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拳把这女人打成肉酱的冲动,但回头一想,“奼女门”的堂堂掌门,不下这种药剂,反倒是奇也怪哉!和她为敌,便一定要有这样的觉悟。
幸好,以我的功夫,还有太息一气的神奇,如果不怕麻烦,我完全可以逐步将其逼出体外。如果嫌时间太长,嘿,苏怡不也在这儿嘛!玄门的双修之术,就是这春药的克星!
想到这儿,我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却也不免生出了几分尴尬。此时自然不会再给阴水仙什么好脸色,我伸出手去,准备拿人。
刚碰到她肩头,她蓦地昂首一笑,没有轻浮的媚惑,有的,只是一位倔强女子在生死之间的矜持与高傲。
“水仙誓不为俘!”
随着她掷地有声的清音,她晶莹如玉的皮肤蓦然变成了血红颜色。
“天魔血遁!”
我心头轰然一震,那高傲的微笑与这血红的颜色益发地冲入脑际,搅乱了我的平常心。
自从当年我用“天魔血遁”,从黑天七雄手中逃脱以来,我便没有想到过,竟还有人会在我面前使出这可怕的遁术。
尤其是此刻,阴水仙刚刚施出“妖遁术”不久,精气亏损严重,又没有最重要的“离体残肢”,在全身肢体完好的情况下,强施“天魔血遁”,激发出来的强大生机,无处发泄,施术者爆体而亡的机率必是大大增加。
到那时,即便是“浮生寄萍术”,也挽不回她的性命!
便是此刻,她全身的毛孔便同时溢出血珠,再不复刚刚的娇艳多姿,剩下的,唯狞厉而已。
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我被这一凄厉的景象震住了,直至阴水仙的身体从我指尖处滑过,扑向了已是灰黑颜色的天空,我才蓦然惊醒,完全是自发反应,身体也前冲而出,速度竟不比“天魔血遁”慢上多少。
凄厉的红光被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芒尾,紧贴着海面,掀起了滔天大浪,所过之处,便是暗礁岩石也被一划而破,威势惊人。
而我则以剑气护体,破浪而出,划空尖啸,将大气剖成两半,久久不能合拢。两人便在这辽阔的海面上,展开了一场速度之争。
天魔血遁,瞬息千里。这样的速度,本不是我所能及,但阴水仙并未以残肢前引,天魔血遁也就不算完整,我这才能勉力跟上。
但也不过十几秒钟的功夫,双方便来到了数十公里外,速度之快,已超出人类所能捕捉的范畴。
“咚!”
一声沉闷的轰响,阴水仙驾着血光,一头栽进了大海之中,“天魔血遁”的前进路线,本应是一个纯粹的直线,但看阴水仙的驾驭能力,显然不足以保持太长时间。
我来到她入海的地方,身体倏然静止,猎猎狂风却无法停下脚步,疯狂地拍打海面,掀起了另一波的大浪。
“好一个阴水仙!”
在海面上,我心念百转,最终还是决定不再追索下去。这个出奇倔强的魔女,已经引发了我的敬意,甚至,由于这一记“天魔血遁”,我竟有些惺惺相惜的念头了。
“啊,糟!还有混子!”
我心中猛醒,阴水仙强施“天魔血遁”,即使不是爆体而亡,但在海中,生机也难以保持。她现在唯一的活路,也只能寄望于“浮生寄萍术”了,如此一来,不管成功不成功,混子可就真的麻烦了!
想到这儿,我不敢怠慢,先传回信息,要家里的人注意混子的安全,然后速度全开,破空折返。
虽然我反应得快,命令也下得迅速,但回到家中时,仍是不得不接受混子已经昏死过去的事实。
所幸,有爷爷这杏林圣手在此,又有我的及时警告,因此,混子刚刚昏过去,便有多位高手齐齐为他注入生气,大把的灵丹妙药一古脑儿地倒下去,这小子不过昏了十多分钟,便又是生龙活虎。
“怎么?阴水仙没抓到?”
我出去找阴水仙的晦气一事,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不过当战事一起,自然瞒不过岛上的诸多高手。
容可为这小子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在我擒回阴水仙之后,将她好好折辱一番,以报当年的奇耻大辱。此时,见我两手空空而返,这些人中,最郁闷的就是他了!
我耸耸肩,无奈地道:“她用了『天魔血遁』,我无能为力!”
