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苏婉雁也不顾得追问,等不及丫鬟们为她披上大氅,急匆匆的出东厢,雪花开始缓缓的落在怡心园院中的大湖奇石上,只是她已不再有赏景的心情。
在怡心园里侍候的众人看着苏家人如潮水退潮般,迅速无声的退走,反倒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一个小丫鬟惊呼一声。“婉丽姑娘不是脚葳了吗?怎么能跑得这么快啊?”
“啧那是假的啊笨”
得到消息的朱明珠倚着月亮门,心头沈淀淀的,说不出是何种感觉。
宝亲王妃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听着元嬷嬷禀告外院发生的事情,眉头深锁嘴角抿紧。“只说太子训斥了苏婉贞?其它的什么都没说吗?”
“太子没说什么,但是太子妃,太子妃处置了二老爷又送过去的那对美女,说,说她们意图勾引世子……”
太子的长子年纪不小,对父亲内院里这些娇嫩鲜花们动心,是胆子不小?还是当真被勾引了?宝亲王妃摇摇头,又问:“然后呢?光是这样,并不足以让他们甘心撒回去,连婉丽她们都接回去了。”
“二老爷跟大老爷闹翻了,大老爷怪二老爷敬献的美女带累了婉贞姑奶奶。”元嬷嬷低声的道:“婉贞姑奶奶已被太子妃送到西山的别院去,说她重病在身不好留在太子府里养病。”
权贵之家的侍妾被送出府,又是重病在身,只有一个结果,难怪大老爷要发火,这个女儿等于成了废棋,太子府已然不再是苏家的靠山。
“二叔呢?他怎么说?”宝亲王妃想到自祖父、父亲过世后,形同苏家背后掌权者的二叔,难道会看着苏家就此垮下?
“二老太爷前两日就出门访友,就没回来,问他院里的,竟然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大老爷本来派了管事去问话,实在问不出什么,又让大太太去问,才晓得二老太爷曾让人捎信回来,让他房里那些侍妾回关外去,若不想回去的,就自行离去吧”
二叔这是撇开苏家了?
“二叔去了那儿?”
元嬷嬷摇头:“不知道,那些侍妾一问三不知,贴身侍候的都跟了出去,根本查无可查。”
宝亲王妃却没空伤怀,拿了元嬷嬷给她的名单,叫来了人伢子,前一晚去了怡心园东厢见苏婉丽的,一个都不留的发卖出去。
一时之间,怡心园里吵吵嚷嚷,讨饶哀求的哭声叫声不绝于耳,宝亲王妃一律充耳不闻,罢手让人伢子一并带出去。
直到处置完,要离开怡心园时,她才神色复杂的扫过正房,朱明珠从头到尾都不曾露面过。
明珠,明珠的心,已经死了吗?心如熇灰?只因为一个与她根本无缘的男人?
太子府送出苏婉贞表态,消息传往冬照城,宁阳侯得知后冷笑两声,领着人出外巡城去,宁阳侯世子想着秋家庄传回来的消息,秋家七爷长得与他早逝的叔父很像?可能吗?若是能从中掌握内幕,兴许能兵不血刃将父亲一举扳倒
消息飞抵荣城,宝亲王看完信后,将信递给朱平珏,书房里老宝亲王坐在大书案后,宝亲王父子与秋冀阳父子分坐两侧的太师椅,龙老总管坐在老宝亲王身侧的杌子上,龙大总管与龙从文则坐在靠墙的条椅,秋展捷则立于书房门口,与其它几个护卫分立内外守护着。
朱平珏看完后交给秋冀阳,秋冀阳看完后,嘴角勾起满意的笑弧。
“这下子总算让太子彻底厌弃了苏家,你们两个这着棋下得不错。”宝亲王称赞了下,朱平珏颔首受了。
秋老爷见儿子没有谦让,转头看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宝亲王又开口。“你们当初早就算计要让太子厌弃苏婉贞了吗?”
