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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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梅情-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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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了捏隐匿在袖口下的那包药粉,那是合欢散。神医的身边四年光阴并非虚掷白度。皮毛点滴就已胜过庸医无数,管戎随他学的是诊断开药,而自己因为不懂武功,那些年又爱胡闹惹事,白驿丞无法,最后只得传她一些治药之术,用以防身。手掌轻握,她知道这药必能让燕雨心想事成。

轿子停了,管戎为她掀帘。敏梅看了看裕亲王府,门外如今已经多出许多穿正黄旗铠甲的兵胄。她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她本欲屈膝行礼,燕雨在这时却已经迎了上来,拉过她的手,便往府内走去。燕雨的脚步急切凌乱,紧握住敏梅的手心却冰冷得出奇。沁过来的寒意,让她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长廊上,月色微沉,她的心也一片混沌。只求简单过日的自己,从没有想过也有如此费心算计的一天。帮燕雨得子嗣并不难,只是。。。脑中突然想到那保泰,心中不免有了犹豫。闭眼,阿玛额娘浑身浴血的模样却又突然浮现了上来。这世上,人皆有自己的命运,她如今也无法照顾周全了。

房门紧闭,燕雨遣退了所有的下人,拉她上榻。

“你真能助我得子?”她将信将疑。早有传言出去江南四年,敏梅跟随奇人学得医术,那皇贵妃遇险不就是她查出来的,宫中太医众多,却最后竟然是一个格格比他们顶用。

“生羽容时,遇上难产,产程拖了两天两夜。往后就一直天葵失调。”她不敢一再传太医来看,若传扬出去,难保那些宗亲女眷不说得难听。只是这一拖二拖,就愈加没有了希望。原本还有羽容,如今连羽容都已殇,她的无依无靠感就更加日益浓郁。“敏梅,我们情同姐妹,有些话,我也不愿瞒你,福全如今纳了几房妾室,上我这来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

果然,真如她初初所料,只是这不孕的原因不止一条,更是雪上加霜。敏梅看她,岁月早已经斑驳了那个同在梅树下畅谈欢笑的女子容颜,如今面前的是一张在这侯门呆久的哀怨妇人面孔。

敏梅忍不住心中凄凉。男子不懂,女人辛苦,几千年来儒家道学样样桩桩都是要驯服女子的心,被动接受一夫多妻的制度。“我带了管戎来,福晋要不要他帮着看看?”见燕雨微微拧了眉心,她又缓缓说到:“我只不过懂些皮毛,真正说到望闻问切还是他较为精专。福晋可以放心,他不是多言之人。且他是给皇贵妃看过诊的人,敏梅只是为求谨慎。”

燕雨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确实,她如今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想起屋后几房女人的虎视眈眈,若再没有个一子半女,说不得将来某一日这裕亲王福晋便要换人来做。

敏梅传召了管戎进来,诊过脉象,管戎偷偷与她交换了眼色。

“王爷今夜可会回府?”管戎问。

“今晚。。。”燕雨面露难色。“朝中局势不定,相信这几日恭亲王也是鲜少在府中吧。”

敏梅点点头,确实已经几日未见常宁。

“受孕之事,要天时地利人和。福晋想要一举得男吧?”他顿了顿,看见燕雨眼中隐隐露光,这才又接语道:“福晋今年实岁已满二十三,二月正是怀男的月历,只是今日已经是二月月尾。过了今日。。。”

燕雨明明心中急切,却还是暗暗压住不愿显露。她突然站起身来,走向窗边。冷冷的说到:“你先下去吧。”

管戎和敏梅都是一愣。

半晌,管戎才反应过来,躬身退出门外。

房内只剩敏梅和燕雨,气氛一时有些怪异。

燕雨突然回过身来,目光定定锁住她。

“你要什么?”她的面容背光,朦胧中看不真切。敏梅只觉得那声音过于冷寒,袖口下的手紧紧握了起来。原本以为能顺利进行的计划,如今还是出了小纰漏,她忍不住要想自己和管戎是哪里露了马脚,让她察觉不对。

燕雨从暗处走来,眼神带了些许阴气。

敏梅的心微微一沉,她这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错在错估了燕雨呆在这裕亲王府度过的这些岁月光阴,侯门争斗早已把她变为一个城府颇深的人。自己的这点小把戏在她面前倒真像是班门弄斧了。

苦苦一笑。“燕雨,我要借裕亲王的宗令腰牌一用。”事到如今,好像也只有搏一搏了。博她对自己还有一丝姐妹情谊。

“要那个何用?”燕雨为她的大胆吃了一惊,身子更加挺直。她应该知道盗取宗令腰牌和盗取皇帝玉玺是同等罪行。令牌是死物,宗亲部下都是认人不认令牌,她要那令牌何用?