我有意无意地瞒下了身中淫毒的事情这事儿传出去,我可丢不起这个人!幸好这玩意儿来得猛,去得也快,正是春梦了无痕!呃,说到这儿,苏怡呢?自从我回来,我就没见到她。
“苏怡?她不是去西罗巴洲了吗?你姐旗下一个公司和她谈一笔大生意,事情比较急,下午四点就走了!今天午饭的时候,我记得她给你说过啊!”
容可为空欢喜一场,心情极差,说话也有气无力。
他挥挥手,懒洋洋地回身离去,只留下我瞠目结舌,不相信老天爷竟在这个时候,给我开这种极其龌龊下流的玩笑
“宇哥,有没有伤到!”
有容三下两下,便从高高的台阶上跳了下来,身姿轻盈,充满了青春活力。
在最近几天,小姑娘似乎已经从低迷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再见到我时,也不像早些时候那样地不自在,而是恢复到了最初时年少无忌的模样,真的就像我的妹妹一样。
对这一点,我可是很乐意看到的。看着小姑娘扑了过来,我才张开双臂,准备迎驾,笑容忽又僵在脸上。
“啊,对了!”
我蓦地大叫一声,缩回双手,一下子跳开,让过了有容妹妹的拥抱。小姑娘估计错误,身体失衡,差点儿栽到地上。
我哪敢再看她,掉头疾走,同时乱以他语:“那件事啊呀呀,我怎么就忘了呢?小容,我先走一步!”
叫着连我自己也不明白的话,我直接飞上半空,直扑后方爷爷的住处。
在那里,爷爷刚为混子固本培元,歇下手来,见我冒冒失失地闯入,眉头微微一皱。
“受伤了?”
“伤?哪有?倒是中了点儿毒!”
我大马金刀地往椅上一坐,伸出手来,让爷爷查看。
他伸手为我把脉,只一搭手,他就连连摇头:“惨不忍睹,惨不忍睹!”
我没好气地看他,老狐狸脸上忍笑的表情相当明显,这是极其嚣张的幸灾乐祸!他到底是不是我爷爷?
我没好气地叫道:“配药啦!爷爷!给我点儿清心定神的药物,这才是正事儿啊!”
“药?没用!你必须闭关一段时间!”
爷爷虽然仍在发笑,但话意却是斩钉截铁,没有一点儿转圜的余地。
“闭关?我中的毒有这么严重吗?不就是『花明月暗笼轻雾』嘛!”
爷爷哼了一声:“何止是中毒,它伴有心神受损的重症!唔,连你都未曾查觉,莫不是『天魔妙相』的作用?以『花明月暗笼轻雾』为引,暗施天魔妙相,伤人于无形之间,阴水仙之能,当不在雅兰之下,机变之道,尤有过之!”
“心神受损、天魔妙相?”
我吓了一跳,这个诊断结果让我十分吃惊。
但回头想想,战斗中几次的反应迟钝,关键时刻的心慈手软,再到最后轻易放弃,我的反应确实有点儿问题,但若说心神受损,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
爷爷对我怀疑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是为自己沏了一杯茶,轻啜一口,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眨眨眼,脑子里面开始回忆当时的战况,前面倒也没什么,只是当我想到,那倒伏沙滩上的佳人,在“天魔血遁”之前,那倔强坚韧的笑容之际,心头竟是一跳,至此我才发觉,阴水仙在我心中的印象,已是相当深刻了!
“果然有鬼!”
我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心中随即恍悟:“明心见性,直指本心,这发自内心的一笑,正暗合『天魔妙相』至高境界,有什么会比人的真心更动人的?此为天道,非人力所能御!想不到,阴水仙竟有这等修为!”
“天魔妙相”一出,我在全然不觉之际,已被其种下心魔,对我日后的修行影响极大。想神话时代,佛祖面对天魔之诱惑,尚要沉心应付,不敢大意,更何况我这区小小辈。
诚然,阴水仙终究不是天魔,可我,毕竟也不是佛祖啊!
吃这亏,我认了!
“闭关就闭关!再不闭关,这亏就更大了!”
我嘟哝着,转身向外走,刚跨出一步,我心中一动,扭身道:“估计一下,我这一次闭关,要几日才能怯除心魔?”
爷爷一眼便看出我的心思,他略微沉吟一下,终于还是实话实说:“至少七日,多则十日!”
我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方勉强一笑道:“讨厌我的聒噪,也该明说啊,爷爷!这么闭关七天,我还怎么呵,要知道,除了送你们,我还要送老妈的!你们嫌弃我,老妈可不嫌弃!”
