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曦干脆大手一挥,“干脆,姑娘们,你们就抢吧,抢到谁,今晚他就归你了,任打任骂,不得还口。我喊一二三,开始。”
入秋的夜色清澈得像月光倾泻下的这片湖水,宁静、没有一丝微澜。宁绍辉借着几杯啤酒的力量,吹起了拿手的口琴。大家还是第一次发现平时沉默寡言的他还有如此的绝技,优美清亮的琴音在湖面上漂去,《深深的海洋》、《巴格达咖啡屋》、《月亮河》,一曲曲动听的旋律随着大家的哼唱,沿着曲折的山、顺着平静的水悠然而去。
眼前的这片湖水,更像条宁静的大河,有千余米宽,曲曲折折地蜿蜒在山峦之间,在月光的抚动下,如大片水银的海,将星空久久地驻留在寂静的山野之中。山里清新的空气鲜活而生动,不像在城里总是懒洋洋的。宁绍辉吹上一段,就喝上一杯,借着格外清醇的月色,他很快就有些醉意了,在他更加肆意的伴奏下,华曦和吴缨一起哼唱着随着时光而淡忘的那些熟悉旋律。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的流转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月色尽情地染透了湖滨忧愁而快乐的身影,在银色的草地上,一点点乡愁、一点点回忆和一点点酒醉化成了清凉夜色舞动的灵魂。谁也没有注意到,小美高挑的鼻子在月光的勾勒下,呈现出一条挺拔的曲线,一颗明亮的泪珠汩汩地落下,无声地溅入草丛之中。
吴缨提议要小美给大家唱首歌,说还从来没有听小美的嗓音呢,华曦望望小美,估计她肯定会推辞,如果勉为其难就出面打个园场。小美并没有推辞,只是静静想了想,就用低低的声音似哼似唱,这声音仿佛从山那边飘来的空谷冥想,不太真切但声声入耳。
是这般柔情的你、给我一个梦想
徜徉在起伏的波浪中隐隐地荡漾
在你的臂弯
……
睡梦成真、转身浪影汹涌没红尘
残留水纹、空留遗恨、愿只愿他生
昨日的身影能相随、永生永世不离分
是这般奇情的你、粉碎我的梦想
仿佛像水面泡沫的短暂光亮
是我的一生
小美唱罢,草地上人们都呆住了,没有掌声、没有唏嘘,半天人们才醒过来,吴缨拉住小美的手,称赞她的歌声。华曦指点着小美,“小美骗我,还说自己没有唱歌的天分,原来是真人不露相,成心想看我们出丑啊。”吴缨也附和着,小美捂着半个脸说:“我看你们是变着法骂我,虽然五音不全,也不至于这样挖苦我啊。”
第四章 荔枝红了(9)
华曦冤枉地对着大家申诉,“你们都听到了,小美觉得我们这样夸是挖苦她,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大家齐声起哄道:“罚!”
小美被迫喝下了小半瓶啤酒后,脸色开始变得绯红。吴缨看着小美费力地喝完酒,随口说道:“你呀,总是故意隐瞒自己,你可要当心,一旦华曦看不到你的优点,也许哪天会跑了哦。”
小美本来凌厉的嘴巴开始有些结巴了,“我才不稀罕呢。华曦本来就是公家财产,谁喜欢谁就拿去,不必征得我的同意。是不是,华书记?”
惠惠笑道:“你舍得吗?”
小美摇摇头,“既然不是我的,还有什么舍不得?”
吴缨马上紧跟一步,“真的?我可抢了,你不要后悔啊。”
小美此时毫不示弱,“你要是喜欢他,我劝你早点下手,惠惠对他打了很久主意了。”
惠惠马上窜过来,举拳就打,小美扭头就跑得没了踪影。
月亮无牵无挂地升到了头顶,清澈的月光洗涤着湖滨这些醉意阑珊的人们。宁绍辉已经彻底醉了,他卧在草地上披着满身的月色混沌大睡。叶青、惠惠和其他两个人围在一起打起扑克牌,输家当场要喝掉半支啤酒,因此,宁静的湖畔不时传来他们的嚎叫声。
半支啤酒已经让小美醉意朦胧,她躺在草地上,枕着华曦的腿,双眼迷迷蒙蒙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吴缨虽然没有喝很多酒,但此时她也倚在华曦的身边,在确信小美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地拉着华曦的手。在两个人中间,华曦有些尴尬,幸好有迷人的夜色和朦胧的酒意,可以掩饰掉轻松神情中夹杂的一丝慌乱。吴缨的头轻轻地依在华曦的肩上,华曦可以清楚地闻到她的体香,那种久久存在记忆中的味道在空旷的天空下,像蟋蟀的叫声一样敏感地刺激着华曦的神经。小美拉过华曦的手,就着月光,醉眼迷离地看着华曦的掌纹。端详了半天,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你如此多情,掌纹杂乱,似有若无,不是旷世绝学,就是*大盗。”
华曦笑道:“你别装神弄鬼?”
