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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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梅情-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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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乎了,皇城里已经再没有能勾起她在乎的事情。她心里盘算着的是带着允承走,除非他们也变成和那些人一样的人,否则他们无法在这片权利笼罩的皇城获得足够生长的养分。

“你的不甘,会让允承吃苦头的。”她那种幼稚的母鸡保护小鸡的行为对允承没有一点好处。

她苦苦笑着,她哪能有什么不甘,哪敢有什么不甘,他真是高估她了。

看着他朝服胸前的龙形补子,这早已经在紫禁城里见惯的图腾,她是到了这一刻才知道它的可怕。一个圣意,它狰狞着面孔易如反掌的扭曲一个人的生命轨迹。

“谢谢。”她如此真心的说着,为他那些听起来并不怎么柔软的关心。

允承从贝勒府的门栏里走了出来,却没有走过来,只是朝常宁点了点头。他还是不怎么喜欢常宁,因为他那些年害姐姐吃的那些苦,让他心存芥蒂。敏梅看见自己的弟弟,挣脱常宁的手迈开步子朝允承而去。她不愿意回头,害怕回头,她不想再掉入皇家那池浑水里。

正文 第二十五节 七夕(一)

午后下了一场大雨,却并没有带来预期的凉爽。被阳光晒得焦灼的土地升起腾腾的热气,笼罩着大地的空气反而显得更加窒息沉闷。叶儿忙着和一干侍女们把柜子里的衣服和被褥搬出去晒晒潮气,管戎和允承在那棵槐树旁的空旷地里比划拳脚。

敏梅半躺在窗棂下的那张软榻上,纤细的手指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手里的书本,目光却是落在院子里那两个正比划得起劲的男子身上。心里想着若能这样简单的过一辈子也不错。

看见允承因为激烈的运动而汗湿的长衫,她微微蹙着眉。允承是真的好了吗?一个月前他和其其格的婚礼取消,他得知自己喜欢的女子将入后宫为妃,那写满不置信与绝望的眼神,她至今记得。

其其格一个月前还是入了宫,她入宫前,据说太皇太后传召她去了一趟慈宁宫。原本绝食抗旨不入宫廷的其其格最终妥协了下来。敏梅一点也不怀疑皇奶奶的能力,皇帝要一个人生死,靠的是圣旨,可是太皇太后却可以在几句话之间就让心甘情愿的选择生或者死。她将其其格的所有不甘不愿都斩断在那华丽威严,困住她一生的宫墙之外。

这一个月来,允承表现出来的不甘比起敏梅还少,听说其其格是自愿入宫的,他似乎是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大哭大闹,没有颓废丧志,让她都不禁要怀疑他是否真的爱过其其格,因为他表现出来的是完全不像个十七岁少年该有的冷漠。只是那拢聚在眉间的阴云却让敏梅看得心惊,心疼。

皇帝借了个托辞,让允承离开了皇宫御前侍卫的职务,在顺天府谋了个闲置给他,品级从三品,官阶是升了,可是谁都知道实质是贬了,贬出了紫禁城之外。

允承接到圣旨时淡淡笑着,对敏梅说,这样挺好。好什么呢?好在皇帝终于安了心,新入宫的宠妃怎么能和从前的恋人同在一个城墙里,那虽不会让皇帝寝食难安,却也会令他如芒刺在背。好在允承和其其格终于死了心,他们是高墙下的牺牲品。不见还能免了尴尬和伤心。

敏梅想起容若,那个带着诗情画意的文武才子,这一比较,皇帝似乎对允承还算仁慈的,起码他没有让允承像容若一样日夜守在他的身边,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承欢于皇帝的身下。

院子里的两个人已经渐渐的停下来,敏梅缓步走出来,拿着手上的绣帕轻柔的为自己的弟弟擦去面上的汗水。敏梅问过允承了,是否愿意和她一起回江南。回去,就意味着他从此与那些功名利禄无缘了,可是却可以过得简单自由。允承考虑了良久,拒绝了敏梅。敏梅虽然伤心,却也能理解,毕竟他是个男儿身,不见得能把那些虚华的东西看得通透。或者他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建功立业。她对他唯一的要求是好好活着,不管在不在她身边,因为有着血脉的纽带,他都是她永远的牵系。

贝勒府的管家匆匆走入院子。

“格格,贝勒。请快点到前厅去接旨。”

允承和敏梅走到前厅,看见的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太监,想来是皇奶奶有什么旨意要传达。

太皇太后对敏梅格格的喜欢是众所皆知的,所以太监脸上堆着笑容说道:“格格,贝勒准备接旨吧。”

