怎么受五弟的欢迎。王府也查看过了,我还要上别处去看看,就不叨扰你们二人了。”
说罢,就往门口走去。
经过常宁身边时,他的脚突然勾住了房中圆桌边的矮凳,身子向前倾来,眼看着扑上常宁。
常宁伸手扶住他。他的手掌顺势搭上常宁的手臂。
“二哥,小心。”常宁双眼深邃无波,语气淡然。
半晌,福全才敛了探究的目光起身,沉声道过谢,转身大步出了房间。
常宁去前门送福全,她便留在管戎的房间。白驿丞已经为管戎诊过脉了,证实叶儿确实守信为他除了身体里的毒。只是敏梅眉间的忧色却是化不开了。
“叶儿她真的无救了吗?”相处十余年,即使感情作假,那些岁月却是真实流过,做不得假的。
白驿丞摇了摇头。
她叹了口气,看着床上的管戎。他醒来后,知道是叶儿救他,不知会如何作想。若不是这其中发生的许多事情,她想,叶儿和管戎还真是匹配的一对。她一直私心,想要将他二人留在自己的身边一辈子呢。奈何,命运弄人啊。
不一会儿,金珠来传信,说常宁在正屋里等着她和白驿丞过去。
她微微诧异,心中惶惶,不知出了什么事,常宁为什么叫她和白驿丞一同前去。脚下再不迟疑,快步出屋,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前脚刚刚踏入房内,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铺面而来,喉头顿时涌上酸液,她拼命咽下,才不至于当场吐了出来。
走进内室,看见常宁正在银珠的伺候下,脱下自己的外裳。敏梅的目光往下移,在看见那雪白的中衣袖上的一片赤红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回事?”她沉了声,朝他急奔过去。不期然的泪水在面上纵横交错。
“没事,一点小伤。”
她看他,胸中又气又痛,这样他还能笑得出来。
她接手银珠帮他脱衣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将他的中衣脱下。这才发现那手臂上已经缠绕上了白布,明显这伤口一早已经让人处理过了。奇怪的是白布上并没有血渍,那血是从白布的边端处流出来的。
她拆开白布条,才发现白布下竟然裹着一层油皮纸。
泪落得更凶了。他是在劫法场是受的伤吧,早就知道福全会有所行动,在伤口包了油皮纸,这才在福全摔倒,抓住他手臂的那一刻得以保全不被发现。
她怎么早没发现他的面颊是那样的苍白呢?怪不得在园子里她抓住他手臂的时候,他的眼中会有痛意一闪而过。
掀落那层油皮纸,那伤口让她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气。是刀伤,只是这一刀却是深及见骨,翻开的皮肉让人触目惊心。她感觉那一刀仿佛不止砍在他手臂上,也是砍在了她的心中。疼痛宛若噬骨一般扩散开来。
“疼吗?”她轻声问到,声音早已哑涩。
常宁轻轻拭过她面上的泪珠,对她摇了摇头。
敏梅心中又恨了起来,他总是这样,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都自己默默承担。他不知道,很多时候言语表达更为重要吗?他什么也不说,自己又不是他肚子里蛔虫,如何能事事都猜的出来。
常宁目光越过她,对跟在她身后进来的白驿丞说:“白大夫,有劳你帮我看一看,当时情况慌乱,也不知那伤我之人的刀口上有没有抹毒。”说这话时,他的声音是那样平淡,仿佛说的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正文 第七十六节 惶然
白驿丞帮常宁检视过伤口,确定没有中毒,敏梅一颗高悬的心这才平复了下来。
拿药拿布的事情她抢着做,包扎伤口的事情她也抢着做,让一旁的几个丫头只能立在旁边干瞪眼。
常宁知道,她是心存歉意。
待到包扎好伤口,他让房里的人都散了,独留她一人。拉她坐到自己腿上,她挣扎着不肯,就怕弄得他刚刚包好的伤口又崩开。
“别动,让我抱一会。”他的语气少了平日的盛气,竟是隐隐透着疲惫。
敏梅皱眉,想起这一番折腾,他已经一昼夜没阖过眼。“很累吗?你躺下睡会吧。”
埋在她发间的头颅轻轻摇了摇。“就想这么抱着你。”呢喃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孩子气。
多年积压在心中的郁结正在一点点散去,她伸手轻轻推开他,看着他的时候,眼梢含笑。“我又不会跑了。”红唇微嘟,像是引人亲吻。
他深深凝视着她。这样的敏梅,那般明媚照人,是她离开四年后回来,他首次看见她脸上有如此娇俏的表情。冰冷的她,疏离的她,他见过太多了,所以此刻,他不由得目光发紧,再舍不得移开视线。
“敏梅,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他问得小心翼翼,怕受伤害的模样溢于言表。
她微微摇了摇头,还能离得开吗?不论是心还是身,她都被他牢牢绑缚住了不是吗?这天下之大,她还能到哪里去,曾经向往的自由啊,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那不过都是虚无。因为他一直住在她的心中,心没有自由,身如何能得自由。
“常宁。”她突然面色严肃。“我对你只有一条要求,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瞒我。”她不爱他这样,他可以不告诉任何人,但至少应该告诉她啊,他们是命脉相连的两个人,不管任何事情他都应该知道她愿意为他分担。
他点头,能理解她的心情,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对她尽言,他不想她担心。。。“敏梅,还有一件事我瞒着你。”见她脸色立马变白,他连忙说:“别急,别急。这事绝对不是坏事,你知道了一定欢喜得很。”
“欢喜?”这样的时刻,她只求无事发生就好,还能期盼什么欢喜的事。“是什么?”
