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面具,段昔只能看到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顿时紧张起来:“难道老怪你与我爹有什么恩怨未了?”他不会那么倒霉遇上父债子偿吧?
老怪忽而一笑,道:“没错,十几年前你爹在开源赌场输给我十两银子,至今还没给我。”
“……”十两银子记那么久。
老怪喃喃道:“当年段冥也是你这么一副浪荡少年模样,没想到突然就有你这个那么大的儿子……真是世事难料,原来我竟躲了十几年。”
段昔挑了挑眉道:“老怪,你说我爹输给你十两银子是骗我的吧,我看你这模样,可不像是被我爹欠了十两银子。”
老怪哼哼唧唧了几声,而后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那你娘呢?”
段昔摸了摸脑袋,困扰道:“这个得问我爹,我可不知道我娘是谁。”
“什么?!你爹娘没有在一起?”老怪吃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段昔囧了:“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从小就跟着我爹东走西闯,青楼住过不少,还见过他许多红颜知己,大概就是因为他红颜知己遍天下,所以我娘才不要他吧。”
这番话本是调侃之意,老怪却沉声道:“绝对不是这样的……”
一抬眼见段昔好奇的盯着他,老怪便转过身去,边走边说道:“我打了几只山鸡回来,你帮忙清理一下。”
师父救命十(倒V开始章)
身陷囹圄一
由于段昔身上有寒毒未清,当晚稍作休息之后,隔日一早宁如谦便要求谢长风领他们出山。
谢长风“唔”了一声,随后埋首在一堆药材中,扒拉出几样名贵药材塞进了一个袋子中。
段昔一看,立即会意过来,也帮忙装了一袋。
倒是宁如谦站在旁边,不解道:“这些东西出去也有。何况我们并非时时需要。”
“你有盘缠吗?”谢长风头也不抬道。
“有一张银票。”宁如谦道。
谢长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对段昔说道:“比起我,你这师父更像是隐居山中不知世事的。”
听他这么调侃,段昔笑道:“明月城的确是在问山之上。”
“……”谢长风被他噎了一回,便道,“你师父历来沉默是金,你倒是伶牙利嘴。”
两人说说笑笑间很快收拾了几袋药材,谢长风没有其他要拿的,他最后看了竹屋一眼……便转身离开。
此时霜降将至,林间大雾白茫茫一片,连东南西北都无法分辨。幸好一路有谢长风领头,他似乎对伏灵山十分熟悉,竟全然不用张望一番,左穿右转,一派闲适。这山中小径是越走越宽,一个时辰后,他们就走出了迷阵般的伏灵山。
辰时明媚的阳光照射下来,段昔站在山坡之上,豁然开朗之感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看了眼身侧的宁如谦,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恍若隔世,在这阳光之下,竟仿似虚妄的梦境,一如世人所难以一见的吉光片羽,不可再寻回。
走下山坡是一片荒郊野岭,一阵风吹来,树林飒飒作响。
谢长风忽然往旁边看了一眼,宁如谦亦是停住了脚步。
段昔不明所以,左右看了看,道:“有什么事吗?”
“没事。”宁如谦简短的答道,复又前行。
把段昔弄得满头雾水,只好看向谢长风。
谢长风此时披散的长发已用布巾束起,虽仍戴着面具,此刻倒是显出几分俊朗的味道,他解释道:“方才有几个人暗中尾随而来,不过并没有恶意,现在已经撤走了。”说着调笑道,“莫非是你惹来的难缠桃花?”
段昔本想反驳,却忽然想到有可能是龙音派人前来打探他是否安全离开伏灵山,顿时不语。
谢长风奇道:“难道被我说中了?”
段昔睨了他一眼,道:“不,谢前辈你只说中了一半。”
长路漫漫,无以打发,难得遇到有趣的事,谢长风追问:“哪一半?”
段昔叹气,没想到谢长风如此不屈不挠,便道:“他不是桃花。”
虽然段昔的回答惜字如金,但谢长风还是从中找到了乐子:“哦——你惹什么麻烦了,好不好玩,说来给我听听。”
段昔瞄了眼宁如谦,见他神色如常,这才将与龙音结义的事全盘托出。
谢长风听后哈哈大笑:“你小子倒是不错啊,有宁如谦这个师父,又有若水宫宫主为义兄,哦不对,若水宫的名声可不怎么好,看来你给你师父找了个大麻烦。”
“难道别人说螃蟹不好吃,我便碰都不能去碰了?”段昔一笑。
谢长风一愣,怪笑道:“真跟你爹一副德行,够意思,我喜欢!”
