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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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梅情-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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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维持多久,老实说她并没有把握,那年东苑里在她怀里渐渐变得冰冷的夭儿现在想起来还像刀一般扎在胸口难受,再加上她这孱弱的身子,她怎么可能会再和他孕育一个孩子?关于孩子,她和常宁很有默契的从来不谈,那好像已经成了他们之间永远的禁忌。若要孩子,恭亲王府东面的红楼里多的是愿意为他诞下麟儿的女子。她,不需要插上一脚,多添纷扰。

门外传来了太监尖锐的福安声。敏梅也随着一干女眷站了起来,她很懂规矩的离开了皇奶奶的软榻,让自己尽量隐匿在人群里。太皇太后撇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有叹息有无奈。敏梅从前的娇憨已经荡然无存,如今的她虽然识情特体却慢慢和人产生了距离感。

屋里的女眷齐齐跪下,高声喊着“皇后万福金安。”

皇后穿着金色的喜袍带着屋外的沁寒盈盈笑着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端庄娴静。皇后让一干人等平身,自己跪到太皇太后的面前福身请安。仙蕊依着规矩是要下榻跪地请安的,可是太皇太后却按住了她的身子,对皇后说到:“佟贵妃如今有孕在身,这些礼数皇后能免就免了吧。”言辞里多有偏僻袒护之色。

皇后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点头说到:“贵妃不必多礼,好好养身子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那就是贵为国母的女子,外人眼里尊贵不凡,天子的发妻,合该是这天底下活得最幸福的女子。可是敏梅却分明在她看见仙蕊的那一瞬间在她的眼眸里看见了深切的悲哀。

皇后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凤冠顶在头上,她并不比其他女子幸运,相反的那皇冠约束禁锢了她的所有思维,丈夫的其他女人怀有身孕她连嫉妒都不能,只能一味的包容贤淑,只因为那是身为一个国母所应有的风度。她脑子里突然闪过察哈朗送来的那本《列女传》,心里叹息着这世间究竟还有多少女人要愚痴于男人的统御。这一刻她更加深切的体会到原来谁都不可相依,最亲密的枕边人对于自己来说也是另一个独立体,什么连理枝,比翼鸟谁曾真的见过?说穿了,那些不过只是人们美好的翼望。既然这个世界如此不真实,每个人不是都应该更加珍惜现在恣意活出自己的美好来吗?

暖阁里的热闹让久未居静地的她感觉到有些不适应,喧杂的女声让她的耳膜有了一些些的鼓噪。所有的人都围着仙蕊嘘寒问暖,倒是皇后被人冷落在一旁无人关注。惟有她看见了皇后雍容尔雅背后的那抹不甘,心头突突跳了一下。曾经也是朋友的人,如今因为身份的不同有了难以跨越的鸿沟,这皇城真是深得可怕,仿佛有种魔力,让人围绕这权势斗,渐渐变得没有自己。

世态炎凉,在这紫禁城里尤其明显。她明白皇后心里的那份惶恐,贵为国母又如何,没有子嗣的皇后到最后还是孤苦无依,命好的,遇上登基的新皇心宽仁厚还会尊为皇太后颐养于这慈宁宫里得以终老。命不好的,当年太祖皇帝的爱妃就是个警世的好例子,太宗夺位逼着她悬梁自尽,到最后连入住福陵陪葬的份都没有。皇子,在这紫禁城里就是保障自己生命最好的筹码。后宫争夺历来最是黑暗,血腥。仙蕊的与世无争在民间或者可以让她安康一生,但在这帝王之家却是最要不得的。

唉,她都自顾不暇了,哪还能去管别人什么。各人自求多福吧。

来的路上常宁就三令五申的说了不许她独自离群,想起上回媛宁的事情,确实有些害怕,她也只能无奈的强迫自己待在这窒凝的空间里等着时间空荡的流逝。福全家的燕雨也来了,随同她而来的还有福全的两个侧福晋,燕雨站在最前面,侧福晋分立身后,三人福身给太皇太后请过安后,雨燕坐在了离仙蕊比较近的那端,和贵妃攀谈着,那两个侧福晋就垂手站在她的身后。这就是规矩,同为亲王的女人,并不见那两个女子的出生就不如燕雨,可是一个是嫡福晋,一个是侧福晋,在称谓身份上的差别,也让待遇有了迥然不同。三人之间并没有水火不容之势,比起皇宫里的女人或者幸福了许多,毕竟王爷的妻妾再多也多不过帝王,只是这样的相处也让人觉得可悲。曾经为了能呆在常宁身边她连这种可悲也能喜孜孜的全盘接受。女人为个爱字还真是愚钝得可以。