敏梅和允承叩头接了旨,敏梅很世故的让管家给太监打了赏,她记得当年在紫禁城她最是看不得这些奴才中饱私囊的讨赏行为,可如今她也能很自然而然的应对这些事情了。回头看都不免对自己当时的固执感到可笑。

懿旨的内容就是皇奶奶说今日是七夕,让她和允承一起去御花园参加晚宴。

七夕,这个牛郎织女团聚的日子,对于情殇者却是刻意遗忘的日子。敏梅看着允承,他漂亮的眸子里有着一闪而过的忧伤,可是当他看向敏梅时已经云淡风轻了,微微笑着,仿佛在说没事。

“要去吗?”她问,御花园里摆宴,皇帝嫔妃都不会缺席。何况皇帝正宠着新进宫的荣妃其其格,她无疑必然列席到场。七夕是女儿家的节日,为什么非要允承出席呢?敏梅知道,这旨意显然是皇帝借太皇太后之口传的,为的就是允承。他无非是要允承看看最后的胜者到底是谁,或者还要炫耀一下其其格如今的生活是身为贝勒的允承无法给予的。

敏梅冷冷嗤笑着,皇帝,也幼稚得可笑。

“要去。”允承坚定的回答着。心,不怕让它一次死绝。

御花园里长案一字排开,受邀列席的格格,女眷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旗装上的大片绣花和艳丽的颜色,让本来就花多花娇的御花园里更是一片姹紫嫣红。

敏梅依然是一件淡得素雅的长袍坎肩,没有过多的绣花和装饰,头上大髻的簪花小巧精致。看着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们,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不像个皇家格格了。

皇城里的格格们也是分门分派的,朝堂上政见不同而燃起的对抗火焰会一直延烧到后堂的女眷们身上。她敏梅因为长在慈宁宫,没有父母在朝,当年兄弟尚幼,所以她是被排斥在那些群体之外的。为这些曾经她恼过,可是现在看起来却觉得那样的可笑。她何苦与她们同流俗套呢?

皇帝带着皇后东珠,皇贵妃仙蕊,还是新晋的荣妃其其格和太皇太后坐在高台的圆桌上,同桌的还有皇帝的三兄弟,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和纯亲王隆禧。那本应该是属于他们的家宴。

太皇太后招人给敏梅传话,让她和允承到高台上同桌。她吃了一惊,心里即使不情愿,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和允承一起登上了高台。

待他们姐弟一一行过礼后,她被安排坐在主'奇'位右手边,允承和男人们'书'坐在左手边。隆禧还没有成亲所'网'以是单独来的,常宁今天也没有带着府里的女眷来赴宴,和敏梅挨着坐的是福全的福晋燕雨。敏梅抬头看了一眼坐在皇后旁边一脸平淡的皇贵妃仙蕊,还有身边雍容华贵的燕雨,心里不禁感慨她们三个曾经是那样亲密的朋友,如今却只剩下彼此间的谦恭客气。看着桌上的乞巧果子,她记得有一年的七夕,三个人在这乞巧果子里包了铜钱,针和枣子。据闻这一天吃到铜钱的必将一生富贵,吃到针的会有一双巧手,吃到枣儿的会早日找到良人。敏梅吃的是枣,她当时高兴得手舞足蹈,少女心中早有了良人,想着她能早日嫁到常宁府里她就雀跃不已。仙蕊吃到的是铜钱,而燕雨的嘴差点让针给扎破。最终情同姐妹的三个人却因为造化弄人嫁给了这天家的三兄弟,外人看来不知道是多大的福分,可是是喜是悲,大概只有自己心知肚明吧。

允承始终僵直着身子,敏梅看了觉得心疼不已。可是她知道这场晚宴或者就是为了允承而准备的。皇帝在试探,试探允承,也试探其其格。

她为这两个人担心着,毕竟年轻,若是稍有不慎表露了不该有的情绪,她不知道皇帝会做出什么来。他要的是自己身边人绝对的忠诚,容不得半分虚假。

这是其其格入宫以来,她第一次看见她。红色的精锻制成的旗装包裹住她年轻曼妙的身子,金花珠簪插在头上,富贵是很富贵,可是却少了生动。她脸上的那些稚气天真消失得干干净净,冷疏的面颊上看不出半点喜怒。因为品阶的原因,她恭敬的列坐在皇后和皇贵妃之后,敏梅想起第一次见她时自己觉得她像是一尊瓷娃娃一般,那时是灵动的瓷娃娃,而此刻她依然美的惊人却只是失了灵魂的瓷娃娃。她凝结的表情只有在皇帝犀利的目光投向自己和允承之外的时候才稍有松动,一直绷直的身子让她看起来那样的无措和无奈。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变得如此陌生了。这高墙之后到底有着什么的魔力能如此摧残一个女子的青春美好。