跟传说中的人物呆在一起,真是什么美好的幻想都破灭了,段昔原以为谢长风正如说书人口中所言——俊逸非凡,一身傲骨,正气凛然!没想到,在他面前的是戴着面具、怪里怪气的谢长风,倒不是有贬低之意,只是这落差也太大了。
行了十几里后,有个歇脚处。茶水虽然粗淡,胜在伙计招呼热情。
段昔便向伙计问起路来。
伙计给他们倒了大碗茶,一边说道:“从这往北面走个三十里路,就有个村镇,你们喝口茶就赶紧上路吧,这里路难走,要是耽搁了,晚上恐怕就得露宿野外,山里头别的什么没有,野狼大蛇倒是挺多的。”
段昔看向谢长风,道:“谢前辈没有到过这边吗?”
谢长风道:“我历来是往西面那边走的,那里离得近,却是往中原方向的。”
段昔闻言抬头看了看四周,只瞧见不远处的山脚下有几户人家,再看看,便又是伏灵山了。
他不禁冲宁如谦感慨道:“师父,你看那伏灵山,可真像个囚室,四面皆是峭壁高耸。”
宁如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予置评。
倒是谢长风怔住了,看了眼段昔,道:“你这话说得可真渗人!”
段昔顺着他的话接道:“就是要吓得谢前辈你不敢再回去,只好重出江湖。”
谢长风摸着面具,心中苦笑,他把自己囚在伏灵山这么多年,如今出来更多的是为了谢家庄。别的什么,又如何敢再奢求。
喝了茶,付账的是谢长风,他身上仅剩的几枚铜钱——这还是他前几个月出来用药材换来银子,跟村民买米时剩下的。
三十里路,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略施轻功,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到了那个伙计所说的村镇。
这村镇很小,平常大概也没什么外人到,见到他们纷纷侧目而视。虽然谢长风戴着面具看上去甚为古怪,但好在段昔与宁如谦样貌上佳,世人皆有爱美之心,村民的态度十分热情,有问必答,更有甚者,还想送些瓜果给他们,简直像是潘安出行。
村镇上有个药铺,可药铺太小,需要的药材不多,但好歹是换了这一宿的吃住费用。
宁如谦这才明白为何他明明有银票,谢长风却嗤之以鼻,非要准备这么些药材。
到了夜里,段昔与宁如谦同住一间上房,房中颇为宽敞,摆了两张床在其间。摆设简陋,但打扫得干净整洁。
用过了晚饭之后,小客栈早早就打烊了。
他们三人既然无事,便也回房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好赶路。
段昔的头刚挨上枕头,体内寒毒便涌上心脉,一时间竟撑在床头咳嗽不已。
宁如谦闻声,清冷眸子顿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心,随即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将段昔揽住,给他输了真气压制寒毒。
段昔这才缓过气来,道:“真是奇怪,我明明觉得真气行走顺畅,为何这毒性还会发作?”
宁如谦道:“既然是毒,一日不解,便一日还在。”尔后问,“好些没有?”
