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是万难抵挡的。”
说时他两只手略一搓动,徐徐张开。
弓富魁霍然就觉出,自其双掌之内,散发出一片蒸腾的白雾。
那阵白烟初起时,不过薄薄的一片,随着过之江晃动的双手,渐渐越聚越多。
须臾间,室内已为这片白茫茫的雾气布满。
随着这些雾气的增加,房间内气温顿时为之下降。
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已冷得弓富魁面色发青,全身打颤,仿佛全身己为冰镇,就连身上的血也凝固了一般。
眼看着那滚滚的冰雾,兀自由对方十指尖上蒸腾散发不已,寒冷的气温愈加地下降。
弓富魁全身大大摇荡了一下。
他强自忍着这种生平从来也不曾尝受过的寒冷气质,正待激发丹田内的元阳之火,以运行全身。
这当儿,耳听得过之江发出一阵阵嘻笑声,道:“这冰中之菁非比寻常,眼前我只不过施展出一半的功力,如果全数运逼而出,弓朋友,你只怕当场就得冻成一个冰人!你也用不着运功抵挡,我只不过施展出来,让你见识一下罢了。”
话声一落,只见他张嘴一吸——
“飕”一声!
满室白雾,顿时化为一条白色长龙,长鲸吸水般地全数都到了过之江腹内。
顿时,室内又回复了原有的气温。
弓富魁打了一个寒颤,脸上情不自禁地现出了一片凄瑟的苦笑。
过之江冷森森地道:“天地之造化于人深矣,只是很少有人能体会出这种宝贵的天机。”
他眼睛习惯性地眨动了一下。
两只白皙的瘦手搓动了一下,缓缓地张开来,即见其掌心里红光一现。
像是一团火般的,在他来回搓动的双手里越聚越大,瞬息间,已形成一团烤热灼人的烈火。
过之江嘻嘻一笑道:“这就是晨昏间.窃自太阳的光能!你可曾见过?”
说话时,这团红红的烈火,已渲染得室内一片奇红异彩。
随着过之江双手来回地搓动,那团红色的火光,宛若一枚火球似的,散发出刺目的光,刺得人双眼如灼,难以逼视。
室内顿时呈现出无比灼热。
弓富魁原先冰冻的身子,一时奇热如焚,一时间汗如雨下。
再看对方手上那枚大火球,已有箩筐般大小,赤红的光,映得过之江全身皆赤,直似坐在烈火中一般。
眼看室内各物,俱已不耐高温,散发出一阵子火烤的干燥气息,似乎即将火起!这才看见过之江张开大嘴,往里一吸——
“飕”一声!
像箭一般模样,那团大火球顿时化为一长条火龙,悉数吸入他口腹之内。
弓富魁真是看得触目惊心。
过之江道:“天地钟灵造化之于人真是深厚极了,只可惜如今武林中一般人,整日只在凡俗里打滚,却把这些上天有意赐与人的东西忽略了。”
弓富魁一句话也没有说。
平心而论,他是被吓糊涂了。
活了这么大,不要说见,听也没听说过的事情居然亲眼见了。
过之江冷森森地道:“如今我只向天地间讨了三成的功力,已是天下罕有敌手,假以时日武林中将唯我独尊了。”
弓富魁心里一动道:“听你口气,你如今功力尚还不能独霸天下?”
“这要用未来的事实证明。”
弓富魁一笑道:“我敢断言,以你这身功力,天下万无一敌,你将可稳居武林魁首的地位。”
这句话果然甚为过之江乐听。
听了这句话,他那张苍白、瘦削而阴沉的脸,就同向日葵迎着日光一样地展了开来。
可是那方自展开笑纹的一张瘦脸,突然间又罩了一层阴影,他像是忽然触及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一下子呆住了。
细心观察他的弓富魁,马上就由他这张突然有所变化的脸上,看出了端倪。
他于是试探着道:“我想这个世界里,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是过兄的对手。”
过之江黯然地摇了一下头。
“怎么,过兄不以为然?”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五年后,当我五次冬眠以后,也许我敢说这句话,可是今天……也许……”
他摇一下头,忽然不想说下去。
走到了桌子旁边,他倒了一怀水,仰首干杯。
弓富魁一直静静地观察着他。
由过之江不安宁的神态里,他发现到一项事实:
那就是过之江也有所惧。
他怕些什么?
是人?是事?还是……
这一点所见,立刻鼓舞了弓富魁!
