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这个身体的血源来说,我爸是个外国人,我妈在我一岁的时候离婚回国,我随母性,取名柏以恒,所以在很多人眼里,我只能是柏以恒。不过等我讲完我的故事,你们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去年春天我开始发病,其实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生病,我就是经常会头痛,有时候还会发烧,去医院也不起作用,医生总是开点药或者挂两天水就把我给打发了,没过几天我又会发病,去了好几家医院都检查不出来毛病,后来我妈我外婆都烦我了,骂我装病。
但是我却越来越害怕,我觉得我快要疯了,说不定我已经疯了,因为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还是变成了一个超人,在变成那个人的时候,我甚至可以一下子跳到围墙上去,记得有一次我从三楼跳了下去,完全没有受伤……
我告诉我自己,这些事情都不是真的,都只是我的幻觉。可我太害怕了,我怕我会疯掉,所以我告诉了外婆。外婆带我去看了两次精神科医生,然后威胁我说如果我再装病再说谎就把我关进精神病院。我害怕极了,终于在国庆长假后离家出走。
我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不过我也想通了,反正我身上还有一点钱,足够我玩一阵子。我开始在全国流浪,我觉得我得了很奇怪的病,反正也活不长了,趁没疯到处玩,走到哪儿是哪儿,哪里不是一个死……我在外面玩了半年,住很便宜的旅馆,有时候干脆呆在网吧,一呆几天,合适的时候也打过一点工,我那一点钱居然半年都没有用完。
这期间我还是会发病,时好时坏,最长一次我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占领了我的身体。也不能说他是另一个人,感觉他就好像是另外一个我,虽然是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但他跟我一样,都是来自我的身体里面。他把我赶到角落然后占用我的身体,占了两天,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那个时候我想我是真的快要死了。
幸好我不甘心,整整两天我都死盯着那个人,连觉都没有睡,两天以后那个人又一次消失,我重新把身体夺了回来。
今年五月,我听到有人说要去西藏,我想我还没有去过西藏呢,干脆就去一趟拉萨。其实那个时候我的钱已经不多了,我想管他的,死在西藏也不错,听人说那是一个很干净的地方。
我五月底去的拉萨,玩了两个星期,两个星期我都没有发病,当时我想是不是西藏这个地方可以避邪,那我就干脆留在西藏吧。六月中我跟着一队驴友去到阿凉姐的旅馆,第二天起晚了,驴友们都走了,我身上的钱都不够买张回内地的车票,阿凉姐说夏天她店里很忙,要不我就干脆留下来帮忙吧,我答应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一直在阿凉姐的店里打工,什么活儿都干,还帮她照看小顶顶,阿凉姐让顶顶叫我小舅舅,还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洛桑。然后,从十月初开始,我发现阿凉姐也生病了。
阿凉姐的病跟我很像,有的时候她会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而且每到那个时候我身体里的那个人也会跑出来捣乱跟我抢身体,不过我已经有经验了,他没一次得手……那个时候我突然就不害怕了,反倒有点高兴,因为我终于可以证明我没有发疯,我只是得了一种怪病,而且,我不是一个人!
趁着阿凉姐变回来的时候我跟她讲了我的事情,我们两个一起分析,阿凉姐说我们是遇上了夺舍。其实以前我也想过夺舍,只是我总觉得那么玄幻的事情怎么可能真的发生,再说夺舍是外人来夺身体,可夺我身体的是“另外一个我”,不是外人。阿凉姐却说,说不定我们遇到的这个“另外一个我”也是外人,他只是老早以前就藏到了我们的身体里面,我觉得她讲的很有道理。
确认是夺舍之后,我变得非常愤怒,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没有活够,凭什么我必须要把身体让给另外一个人?可是,没有人肯相信我,没有人会帮我,我该怎么办?
