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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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梅情-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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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宁派给她的四个丫鬟分别叫金珠,银珠,东珠和明珠。最大的也不过十***岁,其余几个皆是十四五岁,如花般鲜嫩的年纪。东苑原本暮霭沉沉,因着她们的到来,倒也添加了不少新鲜娇嫩之气。

她面朝床榻内壁,床头的窗户未关,偶尔有风吹过,床幔便随着暖意春风一起一伏,她只是怔怔看着,感受这难得的春日午后。

听见最小的明珠开口:“你们说,王爷和这神医相比,哪个更加好看?”

敏梅听了微微一愣,她倒从未把两人做过比较,常宁,白驿丞,本来是两个世界的人,如何能够相比。常宁有常宁的狂霸之气,白驿丞有白驿丞的冷萧怡然。还真说不上来,两人之间谁更胜一筹。唉,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也学这稚气丫头做这些无聊比较。想来真是躺着躺着,连脑子都变得迟钝了。

又听那银珠推搡着明珠,噗噗笑道:“你这丫头,才多大年岁,就开始思春看男人了?”

另外两个丫头也低低笑了起来。年纪最大的金珠压低声音说到:“小声点,格格还在睡呢。”躺着床上的敏梅一动不动,可是却依然能猜到,她们此刻一定正在看向自己这方吧。“王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要是扰了她的清静,稍有闪失。仔细你们的皮。”

“这格格真是有福之人,自己生得柔若西施。王爷,神医,还有那护卫管戎,都是人中上选。一个个的,将她捧在掌心呢。如今又身怀有孕,更是呵护备至。”言语中颇为艳羡。

还是那年长的金珠。“有容有貌又如何?人中上选又如何?男人本就薄幸,位高权重更是尤甚。”嘴巴努了努敏梅床榻的方向,更加压低了声量。“女人终究是女人。至今这位,连个名分也没有。你不是没见过王爷阁楼中那些女子,一个拿捏不住,惹了王爷,被净身驱赶的已不知有多少个了。”到底年长,又在王府里呆了些时日,自然有这些八卦耳语相传。众女子噤口沉默良久。似乎都在感叹女人一生何其可悲。

床榻上的人只觉眼睛微微有些干涩,闭了闭,复又睁开。名分虚幻,转眼就是一场空,无需多言,她早已经看透置身于外,何苦去争那飘渺虚浮的东西,坐上福晋之位就能保证女人幸福?她要的很简单,一个永远只会停留自己的怀抱,一个真心相对的男人。只是这一切却都无法在这恭王府里获得。她早已经过了天真的年岁,但是此刻听着这些旁人丫鬟如此晦涩的说起,她却也难免世俗的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说到那神医,还真是好看呢。”四个丫鬟里长得最好看的东珠面露涩然。

“好看!好看你敢嫁给他吗?到时候也生个金头发,黄眼睛的小娃娃出来,还不得吓死你这丫头。”

“你这张臭嘴!”说罢东珠赤红了面颊,追着那银珠跑了出去,远远还能听见两人笑闹的声音。

房间里留下的两个丫鬟又掩唇笑了起来,敏梅一侧的身子已经有些酸疼,稍稍欠了欠身子。丫鬟似乎有所觉察,蓦然停了声响。

金珠走向敏梅的床榻查看。看见格格朝里睡着动也没动,长长吁了口气,上前帮敏梅拢了被子,走回明珠身边,低声训了两句小心谨慎的话,也出门去了。

门扉被丫鬟们轻轻阖上,厢房里又恢复了惯有的宁静。

白驿丞。。。她忍不住在脑子里浮现出关于他的所有。

那年情景便如那被破窗而入的春风翻动的书页,历历呈现于眼前。

江南春雨过境,丝丝滑滑的空气隐含湿润。她突然异地发病,看尽各方大夫皆束手无策,无人能救。查不出病因,只说她时日无多,让旁人早早准备后事。她那时真以为自己要客死异乡,心想终究辜负了皇奶奶放她出城重生的一番良苦用心。管戎不甘不弃,驮着她一日疾行数十里,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才得来这江南神医落脚地的讯息。民间传言这人无所不能,只要出手,阎王老儿要从人间带人魂魄,就不能成行,从无例外。只是这人本身却已经处于成魔成魅之间。若不是万不得已,没有几人有胆识去求他救命。管戎为了救她,哪怕是地狱走一遭,也不惜一试。一路南行到达神医宅邸。

