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翡翠呢?你带来了没?”他缓缓看她一眼。
他一再的提起那什么玲珑翡翠,她确实没有见过。“我从没听说过什么玲珑翡翠。泰必图大人,你也知道我如今心急火燎,若是我有你那家传宝物定当还你,绝不会有半句欺瞒。”她表明真心,一块玉牌交换一个真相,她怎么可能不舍交出。
泰必图忽而目露精光精光,忽而又癫狂的哧哧笑着:“没有。。。竟然没有。。。”眼中已无半点清醒。“没有那玲珑翡翠,我必死于此!必死于此!”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也随之崩溃。
“泰必图大人。”敏梅低喊到。“我要知道真相,我阿玛额娘到底死于谁手?”
笑声骤停,他腾地站起身来。眼神忽而极度悲愤的看着她。“阿玛?!你额娘本该嫁我!你本该是我的女儿!”说完便又颓然倒坐在地上,两眼发直的盯着地上铺垫的稻草,不再看她。
“泰。。。”
“你走吧。没有玲珑翡翠一切皆是无用。”不等她开口,他先打断她的话。
“不。“敏梅激动的攀住牢门。“我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她不能功亏一篑,做到如此地步,他是她最后的一线希望。她面露哀光的看着他,压低嗓音沉声说到:“是她吗?是那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吗?”手指已经掐入掌心,强压下心中涩然。
那泰必图只是冷冷一嗤,靠在墙壁上,扭头看向囚室内侧,再不搭理她。
“泰必图!”她急得尖声叫了起来。
阴暗的大牢走道里再无声响,周围变得极其安静,只有墙壁上的油灯燃烧偶尔发出的劈啪声。
“格格!”身后的管戎低喊一声,手已经快速反应的拉她站起来,纳入身后。
敏梅还犹自沉寂在泰必图不肯实言以告的失落里,被管戎这么一拉,沉重的身体和他的拉力形成强烈的反作用,手臂疼得厉害。这一疼,才把她的理智拉了回来。
感觉到管戎浑身紧绷,她噤声问到:“怎么了?”
“有人。”他武功高强,自然听力了得,来人似乎也是个练家子,不然,他不会在对方如此靠近这么久才发现。听那传来的呼吸声中透着的沉稳冷峭之气,他亦能断定绝非兵差狱卒。
敏梅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被发现了吗?她看向身前的管戎,眼光一沉,抓住管戎的手力道很大,附耳上前轻声说到:“一会若是打起来,你不要管顾于我,若是你也被关,我再无生机。”
管戎回头看她,这个时候,她却还是只在乎他人生死,他心中一痛,格格果然和那晋王爷,福晋极像,一生为善,却不知好人未必能有好报。
“管戎!”见他若有所思,她厉声喊到。她不要他陪自己葬身于这地底。“我要你答应我!”总是柔和冷淡的目光中此刻是难得的厉色。
这里只有一条道,再无退路,格格想得简单啊,任他武功再高,兵胄若是云贯而入,他如何能脱逃出去。为今之计,只有拼死一战。
“格格,要死,一起死。要生,一齐生。”
“管戎。。。”她惊恐的看着他,心沉到谷底,只觉得自己害了他,不该啊,终究不该拉他踏入这事之中。
管戎正欲张嘴,走道尽头的牢门就被人打开,年久失修的铁门发出尖利刺耳的“吱呀”声,在这地底的空气里久久回荡沉浮。
颀长健硕的身影在明灭的灯火中透着几分熟悉感,敏梅眯了眯眼想要看得更清楚,那人已经走进光亮之中。
看见来人,她惊喘得倒抽了一口气。“常宁。”她喃喃念着他的名字,手心已经冒汗。为何会是他?
