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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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眠先生-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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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倏地回头。

李知府双膝一弯跪倒在地。

白衣人过之江冷冷一笑,说道:“干什么?”

李知府一面叩头,热泪滂沱道:“过英雄……万请网开一面,饶了他家中的人吧!”

过之江停了一下,灰白的面颊上带一丝冷笑,摇了摇头道:“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李知府膝行一步,再想求情,过之江退后一步,身形微晃,已掠窗而出。

等到李知府扑向窗前向外望时,对方快速的身影早已掠上了对面屋檐。

光天化日,众声嘈杂里,这个人颀长的身子,有如长烟一缕,接连闪了几闪,已然消失无踪。

李知府长长吁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坐落在地。

为官十数年,不要说见,连听也没听说过的怪事,竟会被他遇见了。

在“生”与“死”的一线边沿上,他侥幸地逃得了活命,现在想起来,这条生命却是弥足珍贵了。

站在木桥上,远看着家门。

柳青蝉忽然兴起了一片悲哀,眼圈儿一红,流出了两行泪水。

她身旁的田福亦不禁呜咽出声。

柳青蝉痴痴地道:“莫非我伯伯真的遭到了毒手,回不来了?”

田福忍住悲痛道:“主公生平言出必践,他老人家说过未时以前如不转回,就要我们投奔‘天一门’去,现在未时已过,只怕他老人家……已是凶多吉少……”

柳青蝉秀眉一挑,道:“大伯一身武功,已是登峰造极,我不相信他老人家真的会遭人毒手……”

田福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道:“我也不信,可是……可是……听主公口气,好像那个人是他老人家平生所仅遇的一个大敌似的。”

柳青蝉冷冷地道:“我不管,我绝对不相信他老人家会死……我要在这里等下去!”

田福叹了一声道:“这地方太显眼,天又冷,我们到前面的小茶馆去等吧!主公要是回来一定会经过那里。”

青蝉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田福就把一副简单的行囊背起来,主仆二人正待踱过木桥的当儿,即听见一阵吱吱哑哑车轮声,传自竹林之内。

即见一个汉子,推着一辆独轮车,正向桥上行来。

这附近居民来往,常以独轮车代步,当然不足为奇,只是来去的人,都是些本地农家穷汉子,很少有生面的城里人乘坐交通工具的。

眼前就是一个例外的人。

这个人穿着一袭雪白的绸子短衫,坐在车上俨若老僧入定。

使人惊讶的并非仅仅如此,而是他那种奇异的装束,时入冬令,滴水成冰的天气,这人仅仅只穿着一袭单薄的绸衫,简直是大违常情!

再者,那袭绸衫上的几粒黄色钮扣,泛射着闪闪金光,也极为惹人注意。

这人的发式也很怪,短短地贴压在前额上,像是女人前面的“刘海”式样。

男人留着这样的头发可就显得太奇怪了了!

这人四十左右的年岁,白瘦白瘦的一张脸,他盘膝坐在独轮车上,一任车身在崎岖的黄泥道上起伏,颠簸,他身子却连动也不动一下,甚至于他那一双闭着的眼睛睁也不睁开一下。

柳青禅与田福,顿时惊于这人奇怪的行径,由不住停下脚步来。

那辆独轮车子吱吱哑哑地推到近前了。

推车的汉子四顾茫然地停下车子,向着这边的田福点头笑道:“这位大爷,借问一声,这地方可是青竹堡么?”

田福点头道:“不错!”

推车的道了一声:“多谢!”

独轮车继续前推。

可是忽然又停住了。

似乎坐在车上那个怪人说了几句什么,于是那个推车的又回过头来说话。

“借问,这里可有一家姓柳的住户么?”

柳青蝉与田福顿时吃了一惊,由不住相互地对看了一眼,猝然觉出了不妥!

田福冷冷地道:“这里姓柳的人多的是,不知你问的是哪一家?”

“我是在问一位叫柳鹤鸣柳老先生的府第!”

说话的不是推车的车夫,而是坐在车上的那个奇异装束的外乡客。

是一口浓重的川音。

这人大咧咧地盘坐在车上,说话时甚至于头也不回一下,很可能他连眼睛也没有睁一下。

柳青蝉与田福突然大吃一惊。

由这人奇怪的举止,不速的来临,青蝉与田福立刻联想到可怕的后果。

两个人几乎同时一愕!