皇奶奶见了福全那两个小娃儿自然喜欢得不得了,总不忘对仙蕊耳提面命的说着养儿之道。仙蕊一直在笑,虽然孕吐折磨得她苍白了脸颊,可是即将为人母的喜悦让那张总是无欲无求的脸也变得生动了起来。原来高明的还是皇上,当年的强取豪夺最终以收服仙蕊的心告终,再漂浮的浮萍也终于生出了根须归他所有。

她看见有个宫人跑进来在仙蕊耳边嘀咕了几句,稍后莫尔姑姑搀着已经渐渐露出疲态的仙蕊回了后面的房间。敏梅也倦了,耷拉着眼皮恨不得能找张躺椅好好睡上一觉。

这时有人来传话说仙蕊让她去后殿,她心头想着的正是如何躲开这些是非地,也就顺意去了。

正文 第三十三节 借人

出了正殿,铺面而来的寒意让她微微颤抖,轻轻磨搓着自己冰冷僵硬的手取暖。白色的裘衣放在里间没有拿,若是让叶儿跟来,大概又要骂她的粗心大意了。

阳光映照在将融的雪地上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下,在宫人的引领下往后院的慈荫楼走去。殿宇之间的空地上,那几株梅树正盛放娇艳。她颇为觉得奇怪,抬头看了看初冬的暖阳,京城的冷寒还只是个伊始,怎么王府里东苑的那株梅树才刚刚结苞,这里的却已经在雪地里开出一片烂漫。镏金的香炉里正升起袅袅熏香,一时间整个慈宁宫都被那股淡淡的气息所包围,这气味很淡很清,若不仔细闻,一般人还发觉不了。

慈宁宫并非总是被祥和慈爱包围着,这里的后院充满女子的哀怨,皇帝去世的时候那些被宠幸过的妃子不得出宫,这里就成了她们最后的归宿。有些甚至只在皇帝身边过了几夜,付出的却是一生的代价。小时候,她总是规避着咸若殿以外的阁楼,那时慈荫楼的两层楼宇下总是萦绕着一股子阴沉的气息,被围困在这里的女子声声嗟叹是她年幼时的梦魇。这就是皇权,这就是现实。皇帝的女人并不见得个个都是飞上枝头的凤凰。

这里年老的太妃们已经一个个的逝去,听皇奶奶说慈荫楼现在已经被改建,用作宫外的女眷们临时休憩的场所。随着宫人走到一楼最为静逸的一间厢房,门帘子刚刚掀起,就听见里屋传来瓷器被打碎的声音。敏梅有些纳闷,跟着宫人急急走进去,这会贵妃要出点什么事,那可没人担待得起。

屋里下人似乎都被遣退了,独留两个人分庭对立站着。一个是皇贵妃仙蕊,一个是贵妃的阿玛,内大臣佟大人。原本就苍白的仙蕊压抑的喘着气,而佟大人则是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房间里的气氛很是冷凝。看着地面上破碎的瓷杯,敏梅暗暗懊恼着,自己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她微微福身说到:“敏梅给娘娘请安,给佟大人请安。”平静清冷的声音滑过屋子,让空气中的紧张有了一丝缓和。

仙蕊转过身来,倏然转变的笑脸还有着一丝不自然。

“敏梅来了,快来坐。”仙蕊边招呼着宫人打扫地面,边拉着敏梅往上座去。敏梅余光看见垂手立在一旁的佟大人僵着一张脸,在她印象中,这佟大人一直是个很和善可亲的人。此刻表情如此滞凝,显然刚刚他们的话题不会很愉快。

“娘娘既然有客,那臣下就先告退了。不过臣说的话还望娘娘能多放在心上琢磨琢磨。”仙蕊皱眉听着他那一番话也不回答。佟大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无奈的跪下行礼,退出房间去。

敏梅叹了口气,这就是皇宫,皇宫里只有君臣,没有父女,生育养育自己的阿玛,在女儿飞身成为皇帝的女人后,再见面就要遵循这些规矩,礼仪下跪请安。再不得逾越半分。仿佛所有进宫的女子在入得那西华门的时候就必须把民间的那些情愫统统斩断,飞入皇家,父非父,女非女,大门关上剩下的只能是对皇帝的爱情,对太后的恭敬,对妃嫔的友好,对皇子的仁厚。

仙蕊不说话,她也不能说。若是以前,她一定呱燥的嚷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她却明白这皇城里的事情少知道一份就能少一份危险。