视线交缠片刻,常宁的眼光落到管戎与敏梅交握的手上,眼光冷得令人寒入骨髓。下一瞬间,已经在两人怔愣之中快步移行至管戎身侧,不过转瞬,敏梅就落入了他的臂弯之中。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姿态亲昵,用极轻极冷的声音说:“回府再好好和你算帐。”说完就拉扯着她的手臂,往外一带。她的手臂仿佛与身体撕裂一般的疼痛。感觉到他勃发的怒意,紧咬唇瓣,她没有痛呼出声。
她几乎是一路踉跄的被他拖出地牢,上到宗人府后园,他急促的步伐才稍有缓滞。
月色撩人,这样的夜晚,该是花前月下恣意浪漫的时候,他却和她在这京城里最为阴森残酷的地界如此牵手而行,真是好不讽刺。
两人心中各有所思,都是紧拧眉心。身后的管戎亦步亦趋,却也始终保持沉默,安静的气氛中透着不寻常的气流。
敏梅不免揣揣难安,他是如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几日未见的人,却在这地牢之中见到了,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虽然见到他的那一刻感到惊惧,心却莫名的安了。那一刻无论见到的是谁她都将惶惶,可是独独见了他,她却深深喘了口气。脑中顿时闪现燕雨托管戎带给自己的那两个字“信任”。是的,就是信任,谁她都不见得相信,但是见到是他,她便觉得安全了。
只是,他是何时来的,究竟在那门外呆了多久?虽然她和泰必图说话一直很小声注意,不过隔着一张破腐的铁门,难保耳力超群的他不会听见。
浑身一僵,若他真是从头听到尾呢?她。。。不敢想。
常宁突然顿住了身子,敏梅在她身后不及停步,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他却未动,只是看着前方。
须臾过后,远处渐有火光接近。看那阵仗,耳边听得众多兵胄急促的脚步声。
敏梅心中大惊,今日这是怎么了,接踵而至的黄雀,让她这区区小蝉备受惊吓。宗人府里这终年冷萧之地这会倒还真是热闹了起来。
常宁身形未动,没有回头,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也别说,有我!”
她直觉点了点头。心中忽而升起一股暖意,为了他那句“有我。”。她已经习惯被他撇下,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张开羽翼,护她于怀中。
他突然伸手进她衣裳的领口,冰冷的手掌触及她胸口的肌肤,让她浑身一僵。正在疑惑之际,却见他掏出她怀中的宗令令牌,放入自己的袖口之中。那动作并无半点迟疑,流畅得仿佛是在自己身上拿出的一般。
她还在想他如何知道那令牌在她手中,又如何知晓她将令牌藏在肚兜之下?
举着火把的一行人却已经行色的来至面前,领头的赫然是那裕亲王福全。敏梅一时心思百转,燕雨被发现了吗?她明白腰牌不见对于宗令来说是何等重大之事,心中更是担心燕雨的处境,毕竟她是帮自己,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害了她,自己真是罪该万死。
“怎么是你?”福全在看见园子里站立的自己的五弟时,脸上布满疑惑之色。一贯的温和被冷凝取代,火光照耀之下,亦有几分迫人之气。
敏梅连忙垂手站立在常宁身后。心想,这福全到底是皇家之子,即使再怎么掩饰,还是难脱天生高高在上,威慑众人的气势。
“二哥怎么也在这?”常宁淡淡掀了掀唇,不答反问。态度少了平日兄弟间的谦恭,却多了几分倨傲。
福全眼神一暗,夜半醒来,衣裳上的宗令腰牌不见了,宗令不见了腰牌还得了。他一向谨慎,如今皇帝又将重差交予自己,若是被人发现不见了腰牌,便难保不被人说个保管不严之失。这事可大可小,到那时,还不是如入沼泽,若是旁人有心陷害,恐有灭顶之灾。
福全的眼神淡淡扫过常宁,皇家兄弟本就难有友爱谦恭,朝野之上虽然都致力为皇上建功,却是颇多政见不同。他自然不会跟他坦言自己心忧之事。
“宗人府的正白旗兵胄已撤,五弟这会来不知是因为何事?”看似平常的眼眸里骤闪精光。
“不过就是来看看那泰必图。”常宁闲闲说到,语气平常无波。敏梅也是在这时才注意到,确实,一路走进宗人府,并没有见半个身穿正白旗软甲的兵胄。按道理说,这宗人府该是八旗各派一些人马驻守,如今整个宗人府却都只见这裕亲王的正黄旗。排除其余七旗,这在从前还是未有之事。
“泰必图的事,皇上已经交由我来处理,五弟就不必多加劳心了吧。福全脸上依然挂着的是那和煦的笑容,只是言语间却分明夹枪带棒。
“二哥不必多心,不过是因为那泰必图是我亲手抓捕的,难免对他的事情多上心了一些。再说。。。那日灯集游舫之上。。。”他看见福全在听到游舫两个字时明显脸色变得不自然,唇角一撇,接着说到:“二哥还是多加小心,这泰必图可是会咬人的狗。”说完,转身就走。
敏梅跟着他身后亦步亦趋。
与福全擦身之际,却突然听见他低喝一声:“站住!”
