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时,一声清唳直上九霄,却是朱翎发威了。
它已经从几小时前的委靡中完全恢复过来,虽然还没进入战斗型态,但羽翅挥舞之际,南明离火纵横来去,万物不能轻撄其锋,杜古带来的那些手下,更是只有闪避逃命的分儿,论威风,众人之中,倒以它为最。
相比之下,仍有几分醉意的容妖女,却是最清闲的人物。
她站在朱翎离火蒸腾的圈子里,黑衣短裙,在火光闪耀中,越显得肌肤如玉般晶莹剔透,映衬着天地间暴烈的火光,唇角一丝丝讥诮笑意,也更有超然之姿态。
禁卫军永远都是最敬业的,在齐贤这个“极限阶”的带领下,胡峰以下三十六人,结成一个最简单的天罡阵,把各个阵势变化,行云流水般展现出来,星位挪移,乾坤倒置,阵中升腾的罡风,在大气中盘旋飞舞,锋利如刀,气势逼人。
前方阻路的并不是“魔兽武装”,虽然也算得上是精英一类,但和这些精英中的精英相比,差距仍是极大。
几下冲错,便被打得七零八落,竟是连阻挡之力也无。
禁卫军整体前移,霎时间远去了,他们倒是很好地执行了我的命令,我这个当头头的,自然也不能让他们失望。
所以,我就此宣告:“挡我者死!”
杜古寸步不让,口上还不忘说笑:“那陛下是不愿意让我们有表示敬意的机会了?”
我嗤然一笑,眼中的杀意却如滚雪球般膨胀起来,当杀意升到极处,以我凡人之躯,竟也是束缚不住,在一声脆弱的破裂声中,阻挡野兽的樊篱四分五裂,大气中寒意如刀。
“借光!”
当杀意超脱凡体,那便不是原本的杀意了。眼眸中直白的狠辣之色被冲刷一空,只余下超然的冷漠和宁静。
我的修养其实还没到这一步,但通过有意无意的自我加压,却足以让我暂时脱出争强斗胜的樊笼,达到一种优势的心境状态。
杜古脸上变色,急急侧移,我也不为己甚,虚空迈步,缩天地为一指,霎时间已到了禁卫军阵法外侧。
破空声起,一把利剑从身侧飞来,我顺手接过,还来得及向发剑人露齿一笑。
长剑虚空一劈,我冷冷一喝:“有进无退!”
“喏!”
三十余人的合音,却有着山崩地裂的气势。
侧后方,杜古急急飞来,嗓音都变了腔:“避其锋芒!”
他是在向前方集结成阵的“魔兽武装”下命令,这命令不可谓不及时,只可惜,杜古忘了一件事。
他不是“魔兽武装”的直接领导者,即使有着临时的指挥权,仓促之间,也没办法做到如臂使指,应对自如。
而且这个时候,“魔兽武装”分为内外两层,内层专心致志攻击结界,而外层则一致向外,阻挡我们的前进。
内外两层分工不同,注意的方向也不同,所以,为了消化他的命令,“魔兽武装”顿了一顿。
便在这一刹那,里面又有声音传出,和杜古的惶急成鲜明对比的是,这声音是绝大的欢欣:“突破了!”
喊话的人用的是黑天洲的某处土语,我本是听不懂的,幸好腕上的同步翻译机还有些用处,第一时间便把这资讯翻译过来。我心头一跳,口中却毫不迟疑,下了第二道命令:“九星变!”
充满通玄变化味道的阵型,霎时间成为了一道锋锐无比的尖矛,三十六人分为九组,四人为一突击小阵,借着“天罡阵”运转到极处的呼啸罡风,依次抛射出去,悍然前突。
这一时机把握得刚刚好。
“魔兽武装”正因为同两个不同的资讯而无所适从,阵势方显乱态,便被禁卫一冲而入,当即,血肉横飞。
九组攻击阵型并未四散突入,而是集中一点,前阵方去,后阵又来,连续九波的舍命冲击,任“魔兽武装”如何悍勇,也被撕开了一个大缺口。
隐隐间,外层的阵势竟要被冲成两段。
四人形成的小阵型,淩厉狠辣之处还有不足,但胜在变化多端,互补有无,乃是最稳妥的手法。
至于那几分为了照顾变化而牺牲的锐气,自然有人补上!
便如此刻:“嗡!”