太皇太后依然故我的疼着敏梅,席间没有照顾到自己贵为天子的孙子和孙媳妇,只是一个劲的要奴才们帮衬着往敏梅的碗里夹菜。敏梅微微笑着,她心里清楚皇奶奶是要让她觉得自己备受荣宠,是要让她和允承不会心有不甘,皇奶奶的温暖也是有条件的,若是触及她的底线她不会比皇帝仁慈多少。

偶尔接触到和她对面坐着的常宁的目光,她很自然的对视,然后微笑,再若无其事的调转眼神,等过了这个盛暑,她就会离开了,她和这个男人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抹也抹不去,忘也忘不了,而她并不打算把记得他的时光都浪费在怨恨和遗憾里。

正文 第二十六节 七夕(二)

待到晚膳结束,敏梅才松了口气,幸好什么也没发生,敏梅和允承表现得比她想象的要好。她拖了个故,带着允承离了席。那是人家的家庭聚会,她和允承夹在中间算什么,高台上俯瞰下面女眷投来的妒恨眼光,她抿了抿唇,有些幼稚的仰高了下巴。

允承被一些从前同在宫里当差的御前侍卫拉走,她一个人在远离喧闹的凉亭里,席间常宁紧随不放的眼神让她喘不过气。抬头,看着天上,这一晚的月色并不明朗,午后的那场雨没有带走密布的云层。偶尔有几颗星星露个小脸,却无法看得真切。

牛郎织女今夜真能得以相见?她微微笑了,或者这云朵就是为了给他们遮蔽出一个私人的空间,让他们得以说说情话,叙叙相思吧。

素手纤纤搭上她的肩膀。她侧过头,微微讶异,福身要行礼却被仙蕊拉住了。两个人在凉亭里对看着,却完全无法从对方的眼里找到曾经的自己。都变了,什么都变了。少女的面颊在波光倒影下映出的是成熟妇人的模样,她们都在坎坷的人生里抛却了年少时的稚嫩。

“记不记得你对织女娘娘许下的愿望?”仙蕊微微笑着,这皇宫里太过勾心斗角,对于过往的那些单纯快乐总是觉得弥足珍贵。

敏梅点点头,那些年她的愿望每年都是一样的,希望和常宁长长久久。仙蕊则是希望寻到懂得自己的良人,畅游天下去。造化弄人,谁也没想到当年最渴望自由的仙蕊却被圈禁在这方寸之地里。而一直希望守在常宁身边的自己却可以远走天涯。

“他是你的良人吗?”敏梅的目光落在远处高坐于台上一身明黄色的皇帝身上。没有自由,若能有心甘情愿也是好的。只是心里也明白要把感情放在皇帝身上怕也是不实际的。

仙蕊哀怨的笑了笑。“我怎能要求一个君主做我的良人。”这紫禁城里的闺怨太多了,浓重的诅咒让谁也无法得到幸福。仙蕊叹了口气,接着说:“其其格要我带句话给你。”

敏梅微微一怔,其其格怎么会要仙蕊带话给她?她要说什么?

“她说,她为允承而付出的,不会比你这个做姐姐的少。”

敏梅听了,泪水夺眶而出。她为自己曾经自私的想用其其格人生换允承的安宁而深深感到愧疚。就像她不会让常宁置身险境,其其格不也是这样做的,爱所包涵的无私无畏的力量是那样的大。付出生命也不会犹豫。

仙蕊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仙蕊姐姐,你可有后悔过?后悔没有跟着容若浪迹天涯?”

“怎么可能!”仙蕊无奈的叹息着“天下莫非王土,我们能去哪?”再说和容若走了真的就能获得幸福吗?他也是官宦子弟,也是锦衣玉食供出来的,谁能担保他会爱她一辈子。男子的爱恋只是一时的,一生只爱一个女子的男人,她见都没有见过。她当时已经想得明白,不会为了一个男人不确定的爱堵上一切。

她看着高台上皇帝身边的女子,做皇上也可怜,得到的真心少得让人同情,权利能占有一个人身体,却无法拥有一个人的心。

“仙蕊姐姐,有可能的话尽量照顾一下其其格吧。她……也可怜。”她始终无法忘记那女孩美好的笑容,可是深宫里她的纯真娇憨却并不是好事。女人云集的后宫并不比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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