空庭小筑,一个淹没在苏杭富饶之地的普通宅院。第一眼看去并无任何不同,当地人说那里住着一个喝人血液,吃人尸首的妖怪。没人确切见过,只是那附近常有刚刚下地的尸首隔夜就被刨了墓地,不见了踪影。

传言种种,但毕竟是传言。他医术高明,即使真的是邪灵人间化身,那些病入膏肓,死马只当活马医的病患还是抱着重重酬金上门求诊。

夜色未退,门外草坪便聚拢各方来求医的患者百余人。天微微亮时便有人开门收了众位求诊之人的名牌。大家都很好奇,怎么医生看病还要收人名牌,知道患者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莫非对诊病还有特殊帮助。只是奇怪归奇怪,却还是规规矩矩的递了牌子。蝼蚁怕死,何况是人,只要能救命,再奇怪的条款,他们也心甘情愿的接受。

叶儿不在,怕延误路程,被先放置在半路。管戎先把敏梅抱到树下歇息,接过纸笔,犹豫几分,还是觉得不便写出格格的满人姓氏,于是只是草草写了敏梅二字,家住京城,便递交给那收牌的小童。

须臾过后,那小童出来唤了几人进去,却把那纸条递交给管戎,冷冷说了一句:“先生不医这无根无系之人。”

管戎伸手欲拦那小童,却没想到那十几岁的娃娃竟有一身好武艺,微微欠身,就化了管戎的招数。

敏梅就见过几次管戎失色,那便是第一次。

管戎一凛,忽而凛冽成风,招招逼近,直让那孩童措手不及。孩童毕竟年幼,即使招数不输于人,功力上依然欠了管戎一些。稍稍停下,那小哥正要发怒,却听见门内传来一声轻咳,他便立马收势,退后敛首而立。

“来求人救命,怎还如此张狂?”低沉幽蔼的嗓音,让气氛一下子沉淀冷凝。

管戎上前,语言恳切,却不卑微。“求先生救我家小姐一命。”

门被人从里往外推开,颀长的身形初现,灰色朴拙的长袍加身,头上包裹着厚厚布巾,如此平常装扮却丝毫不影响他卓然而立的气度。宛若初雪的肌肤比常人要白净透亮上许多,琉璃眸光闪着诡谲之光却不带一丝温度,冷冷看着众人倒退三丈的惊惧神色,唇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求我救命,你可有万两黄金?”他定定看着管戎,还有他身后病入膏肓的女子。眼神一顿,诧异的发现这二人竟然对长相怪异的自己没有丝毫惧意。也就是那一眼,注定了往后许多事情。

常人都说他是化身妖魔,即使求他救命,也没有几人能直视他的眼睛。可是这二人却并不害怕,这对于他来说倒是个新鲜事。

“没有。”管戎答得干脆。出城时太皇太后确实给了不少银两,却也不会有这万两黄金之多,这大夫并非真心索财,而是有意刁难。

“没有?”那浓密好看的眉目挑了挑,似乎在玩味这两个字。“既然没有,那就请回吧。”说罢就要往门内退去。

管戎心中急切,格格的病再不能拖延,这神医是最后一线希望。这么想着,人已经飞身到了那神医面前,伸手要捉他的胳膊,却落了空,再一抬头,眨眼之间,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踪影。他当下愣了愣,怎么会这样?若说那小童闪身躲过他的抓握,他可以说是心无防备小孩身怀武艺。这一招出击,他却是拼了全力要抓住那神医的手臂,却还是落了空。而且瞬间就失去了对方的身影。这说明什么?想来自己学艺十余年,早已经在京城难逢敌手。他此时才微微有了警觉,原来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先生,求你救治我家小姐。”

门关了起来,门内传来一句淡淡话语。“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模样。”

管戎听了,稍稍一顿,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敏梅,噗通一声跪倒门前的青石板路上。

“管戎!”倚靠在树下的她惊惧的喊了一声,挣扎要起身,却终是无力。她眼眶泊泊滚出泪来,男人大丈夫,膝下有黄金,跪天地,跪父母,跪天子。如今却要为了她跪于旁人,她何忍。

叶儿随后赶到,搀扶敏梅就近酒家住下,管戎却就那么跪在空庭小筑门前足有两天两夜。这两天两夜里门扉未开阖半次。终于到了第三日,那小童闪身出来,传话让管戎进门。事后谁也不知道白驿丞究竟和管戎说了些什么。只是一句“师傅”,管戎拜在神医门下,卖断终身,换来敏梅的续命丸。