“去宗人府地牢一趟。”她也不怕直说,但若再问,她也只能言尽于此。

燕雨恍然。抬头看见敏梅眼中的坚决。她想即使今天她不助她,她也定会再想他法达成。从小到大,她就为敏梅的坚韧毅力所折服,她一直都是这种不撞破头首,伤痕累累,决不回头的人。

叹了口气。“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让两方得益的事情,她绝不会不做,但前提是……“若事迹败露。。。”

敏梅不待她说完,连忙插语:“绝对与你无关。”她懂她的明哲保身。她能不揭发自己,已经不甚感激。

燕雨点了点头。看来,她们都需要冒险。这些年深海侯门住着,中规中矩的做了许多年的安分福晋,这样刺激的事情已经很久没做过了,忍不住心潮澎湃了起来。想起从前,她笑了笑,上前拉住敏梅的手。“还记得那年我们几个调皮,去法华寺的路上偷逃出队列的事情吗?”

“怎么不记得。”少女时代,她们几个一直是让宗亲头疼的顽劣丫头。结伙干出的荒唐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明明过了许多年,可是一被人提起,那些久远的记忆又立马变得鲜明起来。那是因为那段时光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吧,追着常宁跑的那些日子,虽痛也喜。那时的自己要容易满足得多。

“你总是在我们闯祸后,仗着太皇太后疼你,一人承担所有的事情。”

她听了微微一愣。那些疼爱曾经是她最为珍视的。成长路上,她失去父母,却其实得到的爱并不必其他家的格格少。比如燕雨,她虽身在大户,阿玛却因为她是女子,从未看重过她,几房妻妾争宠,最后连她的额娘也将她当作棋子,嫁于这裕亲王,只求地位高升。

眼光黯然,如今她却连皇奶奶的疼爱也变得怀疑了。阿玛额娘生她血肉躯体,可是养育她,教她人间百态的却是皇奶奶。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孰重孰轻。苦苦追求,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她真能恨上皇奶奶吗?

“我要如何做?”

燕雨一句话,拉回了她的思绪。她从袖口掏出那包药粉交到燕雨的手中。“将它洒入王爷的饮水中即可。”

燕雨打开,看见那白色粉末。

“放心,融入水中便无色无味。你与王爷都要喝下才可得子。”她又赘言交代着。

“好。”

“二更,管戎会在房外等你,你将腰牌交给他即可。“

燕雨复又看了看她,那一眼饱含复杂。

敏梅反握住她的手,力量颇大,似要传递信任。她要信自己,惟有信了自己才有可能获子,保住这福晋之位,永享富贵。自己也要信她,信她不会在最后关头出卖了自己。姐妹多年,她只能再赌一把各人心中还有未完全泯灭的感情在内。

夜色愈浓,路上已无行人。裕亲王府对面的窄巷里,一辆马车停了许久。因为停在酒家门前,所以并未让人有疑其他。朴素的装扮让人误以为是酒店打尖住店的人停靠的。

月色下一人矗立在屋檐之顶,冷眼看着那辆停在巷中的马车,俊美无涛的面颊上那幽如深潭的眼眸闪烁着深不可测的光芒。乍一看之下,那异常挺拔的身姿竟分不清是神是魔。

“邦邦”两声,是敲梆人的梆子声。雨后初晴的湿闷,让那两声梆子滑过空气时带着钝钝的难受。马车车厢里的人,紧紧扭绞住手中的丝帕,胸口一阵阵难受。车厢隔开了她与外面的世界,随着时间一点点滑过,她愈发紧张起来。

就在她的手要碰触到车厢的厢门时,有人从外推开了那扇门。

管戎飞身上车,就在推开车门,余光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他猛地一惊,迅速转头,空落的屋檐上并不异样。可是他眼角余光明明看见月色照映下,地面有一个人影。是他看错吗?眉心深深拧起。

敏梅见他久久未进来,惊喘的喊到:“管戎!”

他这才收敛了心思,进到车厢里面来。

“得手了吗?”她用手捂住襟口。

管戎从怀中掏出那腰牌递到敏梅手中。她深深吸了口气,差点从口中蹦出的心,这才规规矩矩的回了位。

“格格,福晋让我带两个字给你。”

她微微一怔。“哪两个字?”