吴缨也笑道:“小美说得对,这种掌纹绝对是个感情骗子。”
小美接着说:“不仅如此,而且从纹路的走势看,应该是三娶三离。”
在两人的夹击下,华曦开始抗议了,“你俩尽胡说,我小的时候曾遇高人指点,说我终生荣华,妻和子美,是典型的富贵相。”
小美冷笑道:“就看你的花心样,也难妻和子美,所以,吴缨,我劝你还是要好好挑挑。”
吴缨笑了,“舍不得了吧?”
“没有的事,我说话算数,你赶紧拿去,再说他本来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呀。”
华曦一听,就揪住小美的鼻子,嘴巴里继续抗议:“你俩在挑处理货吗?怎么着也得经过我同意呀?”
吴缨拦住华曦的话头,“你就没什么资格发言了,我们姐妹已经内定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准备听吆喝吧。”
“听吆喝?我现在不还是左拥右抱吗?”
吴缨推开华曦的手,“你净想好事,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华曦把宁绍辉扛进房间后,冲完凉时已经快四点了,体内残存的酒精还在徐徐燃烧着,让他在床上折腾了很久才昏沉沉睡去,等醒来时,已经快接近中午了。在宾馆后面的荔枝园里一通烧杀抢掠之后,这些单身汉们才大筐小筐地满载而归。
宁绍辉在回程的车上,酒精还没有完全排解,直喊头疼。而小美上车后就像个玩累了的孩子,呼呼地睡起来。吴缨特意坐到了华曦的身边,将头倚在华曦的肩上闭目假寐。回程的车上很安静,只有汽车破旧的吱呀声和窗外的风声。华曦静静地望着窗外,看着瞬间的景色从车窗前匆匆地掠过,心头忽然一沉,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枚红红的荔枝,被一群兴高采烈的人们采走,咀嚼一番后,就被抛到了草丛的深处,再不关他人痛痒。华曦越想就越觉得有必要和小美坦诚地聊一聊,在车回到大院后,华曦叫住已经跳下车的小美,“你一会儿去哪里?”
第四章 荔枝红了(10)
小美收住脚步,“一会儿?睡觉睡觉,我快困死了。”说完就拎着荔枝筐和惠惠一颠一颠地上楼去了,把失望的华曦独自留在了空空旷旷的院子里。华曦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呆呆地伫立在院子里,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角落的那簇勒杜鹃在夕阳下红得正艳。
『7』
之后的几天里,华曦偶尔会到天台上坐一坐,但小美一直没有上来。最近院里的工作很忙,经常要加夜班,而且,几个老客户找上门来,私下要求华曦帮着做些简单的设计活儿,主要是上沙村的工业厂房的改造。华曦用晚上的时间加加班,可以拿到一笔不算少的外快,因此,这段日子里也很少去主动约小美去散步。
时间过得好快,一晃儿,天气就明显冷了,在天台上已经感觉有些冻了,华曦更少出去,基本上都闷在房间里画图和计算。吴缨来过几次,还带来了麦氏咖啡礼盒,闻着飘香的咖啡,暖暖的香味从吴缨的笑意上融融地流露出来,让华曦心里渐渐地感动。在这些夜晚里,华曦埋头画图的时候,吴缨会坐在旁边的床上,用被子盖住双脚,专心地捧着华曦推荐的小说,就着一杯咖啡静静地读上一晚。偶尔,华曦也会有所冲动,只是不愿破坏这份难得的暖意,就不再去想它了。总是到了很晚的时候,吴缨才小心地放下书,折好书页,平静地和华曦道声再见。华曦也没有去想更多,还是把手里的事情做完,才倒在吴缨捂热的床上昏昏睡去。
每天在楼里或食堂里都能见到小美,小美也依旧是嬉皮笑脸的,只是,华曦觉得似乎两个人生疏了许多。偶尔大家一起去宵夜的时候,小美也坐得离华曦远了许多,让华曦感到不太自在。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电话铃音不停地响了许久的那天下午。
下午上班后,华曦正在找一份桩基资料时,听到对门的办公室里响起了电话,华曦没在意,因为平时都是叶青和梅大姐接听,之后就扯着嗓子在楼道里大声地叫人。电话铃音持续得响着,似乎楼道里没有一个人,华曦并没有想到这个电话会是找自己的,因为平时他的电话很少,特别是最近配上了传呼机后,更没有人会打电话到办公室来。无奈,急促的电话铃音实在让华曦无法忍耐,他只好大步流星地蹿过去抓起听筒。
电话的那端是凌红,正在离深圳不远的珠海。