柳青婢秀眉一挑,倏地抬手去抓插在行囊里的宝剑剑把,田福立刻制止了她的动作。

“怎么不说话!”

那人头也不回一下,冷冷地道:“我是来找柳鹤鸣柳老先生!你们哪一位知道这人住在哪里?”

田福道:“柳老先生出去了!”

“嗯?”

车上人缓缓地回过身来。

推开了车把式,这人一双蕴含着奇异光彩的眸子,注视着说话的田福。

田福顿时觉得身上一阵子发冷。

是不是这人有什么奇怪的感应力量,可就不得而知,总之,在他凌人的目光里,田福下意识地体会出一种前所未曾领会过的寒意!

不像是常人的目光,倒像是太阳光照射在寒冰上反射出来的那种寒光。

白衣人直直地注视着他,像是很温和的样子。

只是他那张脸,即使再作出亲切的表情,却也令人不敢苟同,因为,那张脸是天生的木讷死板,天生不讨好别人的一张脸。

“你是柳老先生家里人?”

“不,不是……”

田福用力地摇着头,似乎已经体会出来人是谁了,也说不出什么原因,总之,这个人给他初见一面的感觉竟是那么令人战惊,可怕。

那人一笑道:“那么,你怎么知道他不在家?”

田福道:“柳老是这里知名的人,大家都认识他,他老人家上午出家的时候,在半途遇见了在下,所以,我知道他不在家。”

那人想了想,点点头,说道:“有理!”

点了一下头,这人的眼光,很自然地又落在了柳青蝉身上!只见他眉头一皱。

青蝉很不自然地把头偏到了一边。

那人再回头望向田福,道:“请问尊姓?”

田福口中讷讷道:“在下姓田,你先生是……”

那人微微一笑,现出十分托大的神态来。

他并不回答田福的话,却反问田福道:“柳先生府上还有什么人?”

“这个……在下就不太清楚了,好像人丁很多。”

“柳先生有几个少君?”

“啊!总有七八个吧!”

那人脸上神色顿时为之一变,可是转眼间又自复元。

“都在家里?”

“啊!好像是吧!”

那人脸上顿时显出一片凌人神态。

“多谢!多谢!”

向田福拱了一下手,那人又问道:“请问去柳家怎么一个走法?”

田福用手指着前面道:“由此向前走上二里有一片林子,在那里再向左弯,走上半里也就到了!”

那人一张白脸上顿时显出不安之色,冷冷地点了一下头,挥了一下手,独轮车继续向前!

柳青蝉小声问田福道:“大叔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胡说一通?”

田福那只独眼仍在注视着前面的独轮车,脸上却带出十分难看的气色。

“姑娘莫非还看不出来?”

柳青蝉一惊道:“看出来什么?”

她立刻会过意来,原本对这个人她就有点儿疑心,此时田福这么一提,她顿时心中一惊:“你是说……”

“嘘!”

田福手指按唇,制止她出声说话,并且向她递了个眼波,柳青婢顺着他眼光看去,即见方才所见坐在独轮车上的那个客人正在开发独轮车钱!

大概那人是嫌车行太慢了,要下来步行。

田福只看了一眼,忙一拉柳青蝉道:“快走!”

二人匆匆走了几步,来到了竹林旁边。

那是一大片竹林子,占地少说也有数十亩之多,除了一条曲折的羊肠小道穿行其间,并无第二条可以通行。

来到了这里,田福似乎才松了一口气。

他二人回头再看时,只见先前的那一辆独轮小车已回身推过来,由林边经过。

方才那个乘坐独轮车的怪客,竟然消失无踪。

田福怔了一下道:“好快的身法!”

柳青蝉忿忿地道:“大伯要去对付的那个人莫非就是他么?”

田福点点头道:“错不了。”

柳青蝉呆了一下,面色惨变道:“这么说大伯他……老人家真的已遭了毒手?”

田福面色凄然,无话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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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智败寻衅人

柳青蝉忽然垂首,咬咽地泣了起来。

田福亦不禁滂沱泪下。

一阵阵的寒风吹过来,竹叶子唰唰啦啦地响成一片,更增添了一些离愁别绪,这其中倘若再加以生离死别,那情景可就更悲惨了。柳青蝉泣了几声,忽然咬了一下牙齿,就要去抽剑。

田福一把抓住她道:“姑娘,你要干什么?”