阿凉姐倒是去找了活佛,她是独自去的,也不知道活佛跟她说了些什么,从经寺回来后她一个人坐了大半天,连饭都没有吃。第二天她又发病了,这次发病很凶,三天都没有恢复,我觉得如果不是另外一个“她”一连三天都不管顶顶,顶顶哭的太伤心,说不定她就真的回不来了。
阿凉姐回来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把顶顶交给我,又写了两封信,让我带顶顶去找他爸爸,还说顶顶的爸爸说不定可以帮到我。我问阿凉姐为什么不自己去找顶顶爸爸,她说来不及了,她说她有预感,她干不过那个人,那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清醒。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出发了,我是偷着跑的,因为我发现阿凉姐又不对劲了,然后我们在路上遇上大雨,出了车祸,如果不是许哥,我和顶顶都活不下来。
后来我虽然一直都在昏迷,但其实我心里面是有一点清醒的,那个人又来夺舍,自从我知道是夺舍后我就发誓一定不能让他得逞,哪怕他让我的脑子一阵阵抽痛,痛的要命,我也没有放弃。然后,有一道蓝光突然出现,打在那个人身上,不过蓝光虽然在帮我,但每次它抽在那个人身上,我也会跟着痛,尤其是脑子,真的很痛很痛,有一阵我觉得我脑子都要炸掉了,那时候我想说不定干脆死了还好一点,至少更痛快。
再后来,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气泡,它把我包裹起来,我觉得我就像穿了一件防弹衣,脑子好像也不那么痛了……最后,那个人终于消失了,也不算消失,他融进了气泡,变成了气泡的一部分……
——
讲了将近半个小时,洛桑一直都盯着桌子,没有看三个听众,一眼都没有看。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抬起头,看向宋隐:“宋哥,那天是你对吗?是你帮了我?”
宋隐点头。
洛桑笑了,这个笑容稚气未脱,完全不同于他这几天的木讷:“我就说不是幻觉,我感觉到那天晚上你走到我身边,还用手在我额头上比划来着。”
“那个叫手符,又叫手结。”宋隐解释,心里面五味杂陈。
许凌风问洛桑:“前几天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怕你们不相信,没有人会相信的。再说我脑子里突然多出来很多东西,是一大堆不属于我的记忆,虽然那个人没有成功,但我觉得我也已经不再是柏以恒,我……我就是觉得我脑子……脑子就像是堵了车……”
洛桑自觉没有解释清楚,所有人却都奇迹般地听懂了,大家都怔怔地看着他,没有人催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着往下讲:
“看过那些东西之后我才知道,真的不是夺舍,不过阿凉姐也没说错,那个人确实是藏在我们的身体里面,他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已经藏在了我们的血脉之中,说不定比千年万年都还要早,一旦外面的环境出现变化,变得再一次适合他们生存,就会苏醒过来,他们管这个叫作‘血脉觉醒’。只是我没有让他完全觉醒,他只成功了一半,留下一些记忆和一部分传承,所以现在,我觉得我既不是柏以恒,也不是他,我变成了洛桑,我就是洛桑。”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太离奇了,科幻电影吗……
终于,宋隐缓缓开口:“我从来没听说过血脉觉醒,但是我可以肯定,你遇上的不是夺舍。古籍上确实有关于夺舍的记载,不过就算是在传说中的元法时代,有能力夺舍的也仅限于极少数大能,而现在就算是实力最强的修士,放到那个时代至多就是初级水平,没有人再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况且那天我也在场,我虽然不知道你遇见的是什么,但我使用的那个手结,叫作护灵结,是非常初级的一种手符,是绝对没有能力阻止夺舍的。”
第42章 宝物?
齐夏鼓了好几次勇气,听到宋隐证实不是夺舍后,才终于开口:“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设了一个局要害你?就像电视里面演的,用药物或者催眠师什么的,做得天衣无缝,故意让你以为被人夺舍,以为自己得了那啥病?……对了,你爸家里是不是很有钱?会不会是你的那些亲戚怕你回去争遗产什么的,故意害你?”
宋隐许凌风对视一眼,同时觉得少年人的想像力天下无敌,或者应该说阴谋论的影响力天下无敌?——也没觉得自己比小少年老很多嘛,怎么搞的好像成了爷爷辈?