凌红和导师来珠海参加一个关于建筑教学的研讨会,散会后,准备来深圳看望分别已久的华曦。华曦听着电话那端有些陌生的声音,嘴巴上支支吾吾地表示欢迎,并详详细细地说了该如何坐船、该如何换车,可脑子里却是一阵混乱。记忆永远是团燃烧着的火焰,幻想起来很美,真实感受时却又万分恐惧。虽然华曦已经很少想起凌红,当她即将出现的时候,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也许这就是人生的思维悖论。放下电话,人还恍恍惚惚地,出门时险些和叶青撞在一起。
很久没有和凌红通信了,只是知道她在读博士,学习很忙。华曦偶尔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她,但是已经没有了过去心底隐藏的感伤,如今凌红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和午后阳光下的躯体,像一副没有性格的淡彩画,悬在平淡的白墙上。以怎样的心态应对凌红的提问和嘲讽,该如何解释岁月的停滞和世事的变迁,这个问题一直将华曦纠缠到晚饭时候,望着面前的蒜茸通心菜和苦瓜炒肉丝,华曦吃得淡如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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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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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荔枝红了(11)
『8』
华曦将凌红从车站接回来的时候,这些无聊的单身汉们刚刚赛完篮球,看见华曦身边走着一个婷婷的女教师模样的姑娘,马上就阴阳怪气地起哄,“华曦,又换了一个女朋友?”
小美站在人堆里,脸色僵硬,嘴巴抿成了一条硬朗的直线。华曦脸色尴尬地介绍,“这时我大学时的同学,过来出差。”
宁绍辉整整已经被汗水湿透的运动衣,大声地问:“华曦,这位就是你心里的那位女博士吧?”
华曦不自然地点点头,凌红倒是蛮大方地向大家问候着。不过,在小美看来,凌红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中等的个子,虽然人长得白白净净,一副少见阳光的样子,但眉眼之间似乎缺了点灵气,特别是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金丝眼镜,让人感觉有些阴郁。小美主动上前和凌红打了招呼,还眉飞色舞地称赞她,“天底下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博士,怪不得华曦天天把你挂在嘴边上。这次你可不要走了,华曦想你都想疯了,天天像祥林嫂一样念叨你。”
凌红浅浅一笑,“是吗?他会这么痴情?深圳可真是个改造人的地方。”
放下行李,两个人走上大街,华曦问道:“想吃点什么?海鲜还是粤菜?”
凌红摆摆手,“这几天开会天天吃海鲜了,还是有点特色的吧。”
华曦想想,“有一家潮州粥挺不错,估计你会喜欢。”
“随便。”凌红说这话时,又是一贯华曦熟悉的神情。
两个人走在深南路上,凌红拉住了华曦的手,华曦觉得这双手的温度既熟悉又陌生。凌红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深圳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坏。”
华曦本来只顾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听她一说,奇怪地问道:“想象中好在哪里?坏在哪里?”
“城市建设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这里的人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坏。我也没有觉出特区和内地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就是人们走路都慌慌张张的。”
“都是生活,不过是在不同的地方罢了。”
凌红很有感悟地附和道:“是啊,都是生活。”她略微沉吟,接着说;“我看得出来,刚才那个叫小美的女孩对你很有好感,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