“是。”秋冀阳这才回道:“苏家这些年行事越来越张狂,这一次消息还不明朗,他们就敢明目张胆的进占,无非是太子在后头撑腰,甚至到手的财帛一半以上,要上贡给太子吧”
宝亲王府得皇帝宠信,赏赐众多,为之眼红的不止太子一人,太子经苏家之手夺财,眼红的人岂能心平,宝亲王府外院的大总管,让人往外闹大去,太子定然扛不住压力,只得往苏婉贞发火,再加上先前送入太子府的美人一闹,太子就算对苏婉贞再有怜爱,也会被这些闹心的事磨耗掉,更何况,苏婉贞没有生育,与太子也说不上什么情份,会被如废棋般丢弃,可说是在情理之中。
他们看得清,但苏家人看不明,万万没想到,两座靠山就这么少了一座,另一座尚在状况不明,但,他们趁火打劫强占人钱财的行为,已然引起与他们做生意的商家纷纷解约,谁也不想沦为第二个宝亲王府
苏家败落的时间指日可待,而苏家的掌权者却还不知道,尚在内耗内斗闹分家
秋老爷见老宝亲王一家子对苏家进占宝亲王府一事,似乎都不当回事,不由暗叹,真是财大气粗富贵中人,却不知苏家看似占了很大的便宜,其实反倒栽了大跟斗,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徒然使苏家步入灭亡,花些钱财让贪心的人自食恶果,又有何好计较的?
第三百一十章悲喜上
第三百一十章 悲喜 上
要建立起商誉,得花上数年之功,甚至数十年,但要败坏呢?
一夕之间,曾是京城富豪,有女为宝亲王妃,有女入太子府的苏家,一时之间显贵无比,就待太子登大宝,苏家可就成了名符其实的国戚啊
毕竟那个宝亲王妃,只生一女,又将远嫁,太子府里宠妃年轻貌美,虽才滑胎不久,但好生保养,难保不会生个小皇子出来。
只不过这一切,皆如镜中水月,稍纵即逝。
苏府大门紧闭,西角门咿呀一声,缓缓开启,一黑油马车领头,后头的马车紧跟在后,苏婉丽坐在母亲的身边,向来明亮外放的眸垂下,“娘,我们去大姑姑家嘛”
苏二太太嗤笑一声,低头看宝贝女儿。“你大姑姑不会欢迎我们的。”
苏婉丽不解的看着母亲。“大姑姑对我很好,我受伤她还留我在怡心园养伤。”
“婉丽,你忘了你是装的?那天你一出宝亲王府,她就知道你是假装受伤,还说谎诬陷了明珠?”
苏婉丽皱着脸不再说话,隔了一会儿,她又问:“那我们要到那儿去?”
“到那儿去啊?到娘的陪嫁庄子去。”苏二太太轻叹一声。
苏家分家了,苏二老爷争了一辈子,最后他决定不跟大哥继续纠缠下去,只不过,苏家先头没分家,他一直想在外置办产业,却让妻子拦了,深怕他在外金屋藏娇,现在一分家,只能暂时住到妻子的陪嫁庄子去。
后头的马车里,苏婉雁靠在迎枕上,她的姨娘坐在一旁,“姨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打算怎么办?”
“爹让我们去宝亲王的书房偷东西,可是时间这么短,别说偷了,连怡心园都没法子出去。”苏婉雁想到那天打赏怡心园婆子的那对手镯,心里就觉得一阵疼。
“唉老爷一心一意就盼着可以胜过大老爷。”
“那婆子虽不肯放我出去,但却跟我说了件事。”苏婉雁若有所思的道。
“什么事?”
“她说二姑姑对大姑姑说,明珠表姐身上有块玉牌,是大伯母送的。”
“欸,那有什么稀罕的?”
苏婉雁拉着姨娘的手道:“那玉牌是大伯母的弟弟亲手刻的,大伯母的父亲曾亲手为儿女一人刻了一块玉牌。”
“这种消息,那婆子怎么会知道?”姨娘被吓了一跳,这种隐私,竟然是由一个守门的婆子说出来?
苏婉雁听姨娘这么一问,也有些存疑。“不知道,她还跟我说,大伯母弟弟的玉牌多年前遗落了”
姨娘想到了那往日旧事,倏地脸色大变,“二姑奶奶跟大姑奶奶说这件事的?”
“嗯。”
苏千晶打算做什么?
她前一日帮着苏婉丽制造机会留在宝亲王府,却又在背后说了这件事情给宝亲王妃听,若宝亲王妃对玉牌的事情起疑,接下来会做什么事?姨娘想着就心底发寒,程家舅爷的玉牌既是亡父所刻,自然是随身携带,为什么会留在宝亲王府,让宝亲王妃所拾?
这一切,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因为,是她偷偷从程舅爷身上取下的,故意留在大姑奶奶身边,自然有她的用意在,只是怎么会让二姑奶奶发现?
她愤愤的闭上眼,紧握着拳头,她原想能利用此事,为婉雁谋一个好婚事,如今看来,只怕是为她人作嫁,便宜二姑奶奶了
胡惟和杜真两个人原是与宝亲王同船离去,却在半途中下船北上,得知宝亲王的船出事,又往回赶,没想到竟让他们发现了岳宜山长子的行踪。
秋冀阳面色凝重的道,“五师弟和六师弟两个只身跟踪岳谨,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
龙从文坐在他旁边的太师椅,笑道:“放心吧我有派暗卫在他们身边跟着,他们两武功也不差,应是妥当的。”
朱平珏盘腿坐在大炕上,“岳宜山让岳谨毓到北边来,是跟谁连系?”