“我去找那小子去……”

“姑娘!”

田福用力地拉住她道:“千万不可……”

“为什么?为什么……”柳青婢大声叫道:“我要给大伯报仇……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一面说,她一面用力地挣着。

田福死命拉住她不放。

“你放开我,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田福神色凛然道:“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主公他老人家尚且不是这人的对手,你又能报什么仇?”

一句话说得柳青蝉顿时一呆!

田福感伤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姑娘你是聪明人……我们快走吧!”

柳青蝉咬了一下牙齿,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的剑把。

田福拉着她张惶地步入竹林。

竹林内满是积存已久的落叶,踩在脚下软软的。

二人先顺着那条羊肠小道跑了一程,田福忽然站住脚道:“这样不行!”

“怎么?”

“那人会回来的!”说着田福不容分说地拉着她穿入林内。

密密麻麻的竹枝穿插着,没有一丝空隙,当头只见摇曳着的一线天光,脚下是深可陷足的腐叶,偶尔踩上才出土的竹笋,刺得人脚底生痛。

两个人走了没有多远。

柳青蝉忽然站住脚,小声道:“有人来了!”

田福一惊道:“在哪里?”

“在外面……”

“真的?”

两个人慢慢地把身子蹲下来。

柳青婵咬一下牙道:“一定是他!”

说完二人屏息凝神,倾耳细听。

柳青婢武功得自大伯柳鹤鸣亲传,多年下来内外功方面已有深湛造诣,用之在“听觉”方面,有“体察入微”之妙。

这时她细心聆听之下,顿有所获。

“他回来了!”

田福一怔,身子微微前俯。

透过参差的万杆修篁,借着摇曳的一片天光,一个飘浮着的白影子忽然出现在视线之内……

正是先前所见乘坐在独轮车上的那个人。

只见他远远站在小道一端,正睁着一双明锐的眸子向这边打量着。

一段很长时间,他动也不动一下。

风摇竹影,枝叶婆娑,那人仍然一动也不动。

藏在竹林里的两个人,都不禁有些沉不住气了。

柳青蝉把身子抬起来一些,换一个姿势,转动之间,碰到了一根岔出的小小竹枝,发出了“喳”的一声。

这原是毫不惹人注意的一点点声音,尤其是混杂在万杆修篁摇动的声音里,可以说丝毫也显不出来。

可是对于所谓的一些奇人,也就是生具异禀的人来说,情形就大是不同。

立在小道尽头的那个人,显然已有所发现。

柳青蝉与田福由于和那人距离过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由神志上看,他似乎已经有所觉察。

像是一阵风那么飘然。

那人已来到了眼前。

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三四丈远近。

借着隐约的天光,打量着这人阴晴不定的脸,实在是够怕人!

他那张苍白的脸上表情带着一些怒容,两只招风耳朵,好像可以随意地前后移动,上身的几枚大黄钮扣子,闪闪发光。

柳青婢的手紧紧地抓着剑把子,以备必要时,随时可以抽出剑来应战。

田福一只独眼更是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

那人在凝神细听一阵之后,白脸上现出了一片阴险的狡笑。

他缓缓地移步前行,前行了约六七尺的距离,才又定下了身子。

柳青蝉由身侧取出一口细长薄刃的柳叶飞刀。

她两只手交合着,把飞刀的刃首,夹在两手的十指之间,只要向外一翻,即可出手,百发百中,万无一失。

对于这手飞刀绝技,柳青蝉一向很自负,然而这一刹那,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犹豫和惊怕。

她暗自打着算盘,如果这个人就此离开,也就算了。如果他回身,或是一直还逗留在这里,那就说不得请他吃一飞刀。

她双目直视,全身功力提聚双掌,等待着随时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然而,那个人却没有回头,一径地向前走了。

柳青婢松下了一口气,缓缓收起了飞刀。

田福道:“姑娘,可看清楚这人的脸了?”

“他烧成灰我也认得。”

田福叹了一声,道:“我们还是先到‘天一门’,见到了蓝昆再说,主公是否遇害现在还不敢确定。”

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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