洛桑面无表情地看着齐夏,然后,他伸出手,对准不远处地毯上的酒瓶和酒杯,手一伸,离他足足有一米的玻璃酒杯摇摇晃晃地自行升空,在离地一尺的半空中颤巍巍地停留了五秒钟,其后又摇摇晃晃地落下去,大概是没有控制好,降落的时候杯身倾斜,着地的是杯身不是杯座,杯子摔倒,幸好是只空杯。
洛桑看回齐夏,酷酷的问:“你觉得布局的人有本事教会我这个吗?”
黑皮小少年傻掉。
看回宋隐,洛桑脸上泛起红晕,貌似有点不好意思:“我照着那个传承练的,这么多天只练了这个,还没练好。”
“你醒过来到现在只有十天,估计头几天你脑子太乱应该没练吧?几天时间就能练出这一手,已经很了不起了。”许凌风截住话头,先表扬,再提问,“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你刚才说在‘那个人’的记忆当中是‘他们’,这个‘他们’,有多少人,你知道吗?”
洛桑认真想了一小会儿,然后摇摇头:“我不清楚,他的记忆乱七八糟,传承也不完整,不过人数应该不少。而且他们好像认为自己不是人类,管自己叫‘神族’,管人类叫‘卑贱的人类’,很看不起人的样子……对了,记忆中还出现过另外一种人,叫‘神侍’,好像是他们的仆人。可这三种人看起来都差不多,脱了衣服都长一个样,反正我是分辨不出谁是谁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搞不清楚。”
宋隐一下子联想到竹晓的话,“只知道他们是同族,来历成秘,自称神侍”,顿时脸色大变:该不会就是那群伺养元兽的疯子吧?真是这样,很多问题就讲的通了,比如他们为什么可以预先选定闲阳,再比如他们为什么伺养得出元兽……
真是这样,问题就大发了!
“我知道政府正在调查这件事,他们很快就会找你询问……”宋隐还要往下讲,后面许凌风拽了拽他的袖子。
楼上唯二的椅子都被两个少年占了,宋隐和许凌风都坐在床上,宋隐坐床边,许凌风则是盘腿坐在床中间,就好像这是他自个儿的地盘,而所有人都没有觉出不对劲,好像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被拽了袖子的宋隐扭过头,许凌风已经抢过话头。
“洛桑,我相信你讲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而且我猜想你讲的这一切对政府非常重要,你现在讲出来,应该不会再有人认为你患了精神类疾病。不过这件事关系过于重大,你讲不讲,讲多少,对你个人来讲这其中都有利,更有弊,我和你宋哥都没有权力替你做决定,你回去好好想一想,自己拿主意。
两个少年下楼去了,楼上宋隐和许凌风面面相觑,任谁都料不到是这么一个结果,这也太离奇了。
半晌,许凌风道:“我怎么突然有种错觉,以前的那些神话故事,像女娲黄帝元始天尊还有众神之战什么的,搞不好真的发生过?你想啊,地球的历史长达50亿年,人类的历史,就算从类人猿算起也才只有几百万年,50亿当中包含了多少个几百万?再说类人猿是人类先祖的说法只是一种假说一种推测而已。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人类其实早就出现了,只是文明出现了断层,就像现在一样,末世突然来临,人类几乎团灭,幸存者从头再来,因为环境巨变不得不走上另外一条路,旧日的辉煌只能留在传说当中?”
许凌风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儿,一拍被子:“肯定是这个样子的,我们大家都弄错了……靠,以后谁敢再说我家祖宗是只猴子我跟他急!”
宋隐给他逗乐了:“我希望我能回答你的问题,不过很抱歉,我现在正在思考元法时代是不是真实存在过,如果存在过,它距现在有多少年?等我这些问题有了答案,你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或者我应该问问宫骏轩,说不定这是他的研究科题。”
许凌风泄气了,想这些天马行空的高深问题做什么,以后的日子更热闹了,除了天灾人祸怪兽吸血鬼,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会夺舍的神族……还“血脉觉醒”,你“觉醒”了,我怎么办?这他娘的……人类肯定是得罪了老天爷,这是要团灭的节奏啊。
他动作麻利地开始脱衣服,边脱边回归正题:“顶顶呢?你打算怎么办?”
宋隐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算了,反正是阿凉托付给我的,无任如何我都会把他抚养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