“我。。。〃
“王爷。”明珠急匆匆的进门禀报,打断了常宁还未出口的说话。看见亲昵的王爷和格格,忍不住“呀”了一声。毕竟年幼,对男女之事还有些羞涩,她红着一张脸,有些手足无措。她也知道自己很不适眼色,这样的时刻他们不定不希望别人打扰,可是管家怕常宁发怒,就把任务摊派到了她的身上。
果然,常宁沉了脸。发烦的哼问:“什么事?”
明珠进到内室的时候,敏梅还坐在他的腿上,敏梅一张小脸红到底,连忙推开他,垂首立在一旁。
他本来还对她的推拒有些生气,看着她烧到脖子的红痕,沉郁的面容才稍稍平复了些许。让她站在身边,手却不肯松开,紧紧抓握住她的柔荑。
敏梅面上发窘,挣扎了几下,挣不开,也只好作罢。
“宫里派了人来,皇上宣王爷御书房议事。”
常宁神情一凛。“知道了,你想下去吧。”明珠听常宁这么一说,赶忙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以后啊,再遇上格格和王爷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是死也不敢进去的了。
房间里沉默良久,常宁深深叹了一口气,才说:“真是漫长的一天。”
敏梅呆了呆,目光看向常宁:“会有什么事?”福全才刚走,皇上又招他入宫,迭发的事件让她心中惶然。福全既然会来恭亲王府,必然是对常宁有所怀疑,皇上呢?也是怀疑他吗?“我和你一同入宫。”
“你去做什么?”他佯装怒意,薄嗔到。
“我不放心。”她脸涨的红红的,气他不懂自己的心。
“你去了能做些什么?说不定皇上是找我商谈边关战事,你去不是添乱吗?”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他立马缓和了面色。
她想了想,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吧,皇帝哥哥以前也常常召他入宫,她实在不该这么紧张,反而乱了阵脚。
常宁进宫了,一去就是好几个时辰。敏梅守在管戎房里,可是心却飞去了宫里。
金珠已经带着她去见过叶儿了。她们被安置在常宁书房的一间密室里。她当时就讶异得说不出话来,那书房她也去过几次,却不知后面竟然有那么大的一个空间。想来这王府中还有许多事情她都不知道吧。
白驿丞已经说了叶儿无救,她立在那房内的石床前看着躺在上面一动不动的叶儿,如今叶儿怕是只能在这里等死了,不由得心中顿觉无限凄凉。叶儿其实也命苦,她是自幼丧父丧母,叶儿却是明明有父母在世,却不得相见。原本恼恨她的心,已经慢慢释然了。
她问金珠,为什么不见叶儿的额娘。
金珠说常宁早猜到裕亲王会来王府,便在叶儿见过她额娘后,就将那那拉氏易装秘密送到城南的别院去了。
他果然心思缜密,那妇人怕是不知道与女儿的这一相见就是最后一面,从此就将天人永隔。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叶儿跟着她身边这么多年,她走了,自己也会责无旁贷的担起照顾那妇人的责任。就算从此两清,互不相欠了吧。
从密室里出来时,天已经暗了,他却还是没回来。时间越是往后,心就越是沉重了起来。会有事吗?白驿丞已经帮他的伤口上了止血的药膏,应该不会露出破绽吧。
他出门时还嘱咐自己要放宽心。当时她只是苦苦一笑,觉得他真是高估她了,平静淡然只是她刻意装扮的外表,真遇到事情,那面具就自动脱落,她又回归为当年那个手足无措,慌张无策的敏梅了。
眼看已过人定,夜已是极深了。她终于坐不住了,唤了金珠,就要去宫里。
金珠拦她不住,只得一路跟随。
刚到门口,就遇上了和常宁一同前去的管家匆匆赶来。
朝他身后瞧了瞧,迷茫夜色里,哪里见得到常宁的官轿,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出事了,真是出事了,她向来直觉惊准。
“格格,这是要去宫里吗?”管家弯着腰,一遍抹着汗,一边大口哈气。这王爷和格格两人,还真是折腾啊。想他这半百的人,奔来奔去都快要了半条命了。早知就让府里的小厮跟着王爷去就好了。
她点了点头。与其坐在府中惴惴不安,倒不如去宫里看着守着。
“王爷让老奴回来报个信,说是事未议完,万岁爷让他留宿宫中,让格格不必等他。”
敏梅一愕,顿觉浑身冷飕,耳中嗡嗡作响。“留宿宫中。。。”她喃喃重复这四个字,谁都知道,这紫禁城从先帝立制以来为了避嫌,就明令禁止成年的皇子留宿宫内。虽然后来偶尔也有男子受皇上恩典留宿宫中,但大多是些府邸不在京城的贵宾,如蒙古来的多尔济。今夜皇帝却把常宁留在了宫中?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是王爷亲口对你说的吗?”她袖口下的手微微发抖,脑中拼命对自己说着,不能慌。
“不是,老奴怎么可能跟着进去紫禁城。”这格格是糊涂了吧,没有宫内的传召,谁能随意进出宫门。“是万岁爷御书房的管事来传的话。”
她听了,幡然变色,面颊顿时呈现苍白透明。心中不安迅速攀升,提了裙摆,就往阶梯下走去。木制的花盆底鞋跟在地面上敲出一串慌乱的声调,让人听了不觉揪紧了心。
“格格,你这是要干什么?”金珠一个闪身连忙扶住她。
“入宫,我要入宫。”身子微颤,她看着金珠的眼神已经有了些许灰茫,明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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