数十人真力互拼生成的狂飙,横扫整个砾石平原,尘沙飞舞之际,沙粒石片,比之枪弹也毫无逊色,以碰撞的双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抛射。
此间之人,又有哪个是弱者了?
沙石飞射之际,与各人身上的护体真气磨擦碰撞,生成的尖啸声令人头皮发炸!
开战至今,禁卫军的去路尚是首次被人挡住,在隆隆的气爆声中,众人的气势不由一挫。
“咄!”
口发真言,三尺长剑,还没被我的手心温热,便又被抛射出去。
高速的飞射,使长剑失去了原本的外形,变成了一道飞逝的流光,穿过重重人墙,在狭窄的空间内几次转折,再度冲天而起。
在它身下,是一抹刚刚喷射出来的血光。
“魔兽武装”刚刚稳下来的阵型,再度陷入混乱。
“御剑飞空!”
杜古的牙缝里“滋滋”地向外冒着寒气,我回过头来,颔首一笑:“不劳远送!”
笑声中,我微拂衣袖,行云流水般远去了。
“魔兽武装”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终于得到了执行命令的空档,在我前进的道路上,波开浪裂,露出了足以容十人并行的大道。
感受着两侧愤恨和恐惧的目光,我的心情相当不错。
前面,便是拥有着悠久历史的万神殿了。
几秒钟前,敌人的冲击毁掉了它最后一层防御,使它高昂威严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层层的恶意之中。
面对着人类在神话时代的杰作,我从内心深处发出赞叹。
它座落在平原之上,而在它的背后,却又是耸立千仞的绝壁。
庞大的建筑群落,近乎完美地贴合在自然的景致中,与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法老墓群比邻而居。
在四面令人称奇的伟大建筑中,它仍然展露出了不凡的身姿。
雄伟的标塔,装潢精巧的围墙,幽雅的方尖石碑,每一处的建筑,都象征着众神的权威,代表着人们对神的赞美和敬仰。在古铜色的墙壁上,刻画着一幅又一幅,笔法平直古拙的浮雕和壁画,有着使人窒息的诡异和威严。
如今,四面的法老墓,在无情的冲击下毁灭了,这片还没有普通人踏足的神秘地域,在它为世人所知前,已经一脚踏进了死亡。
然而,只要还有这座伟大的神殿,这里的精髓、神韵,便将永远地跨在生与死的边界上。
万神殿的正前方,铺就着一层土灰色的石板,但已被几个小时内的冲击,撕扯得不成模样。
大片的地面被掀了起来,露出了地下干燥的黄土,无疑,这使得神殿的威严受到了一些挑战。
不过,神殿的本体依然是一尘不染,在四面狼藉的背景下,显得十分突兀。
我就站在扭曲断裂的地面上,仰望这座伟大的建筑,神殿正门两侧,有三人之高的岩鹰雕像,从不同的角度,冷冷地俯视下来,赤红的瞳孔内部,涌动着惊人的能量。
我对它们咧嘴一笑,与此同时,身侧的容知雅念颂起古老的咒文。
这是赞美古艾玛“知识之神”透特的咒文,在古艾玛神话中,透特与一切知识有关,知识的别名就是“透特的花朵”,他管理着一切科学和文艺的成果,还保管着“生命之星里那些神圣的书籍”。
这个神祇在艾玛的众神谱系中,拥有着超然的地位,他是一个调解者,曾经调解荷鲁斯和塞特之间的战争,说白了,他就是一个和平主义者。
因此,属于他的咒文没有什么攻击力,但却是化解一切攻击性咒文的上佳手段。
嗯,看来普鲁斯这小鬼被容妖女榨得很惨
在神秘的咒文声中,岩鹰雕像内部渐渐平静了下来,涌动的能量恢复了初始状态,而这段咒文也暗合万神殿的进入要求,所以,在后方“魔兽武装”通红的眼眸中,神殿宽厚的正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后面有了些骚动,我摆摆手,让齐贤带着禁卫军先进去,自己却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已濒临疯狂边缘的敌人。
一侧,容知雅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向大门处走去,朱翎却飞了起来,落在了我肩上。
“有没有人过来送死的?”
这种过度嚣张的话,我是不会说出口,但人家朱翎大爷可是全无顾忌,这话一吐出来,前面的丛巫精英们的黑脸都要变绿了,可在惨痛的教训之后,还能鼓足勇气上前搏命的人,实在不多。
我淡淡地瞥了杜古一眼,却看到他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看到我投来的目光,还勾勾嘴角,笑了一下,当然,他没有再和我打招呼的意思。
我朝他点了点头,微笑道:“我的声明依然有效,杜古兄可以再考虑一下!”