“敏梅喜欢孩子吗?”仙蕊突然打破沉默问道。

敏梅微微沉眉,孩子?在这皇宫里,有了孩子就是一份保障,色衰爱弛的时候还有子女可以安慰。若是那唯一的男人走了,有了孩子也不至于落得独守这慈荫楼的下场。可是她不同,她再不是将心系于那一个男子的敏梅了,刚刚在正殿里,燕雨和侧福晋的那一幕画面让她更加肯定了,只有不死,她都要等到那个契机飞出这窄小的牢笼,去往天际。

“仙蕊姐姐喜欢吗?”说出这话她也为自己的圆滑而惊讶。这皇宫里一个字都不能说错,皇权的可怕她领会得够深了,也渐渐懂得了生存之道。

“喜欢,却总是求而不得。”她颇为低哑的声音传来,让敏梅也忍不住在心头滑过一抹酸涩。女人总是渴望成为一个母亲的,那是天性使然。“敏梅还记不记得这是我进宫的第几个年头了?”仙蕊幽幽看向房间里青花瓷瓶里那枝断了根茎却依然盛放得美丽的梅花。那花瓣已经全开了,少了含苞待放的娇羞,多了璀璨年华的嫣媚。“这是第六年了。即使皇上于我加恩总是胜过其他嫔妃,这却是这六年间,我第一次怀上皇帝的子嗣。”仙蕊深深吐纳着,眼里掩藏着一丝惶惶。当纤手微微抚上腹部,那眼里的愁绪却又在转瞬间化为浓郁的母爱。

敏梅微微蹙眉,后宫里皇帝很难做到雨露均沾,有的妃子即使一生不孕都不是怪事。可是当今皇帝对仙蕊的情,是有目共睹的。这还曾经引起不少也有女儿在宫中的大臣们的不满。皇帝的恩宠对于仙蕊也不见得完全是好事,仙蕊六年未孕,这中间若不是仙蕊自身有问题,就是有人做了手脚。这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却把她吓了一跳。虽然这样的事情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可是这样想着也觉得害怕,对皇帝动手脚?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莫非宫里的闺怨真能让女人疯狂到这种地步?她突然想起那些曾经见过的,没见过的夭折的皇子公主们,莫非……

仙蕊看着她的怔仲忽而苦涩的笑了,那笑容无疑是证明了她惊世骇人的想法。只是她不明白仙蕊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她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多罗格格。

“皇奶奶让我跟你借个人。”仙蕊也不再赘言,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心突突一跳。“借什么人?”她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却仍然开口问到。

“管戎。”

敏梅笑了,原来这场慈宁宫的盛宴对她而言就是场鸿门宴。“管戎能做什么?不过是懂一点皮毛医术,怎么会抵得过宫里那些德高望重的太医们。”

“敏儿。我好不容易怀上皇嗣,这危机重重的皇宫还不知道有多少险恶在等着他,不说将来,但我至少要保他在我肚里的安全,太医院的太医或者医术高明,但这朝堂里牵绊到后宫的枝蔓太深太广。我已经是四面楚歌,再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她虽然竟然缓和语气,可是吐纳间的激动还是那样明显。“当然我也不想别人借我之手去冤枉什么人。”

敏梅看她,她在怀疑谁?想来这皇城里最应该被扣上这顶脏帽子的也只有皇后东珠了,她贵为皇后,并无所出,为了保住自己皇后的位置干出这些事,这样的说辞毫无破绽。可是她不信,毕竟是一同长大的伙伴,或者皇城里稀薄的空气会让她有所改变,但变到失了本性去伤害未出示的胎儿和还在襁褓中的稚儿,这她真的不信。

“管戎并不是我的人。”他们之间并非主仆关系,甚至于她还欠他的救命之恩,那年她犯病,瘫倒在雪地里,若不是他背着自己找到白驿丞的医馆,又以自己为条件让白驿丞给她看病,恐怕她早已经是香魂一缕了。“他是皇奶奶派到我身边来的,或者姐姐应该去跟皇奶奶说说。”

仙蕊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看着仙蕊那几近乞求的目光,她有了几分不忍,毕竟她也做过母亲,知道母亲对于孩子天生的保护欲是多么的强烈。“天下一切皆归于皇上所有,贵妃何必求我,皇帝一道圣旨谁敢不从。”

“我的旨意要得来他的人,要不来他的忠心。”低沉浑厚的嗓音在身后想起,敏梅转头看见一身明黄色的皇帝走进来,身后跟随的却仅仅只有常宁一个人而已。敏梅心里嗤笑着,看来这一切是早有安排。

她注意到了,这一刻,皇帝没有再自称为朕,天子说穿了也不过是凡人而已,危机来临,连自己孩子的命都保不了,熏天的权力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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