“岳宜山是文官,能与武官搭上线吗?”龙从文轻掀茶盖,细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应该是有门路才是。”秋冀阳顿了顿,转头问朱平珏:“是不是要把岳母移回京去休养?荣城毕竟不是京城,有诸多不便。”
朱平珏皱着眉点头。“可惜齐夫人和齐六姑奶奶只擅长妇科。”
是啊龙从文颔首,不然侧妃的情况肯定大有进展,而不是时有反复。
秋冀阳苦笑,找不到大夫,也找不到郎主夫人,齐夫人姑嫂虽是药谷的人,却业有专攻爱莫能助。
他之所以提出尽早护送侧妃回京,也是因为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小小担心侧妃的伤势,只要侧妃一发烧,她便衣不解带的守在旁边,除非是宝亲王回来,硬把她赶回房去,虽然肚子里的小家伙稍稍平静了些,可是短短几日,还是让小小迅速消瘦,原本可爱的腮帮消失不见,下巴都尖了,让大家看了好生心疼,侧妃更是难过,秋冀阳只得担起哄小小吃饭的重责大任来,只是,荣城不比京里,厨子的手艺只算尚可,食材更是短上一大截,京里还有御医在,药材也齐全。
“不如这样吧我们先准备马车,一等那位大夫说可以出远门,就立刻动身。”朱平珏想了想道:“祖父母那儿,我去说,我爹那儿,让你老婆去讲。”
秋冀阳应诺,朱平珏就出书房找龙大总管去,要置办马车,自然就只有找龙大总管去。
一到倒座房,就看到龙老总管正在厢房里泡茶,龙老总管见他到来,忙起身相迎,待知道小王爷竟是为了置办马车送侧妃回京,不由笑咧了嘴。
“回小王爷,马车是早就备妥了,就等着侧妃伤势再稳定一点,小郡主怀相好些,就能上路回京城了。”
朱平珏听了不由有些讪然,“原来父亲都已经准备了?”
龙老总管对小王爷总是比较呵疼,见状便笑着安抚他:“您今年才多大,能想到就不错了。”
朱平珏尴尬一笑,龙老总管还把他当孩子看。
既然都备妥了,闲聊几句后,朱平珏就离了厢房。
东厢房北次间里,安兰正劝着小小回房歇息,小小固执的看着脸蛋绯红的侧妃不肯走。
“你把自己累坏了,是要让娘心疼死?”侧妃倚在玫瑰红缎的大枕上,嘴唇因高热泛红干裂,额上放着浸水的帕子,发丝有些潮湿凌乱,美眸没有丝毫威胁性的瞪着小小。
小小抿着唇,黑玉般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侧妃看。“那您赶快好起来啊”
侧妃无奈的看着女儿。“这伤不是我叫它好,它立时就能好。”
小小倔强的坐在床沿,像个任性的孩子要求大人一定要满足她的要求。
朱平珏进来时,就看到侧妃与妹妹对峙的场面,这几天已连着看过数回同样情况的朱平珏,视而不见的直接开口道:“父亲已让人备好车马,等大夫说可以,就能上路回京去。”
“我要跟娘一起回去。”小小立刻道。
“当然要一起回京。”朱平珏安抚着。“但是你得好好养着。”
小小这才点头答应回房歇着去。
看着女儿离开后,侧妃遣退身边侍候的人,等到房里只有母子两人时,她才微喘着气道:“这会儿就看出她跟小时候没两样了。”
“嗯。”朱平珏触手碰了一下侧妃头上的湿帕,觉得变暖了,他取下帕子,在床边花几上的铜盆里浸湿,重新拧干又放回侧妃头上。“我想起来冀阳来我们家之前,我被她烦到就差没把她的嘴给封起来。”
侧妃轻笑起来,随即皱了眉头,腹部的痛楚令她冷汗直冒,朱平珏拿了一旁的汗巾为母亲擦汗,帷幔外宝亲王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母子两,脸上挂着微笑,兰香站得比安兰近,看到宝亲王的笑容,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世事总是难料的,原本盛极一时的苏家,在分家之后传出生意周转不灵,苏大老爷想变卖店铺庄子换钱,却只被狠砍了一半的价,换得的现银根本无法支付所欠的货款,于是苏府大宅也得变卖脱手,苏大老爷带着家人住到京郊的庄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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