“信任。”那裕亲王福晋从窗口递出腰牌,他正欲点地腾空,她却突然喊住他,交代了他这两个字。

敏梅顿住。她懂她的意思。

正文 第六十一节 探监

有了宗令腰牌,果然一路畅通无阻。虽然也有几个官兵面露疑色,但在这宗人府里是见牌如见人,都不敢多问,让路放行。

宗人府的大牢在地下,只有一条道通行,为的是防止犯人出逃,窄小的通道果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踏梯而下。室外明明已经是明媚温暖的春夜,这地牢里,却是阴寒无比。每走下一梯都感觉温度低了一些。

她早就置换了一身太监的衣服,长发束成长辫放在身后,明显比男子娇小的她倒确实让人辨不出真伪。衣裳单薄,一入这地牢,就忍不住打起寒颤来,双臂环胸,却依然赶不走那身寒意。只觉得冷飕难耐。

管戎见她唇瓣已经泛乌,连忙走上前一步,环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真冷。”讷讷说到,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到这大牢里来。小时候若是顽皮,便总是有宫人嬷嬷出言恐吓,说若是再不听话就要将她关入这宗人府中。那时已经留下印象,觉得这宗人府大概就是人间地狱了吧。可是直到真见了,才知道这场景似乎远甚于“人间地狱”四字。地牢或者确实有几分湿冷之气,可是最最让人瑟瑟发抖的是那股子终年不散,浓得化不开的死气,怨气。

这里没有窗户,不见天日,透着腐臭的空气让人咳咳欲呕,日子更是过得不分晨昏。连守卫的狱卒,面孔也狰狞如同地府魍魉。

深夜里,灯笼渗透的微光之下,明明安静莫名,她耳边却仿佛一直萦绕着哀嚎之声。是幻觉吧,这样的环境下,就不由自主的会有那些幻觉。进来的人,意志若是稍微薄弱一点,只怕无需动刑,便要垮了翼望。

过了最后一道狱卒关卡,逼仄阴暗的铁栏之后关的大都是些必死的重犯,那些死气沉沉的眼眸看过来,仿佛恶鬼刮身一般让人恐惧。她和管戎借着手中灯笼的微弱光芒在一道道的铁栏后搜寻泰必图的踪迹。

“泰必图。。。”她小声喊着,喉头涌现的酸液让她难受得厉害。狭长的牢道里静寂无声,让人更加恐惧。

走了许久,她手中的灯笼从一道牢门前闪过,忽而顿了下来。

提着灯笼又照了照。不敢置信的倒抽了一口气。“泰必图大人。。。”

那泰必图就靠在铁锈牢门上,昨日的锦衣华服,风华得意,如今只剩下面如死灰,双目充血。因着多日未曾梳洗,那原本还算丰朗的面颊已经塌陷得不成模样,披头散发让她险些没有认出他来。

她蹲下,仔细看见他衣服上的斑斑血迹已经干涸,显然是对他用过大刑了。

泰必图看清来人后,眼中并无惊讶之色。冷冷的撇唇一笑,仿佛早知她会到来一般。

她眼神一暗,确实,她是非来不可。那日捉拿他时,他放话不就是想要引自己前来吗?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有何目的,若是想自己救他出去,那怕是痴人做梦。别说她如今只是个空有名头的多罗格格,即使还未被摘除恭亲王福晋的诰命,这宗人府之事也是绝非她能左右的。

“你来了。”他目光中有几分迷离。

昏晃的光线下,敏梅竟然在他复杂难明的眸中看见了自己清晰的倒影。明明还是自己那张脸,只是在他眼里却看起来那样陌生。她一惊,虚浮的脚往后退了一小步,跌坐在地。

“别怕,你看我如今已经不能伤到你了。”泰必图抬起自己的手,掂了掂手上的镣铐。

敏梅摇了摇头,她不是怕他伤她,而是他那看着自己的眼神似癫似狂,让她心生恻然。

泰必图的眼眸深深对上她的一双秋水翦瞳。“连眼神都像。”他喃喃说到。

敏梅敛了眉目,神情肃穆的说到:“泰必图大人,你知道我今夜前来的目的。”她无心再言其他,这地牢里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险。自己有个什么,也是活该,只是她不能不连累管戎同罪。“我要知道我阿玛额娘当年死因真相!”

“玲珑翡翠呢?你带来了没?”他缓缓看她一眼。

他一再的提起那什么玲珑翡翠,她确实没有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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