言罢,我转身走向神殿的大门。
太阳已跨过神殿后的绝壁,将万丈光芒,洒落在支离破碎的大地上。
第二章论势
“万神殿,嘿嘿,事隔两千年,没想到我还有再进来的一天!”
不知朱翎在什么时候曾经来过这里,此番故地重游,自有一番感慨。
我对这个很感兴趣,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当我迈进神殿正门的第一步起,便有超过上百道目光投注在我身上。
万神殿内部的结构并不如外貌一样的雄伟宽广,而是分成了数十个相互独立的部分。
就是正殿大厅,也被无数的立柱切割成了数十处有限的空间。
通过光线的折射作用,迂回曲折,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自有一番肃穆深邃的气度,或许,还要加上几分诡谲。
对殿内的情形我只是一扫便过,我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殿内诸人身上。
在这个大殿中,聚集着艾玛祭司力量的大半精英,其中尽是手握大权的关键人物,和他们的关系,那是一分也不能轻忽的。
正考虑时,前方已有一人缓步行来。
此人大约四十余岁的年纪,一身黑色的祭司长袍,方脸长目,精光闪烁,威严中又有几分精明。
他走到我身前,一丝不苟地行礼道:“陛下高义,艾玛上下无上感激,还请陛下进入后厅,详叙一番如何?”
我在脑中略一寻思,便想到,此人正是艾玛祭司力量最高议会的议长玻鲁维尔。
乃是自普鲁斯以下,权柄最重的一位,而难得的是,他虽手掌大权,但对普鲁斯却忠心耿耿,平日多有扶持之处。
看看他和普鲁斯的关系,再想想中天帝国内部的情况,令人唏嘘之余,还有几分妒忌。
平日里经常听普鲁斯说起此人,言语间对他很是称许,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看在普鲁斯的面子上,我还是非常给予他相当的尊敬。
还礼之后,我欣然同意他的要求。
不过,万神殿外的形势还有几分变化的可能,倒是不可忽视了。
所以,我命齐贤、胡峰两人领着禁卫军,留在此地,协助“太阳祭司团”进行防御,然后才和容知雅,还有朱翎随玻鲁维尔而去。
在我们后面,几位艾玛的重要人物也随之而来。
走过大殿,又穿了几道回廊,玻鲁维尔领着我们前行,随口几句,指点殿内风景,让我好好地见识了一下万神殿复杂的内部结构,以及锋芒不露的危险机关。
我倒是很欣赏他的大气。
这等于是把万神殿要害全都暴露在我眼前,不管我有没有歪心,这样的作法,总是需要相当的勇气和决断的。
但这样做,好处又相当明显。
如今艾玛面对大敌,濒临绝境,随时有倾覆之危。玻鲁维尔对我如此推心置腹,一方面是看在普鲁斯的面子上,有意向我示好;另一方面则是在此危难之时,将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都坦承相告。
不管怎么说,我一个“妙诣境”的高手,能够使用的手段,比他们丰富得多,自然也能给他们带来几分生机。
来来回回,逛了十多分钟,直到我对万神殿的布置有一个大概的了解,玻鲁维尔才将我们带到了所谓的“后厅”。
这里,其实是一处供奉着荷鲁斯神像的祭坛。
荷鲁斯是古艾玛俗世王权的象征,在艾玛拥有着相当崇高的地位。
普鲁斯便告诉过我,他信仰的主神虽然是冥府之王奥西里斯,但对荷鲁斯一系的神咒也颇有研究。
想到普鲁斯,我心中便是一紧。
这件事,可不能再拖了。
等到众人在祭坛下坐定,我举目向容知雅示意,她自然知道我的意思,淡淡一笑,手指在虚空中划了个圈儿,空间被短暂地撕裂了一道缝隙,缝隙之中,圣甲虫懒洋洋地爬了出来,雪白的身上略闪着金芒。
看情形,它倒比刚才长了点儿精神。
“圣甲虫!”
几个艾玛的大佬级人物,同时大叫起来。
我身前的玻鲁维尔更是恨不能冲过来,把圣甲虫攥在手心里,所幸他还有那么几分理智,只是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良久,方才浑身虚脱地坐了回去:“尊敬的奥西里斯,赞美你,你还没有召回你的孩子!”
其他人的反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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