常宁,管戎和她三人都身形猛然一顿。
“这位公公是你府中人?”
感觉到福全锐利如箭的大量目光,她的头低得更低了,下颌几乎挨到胸口。
“是的。”常宁沉了目光,眼露暴戾之气。他知道福全已经发现了小太监装扮下的她。一双冷眼紧紧盯着福全,警告的意味浓重,若是他真要掀了敏梅的底,他怕是也不会让他好过。
福全收敛目中精光,呵呵笑了两声。颇含意味的说了句:“果然顽劣不改。”说完又再深深看了一眼敏梅,这才朝身后摆摆手,带着一群兵胄呼呼远去。
待到那群人远走,敏梅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下来,重重喘了口气。看着身前的常宁,心中不免惶惶想到,若是刚刚他没来,自己此刻说不得还与管戎在那地牢之中。这会福全带了兵去,怕是已经将她与管戎拿下就地正法了。
“这时才知害怕?”常宁看她轻拍胸口的模样,冷冷嗤到。这女人真是胆大妄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偷宗令腰牌,夜闯宗人府地牢,他真的想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我到底是惹了个什么麻烦回来。”
她顿了顿,这才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不论是为了什么,他确实是救了自己和管戎一命。这两个字清浅,但全代表她全部的心情。他从她怀中掏出腰牌,若是刚刚行迹败露,福全搜身,他有没有想过,即使贵为亲王,他一样脱不了干系。
抬头看见皎洁的弯月,这夜啊,是如此残忍。泰必图终是半个字也没有对她说,心中的疑团愈来愈大,却不得解困。真不知道,命运还要如何作弄于己。
听见那两个字,他又心生恨意。对管戎,她可以说上同生同死的话,对自己却只有这么冷淡疏离的两个字吗?
欺身上前,将她狠狠纳入自己怀中,脚步点地,飞快的越瓦飞墙而去。心中恼恨,为什么还要救她,总是一次次被她推拒门外,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救她?她只会让自己疼,让自己恼,可是却还是放不下啊。
正文 第六十二节 真言
夜深露重,虽是初春,毕竟天气还有些微凉。他施展轻功一路飞檐走壁,脚步急切,胸中郁怒,惟有抱她的手臂却依旧轻柔。
风声呼啸耳边,看她瑟缩在他怀里,他便揽了身上的衣裳,将她抱得更紧。
他胸中恼怒,这女人真是越见胆大妄为,从前或者还只是顽劣,使坏撒娇。四年后回来,看上去像是改变了不少,却只是改变了外表。如今身怀有孕,却连这盗宗令腰牌,夜潜宗人府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了。她不知道,若是事迹败露,那些兵胄狱卒不需赘言就能将她和管戎就地正法了吗?这一刻想起来都还害怕。他到底是找她回来做什么的?折磨自己的吗?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总是让她搅得心绪不宁。他恼恨她,也恼恨自己。
回到府中,他直接窜上墙入了东苑。
双足着地,就听见他对身后低喝了一声。“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入内!”
敏梅还在诧异,回头一看,却见他身后跟着闪现四个人影,定睛一看,园中站着的不就赫然是那四珠吗?心中一凛,她和管戎出园的时候并不见任何异样,是一一确定了各房中人都已就寝安眠了之后才偷潜出去的。如今看那四珠衣裳整齐,眼光明晰,并无半点初醒的惺忪模样,仿佛从未上床入榻一般。眼神瞟向常宁,月光下,他俊如神邸的脸庞上此刻冰寒无温。
大步迈入内室,脚跟一勾,重重阖上门扉,撞击声沉闷剧烈,正如他此刻勃发的怒意与郁结的心。
明明胸中胀痛得都要爆裂开来,放她在床榻上的动作却依然小心翼翼。只有那浑身紧绷的肌肉,显示出他的怒不可遏。
走向窗边,动作粗鲁的把敞开的窗格全都关上。一声声的撞击,划破夜空的宁静,让她不自觉的抓紧手掌下的被褥。
房里没有点灯,如银的月光被那些窗格阻隔成零星碎片,洒落在屋内的青砖地面上,透着几许破碎的凄凉。
常宁缓步走向她的身前,立定在她面前,直直看着她,目光深沉难懂。
被如此目光紧紧盯住,她顿觉不自在的撇开了目光。
这男人,是她曾经用生命在爱的人。不止一次想过要用他心换己心,教他终知相忆深。今夜,他从她怀中夺了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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