段昔点头,笑道:“好多了。”
宁如谦正欲起身,却摸到段昔的手指冰凉,抬眸看向段昔。
段昔讪讪道:“就是有点冷。”
静默了片刻,宁如谦搂着他躺下,淡淡道:“睡吧。”
段昔脸上顿时烧起来,被宁如谦环住的肩背,更是犹如被烫着了一般,耳朵里尽是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声,结结巴巴道:“师、师、师父……”
“嗯?”宁如谦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低低的,清清冷冷,偏偏带了那么一点温柔。
段昔缓缓吸了口气,道:“没什么了。”就当是一晌贪欢吧!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往后要想再跟师父如此亲近,那可得千年等一回啊。
摇曳的烛火被宁如谦隔空熄灭。
一夜无梦。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更新字数不够……今天二更,第一更。晚上第二更/(ㄒoㄒ)/……顺便说一下,本文首页的背景音乐是音频怪物与HITA合唱的《一念相思》(*^^*)
身陷囹圄二
段昔等人赶了两天路,才终于到了个稍大些的城镇。照例是先去药铺换了银子,这家药铺恰逢需要进货,竟一口气把谢长风带出来的名贵药材全要了。
谢长风收好了银子,却是摆出一副不再负责付账的模样。
宁如谦倒是明白过来,这里虽尚无明月城旗下客栈,却可以拿银票去钱庄兑出银子来了。
换了银子之后,找了家当地最大的客栈,这并非是财大气粗之举,而是这等客栈帮忙提供的马匹要比一般客栈的精壮,适合长途跋涉。
段昔等人进了客栈已是人满为患,只余角落处还有一桌空位。
客栈里多是行商的客人,他们走南闯北惯了,见多识广,小酌一杯便能侃侃而谈,不亦乐乎。
只听一个中年人说道:“我从安徽过来,听说名剑山庄带领武林正道剿灭魔教,那魔教头子被逼得跳崖身亡,余下教众死的死,逃的逃,看来这次魔教是气数已尽了。”
另一名年纪稍长的人露出宽慰的笑容:“如此甚好,我们的货是走甘肃一带的,每次路过那落日山头,就会遇到魔教抢劫,这下看来是可以安心了。”
旁边的年轻人奇道:“我在落日山也曾遇到强盗,但那不过是些宵小,需要名剑山庄和那些名门正派一起出马?”
中年人抚须道:“这你就不懂了,难道要魔教头子领着那些长老们拦路抢劫不成?这种事自然是交给下边的人去做的。”
这般说着,他们的话题很快又拐到其他途中见闻上。
段昔看向宁如谦,道:“没想到魔教那么快就被攻打下来了,不知松云道长等人有没有赶上。”
宁如谦淡然道:“自你失踪之日算起,已是半月有余。”
言下之意就是这么长时间还没把魔教攻下,那才是不可思议了。
段昔自然听出这弦外之音,摸了摸鼻子,嘀咕道:“魔教真是不堪一击。”
谢长风插嘴道:“武林中人还是如此喜欢凑热闹。”
段昔道:“凑热闹是人的天性。”他就是个天生爱热闹的。
“总有从小就冷面冷心的人在。”谢长风意有所指。
宁如谦看了他一眼,徐徐道:“若我没有记错,谢前辈也曾带领武林同道攻打过赤焰帮。”
谢长风被他反将一军,一时语塞,只得忿忿然磨牙。
过了这个城镇就走上了官道,宽阔平坦的官道自然要比山路好走多了。
但到杭城却也还是花了不少时间,前后加起来足足半月。
此时霜降已过,郊外层林尽染,落叶纷飞,杭城内却是绿柳红花依旧,若非冷风扑面,还以为是立夏时节。
到了八宝客栈,齐三映早已吩咐仆人收拾好小院,段昔没有想到笛管家竟然也在八宝客栈,老远见到他们就迎了上来,激动的说道:“堂主、公子,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寒暄了几句之后,他忽然盯住戴着面具的谢长风看,迟疑了片刻,看向宁如谦,似乎是在向他询问什么。
宁如谦略一颔首,笛管家随即会意,恭敬的朝谢长风行了个礼,吩咐了仆人领谢长风去梳洗一番,他则去张罗别的琐事。
谢长风倒也没说什么,就随仆人去了。谢家庄远在金陵,而他又心心念念要见那人一面,在杭城势必要待上几日,这几日能在此处落脚,最好不过,明月城的人向来守口如瓶,他不必担心识穿他身份的人将他的消息泄露出去。
话又说回来,能识穿他身份的人,如今大都也不常在江湖上走动了。所以他才毫无顾忌的一路随宁如谦到了杭城。
待他出了客厅,齐三映这才对宁如谦说道:“宁堂主,看来你走这一趟收获很大,谢老庄主总算是宽慰了。”
宁如谦道:“但愿如此。”
齐三映拢了拢袖子,笑呵呵道:“他好歹是一代豪杰,既然走了出来,难不成一遇事又躲回去?”说着突然一顿,“不过,谢家的人确实遇事都喜欢躲起来……”说完他瞥了眼宁如谦,对方神色不动,似乎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耳里。他兀自挑了挑眉,罢了,宁堂主冷清而固执的个性,他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