酒家的人都说敏梅好运,敏梅叶儿也是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这神医三年才行医一次,就诊病患逾千,他却只选其中不到三人。救谁,不救谁,全凭心情。得他治者,即使一条腿已经跨进阎王殿,他也能从鬼魅手中抢了那人回来。

好运吗?她撇了撇唇,一路走来,失去父母,不得夫爱,稚儿早夭。从前她只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到底了。可是人间疆土走一遭,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很好运了。世间疾苦,百味体验,她的那些伤痛真的不算什么了。

空庭小筑一住就是数年,偶尔也会随白驿丞江南江北走走,多是为了采药。他没有将她治愈,却也让本该在那年就丧命的自己又拖沓的活了这几个春秋。

白驿丞推门进来,她也没再装睡,偏过头去,愣愣看着他。半月余来,她一直昏昏沉沉,直到这日才终于醒透,眼眸也就清明起来。

白驿丞翩翩朝她而来,就在榻前坐下。“醒了?”看见她不再浑浊的眼眸,他冷冷哼了一句,眼角轻抬。依然是那日她初初醒来时的冷漠疏离。她微微笑着,好像又回到了初到空庭小筑那时,他对自己的冷眉冷目。

相处四年,她知道看似平常的挑眉动作就是他发怒的前兆。也曾有过事例,他医治的患者不积极配合他的治疗,当下就让他踢出空庭小筑,隔日死在门栏处,他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对于自己,他已经算是相当仁慈的了。

看了一眼他手中端着的药碗,她微微蹙了眉。她不爱喝药,从小到大,鲜少生病,那时的健康娃娃却不想自己有一天会要靠这苦涩药汁活过一天是一天。

“喝了。”他眼一横,把药递到她的面前。语气粗鲁,动作却并不粗鲁,那碗里的汤汁连晃都没有晃动一下。

峨眉皱成小山一般,看着碗里的药,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不喝?”白驿丞面上透着微愠。“不是要我动手喂你吧?”

抬头看他那模样,皇城里压抑的空气顿时被他身上犹带的江南雨露冲淡。她唇瓣的笑意加深,在他面前寻回了难得的轻松。

“就你不怕我。”他犹自叹息到。人人惊怕的面孔到了她的面前怎么也不见惧色。

为何要怕他?这就是白驿丞。若不亲近,旁人看他冷如冰霜,四年相处下来,她却发现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不过是常年因为自己异于中原人的体征外貌受人排斥,就渐渐变得封闭了起来。偶尔的怪癖行为,在她看来倒像是小孩子闹脾气一般。他向来活得随性,遇见管戎和她之前,据他身边的小童说,他从不因人改变自己本有的步伐。倒是她让他一再破例。江南几年,因为自己难改任性,凭地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却也不见他埋怨,惟有她对他的药汤露出不愿之色时,他才会怒目相对,却也还是吓唬居多。

闭上眼,一口喝掉碗中的药汁,却意外的没有惯常会有的苦涩味道。唇齿之间,反而多了淡淡的甜酸。她不解的抬头看他。莫非他又找到了新的药方?这些年,他总是把治疗她心疾的单子一改再改,却奈何总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他唇角撇了撇,如玉的面颊上多了几分傲气。他有这个本钱,皇帝哥哥宫里的太医算是天下医者翘楚,却也不及他徒儿管戎的二分之一。“知你不喜欢那股苦味,我在你药里多添了几味顺气,安胎的药替代孕妇不宜的山楂。味道是不是好喝了许多?”言辞间透露着丝丝关切之意。

她点点头,直到这时才终于有空问他:“你为何会来京城?”

白驿丞拿过药碗,检查过她碗里的药汁确实已经涓滴不剩。放下药碗,负手临窗而立。

“为何会让自己怀孕?”不答反问,声音里有着刻意压抑的怒意。

她幽幽叹了口气,管戎和他师徒俩人都问了同样的问题。她也只能选择一径的沉默。

他转身来看她,向来淡漠无波的眼光突然变得凌厉,冷声说到:“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若是怀孕,胎儿必将吸食你的本元之气。挨到生产,你已属向天借了好运。十之***的结果却是母子双双早薨。 ”

她微微发愣,一直以来,他对旁人虽然冷漠疏离,却是从不曾真的对她怒目相对。这一刻她明明在他眼中看见复杂的神色,生气,愤怒,似乎还隐隐夹杂着痛苦。

“你还记得离开江南的时候,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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