爷爷先露出一个“现在的小孩不好骗”的无奈笑容,继而叹息一声,低声道:“今日相见,他日不见,这缘法,便是如此了!也罢,都随你!”
说了一些我听不明白的话,他回过身去,再不看我一眼。
我在屋内站了半晌,终于缓缓地走出门去。
第四章醉梦
二0五七年六月五日,夜。
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
我躺在距兰光大学城五十海浬外一处方寸大小的礁石上,两眼看向漆黑的夜空,任海浪拍打我的身躯,全身却没有一丝力气。
老爸,你好狠!
他的行事风格,比我以前感受到的更为不近人情。
就在几个小时前,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携着母亲破空飞离,速度之快,让我根本反应不及,而当我追出去五十公里外,爷爷早在这里,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急得直跳脚:“你干嘛挡我!”
和我的表现成鲜明对比,爷爷的笑容轻松自然,但较之以往,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儿。
他明明在我眼前,可我却根本捕捉不到他的气息。我心中一痛,这便是行将“离去”之人的表征吗?
“痴儿,急什么!我们只是回浩京准备一下各项事宜,又不是急着离开,以后几日,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难道,你不想为我们护法吗?”
说这句话的功夫,父母的身影早就无影无踪,但是,老爸所发散出来的强者气息,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便像是一个光芒四射的太阳,将黑暗的夜空映成一片光明。随着距离的拉长,这感觉,没有一丝衰退。
爷爷抚须微笑:“看,天人交感!这浩瀚宇宙正对云忘的气机生出感应,云忘则需以全身心之力,抵抗天地之间的斥力,今后几日,直到我们离去,这种现象才会消失,在这种情况下,委实不允许其他人在一边!
“况且,在我们『离去』之前,整个穹天星上,均遍布他的气息痴儿,还怕我们偷跑吗?”
我苦涩一笑,看向远方的夜空,良久方道:“那么,妈妈她”
“这个,我们自有分寸!”
爷爷言语间信心十足,这使我的心情略好过了一些。而这时我才猛醒,眼前的老人也在“离去”之列,他
脑中的念头刚刚升起,爷爷便大笑起来,笑声中,他的身形竟缓缓淡化,如虚影般消逝在我眼前,我心头一阵恍惚,伸手去拉,也只碰到了满手的空气而已。
“可恶!”
俯身一拳,将脚下的礁石削去大半,海水咆哮着反激上来,打湿了我的衣服。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仰天倒下,只能呆呆地看着星光闪耀的夜空,最多七日,这天上,便又要多出三颗星宿了吧!
也不知哪日,我能同列其上呢?
那日,我是否能再见到他们?
贼老天,给我个答案先!
星光明灭闪动,就如同老天爷闪烁不定的眼神,不敢与我对视。
我狠狠地瞪着它,直到一股发自内心的倦意席卷我的全身。
这倦意来得古怪,速度更是极快,我只隐约觉得,这是心神受创的表征,但还想不到应付的方法,倦意便已累积到了生理和心理的极限。
“贼老天!”
喃喃地再骂一句,我挣扎不过倦意的侵袭,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
“喂!懒猪,醒过来!”
少女的声音充满了她一贯的活力,便如同此时晒在我身上的阳光,直贯入我的心底。
我懒懒地睁开眼睛,看向江雅兰,上午强烈的阳光在她身后闪耀,映得我眼前一片发花,一时间竟看不清她的五官,不过,纯凭想像,我也能在脑海中映出她此时没好气的表情。
这印象,比阴水仙凭借“天魔妙相”刻在我心底的形象,可要深刻多了。
“什么事?”
我只觉得全身无力,身上湿淋淋的好不难受。脑子里面像浆糊一样,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直到海水在一次潮起之时,漫过我的身体,我才想起,这是在东盟大学城外海的一处礁石之上。
昨晚上,我竟在这儿睡了一夜!
还不知道是不是要为自己的壮举喝两声彩,江雅兰已踢出愤怒一脚,将我死猪一般赖在地上的身体,踢起了半尺高。
“混蛋!昨晚上干嘛夜不归宿?害得本小姐找你找了大半夜?”
“老爸他们走了”
我低声道出理由,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只可惜,以江雅兰的粗疏,是不可能听出我心情的变化的。她又是一脚过来,只是这次却被我挡住。
她恨恨地收回脚,不客气地骂道:“走了就走了!以前走的时候,也不见你送客百里的,怎么今天就这么想当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