他决心要刨根到底,把对方心里的这一点秘密发掘出来,然后对症下药。
一旦自己手里掌握到对方所惧怕的东西,那么局面立刻就不同了。
过之江饮下了一杯水后,目注着弓富魁道:“从这里去河间有多少路?”
弓富魁说道:“很远,总得十天的脚程。”
“这……太慢了!”过之江道:“我们五天赶到。”
这一步棋弓富魁押胜了。
因为他早想到对方一定会把预定的脚程打一个折扣,所以说时就夸大其词,把本来五天的脚程说为十天。
那么,现在他只要用些小聪明,带着他故意绕一趟远路就行了。
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为使柳青婵能够赶在前面。早一天通知“六合门”的掌门人古寒月。以便有较从容的时间,联手对付他。
弓富魁原来想紧追着他先前的话题,把他心里所惧怕的那个事情追问出来。
可是,他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似乎太性急了一点,很可能引起对方的疑心。
他于是站起来告辞道:“夜深了,我要睡觉去了。”
过之江点点头道:“明天一早,我会叫你。”
弓富魁当然不会傻到与他同室而眠。
因为他身上携带着本门的功谱秘籍,这些一不小心,随时都会暴露在对方眼前,自招杀机。
而过之江似乎是独处惯了。
经过长久冬眠以后,他平常夜晚是不睡觉的。干什么?这些他也不欲为外人所知。
夜深——疾而冷的寒风,紧紧地扑叩着窗纸!
一条黑影,从第二进院子闪出来,迅速地跃进到第三进院子里。
稍一顾盼与张望,他已来到了冬眠先生所居住的那间房子窗前。
天上是一弯寒月。
这个人是田福。
他显得异常的焦急与激动。
频频地用他的那只独眼,注视着当空。
天上一片云。
这片云缓缓地移动着,直向月亮掩过来。
田福已轻巧地拨开了纸窗。
乌云过后,月光重现。
田福已经翻进了房内。
他的企图,似乎不难猜知——刺杀过之江!
这实在是很大的一项冒险。
田福有他的打算。
房子里燃点着一盏昏灯,光影很暗。
田福骑跨在窗框子上,一只脚在里,一只脚在外。
那口才由柳青婵处借得的匕首,却紧紧地咬在上下两排牙齿之间。
独眼里冒射着杀人的怒火,只一转,已看见了那个人——过之江。
出乎田福意外的,过之江并没有睡在床上。
头下脚上,他在角脚倒竖着。
田福目光一经触及,禁不住吓得倒抽了一口气。
势成骑虎,总不能就此而退。
手上一着力,“飕”的一声,已把那口精光四射的匕首掷了出去。
寒光一闪,这口匕首划出了一首寒光,直向墙角过之江背心上掷去。
田福也曾为自己事先留下了退路。
匕首一经出手,足下用力一点,倏地向院中纵去。
说到“飞刀”这一手绝技,田福的确是一把好手,这一门功夫,他曾经下了三十年的功夫,平常没事的时候,他也总喜欢拿着一口刀到处飞掷练习。
曾经以飞刀刺中过天上的燕子,也斩落过来回天际的蝙蝠。
这一刀,他瞄准过之江的后心,就绝不会偏差一分一毫。
飞刀出手,静寂无声。
田福落下的身子,不谓不快。
也许是太快了一点,快到他来不及看见室内人中刀的情形,更不曾听见中刀时发出的叫声。
非但是叫声,简直一点声音都没有。
如果中刀后,必然会倒下去,那么,倒下去也会带出一点声音来。
奇怪的是,他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听见!他默默地转过身子来,静心地听,静静地在想:“这是怎么回事?”
“别是那小子死了吧?”
“也许,是这一刀我用的力太猛了,以至于把他的身子钉在了墙上,没有倒下来。
后者这个猜想似乎很近情理。
田福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丝狂喜。
他慢慢地转过身子来,再次地向窗前移近。
就在他身子方转过来的一瞬间,眼角一瞬,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赶快地把身子转过来。
一个人站在眼前!
这个人一入田福眼帘,顿时使得他全身大大地震动了一下,两只脚就像是忽然被一块焊铁焊在了地上,顿时动弹不得。
面前这个人不是别人。
过之江。
他怎么会没有中刀?怎么出来的?
田福一时可真的想不通了。
过之江手里拿着那口明晃晃的匕首,脸上带着鄙夷的微笑。
“田老头,你想杀我?”
“我……我……”
说到第二个“我”字时,田福猛地点足而进,两只手运足了力道,倏地向过之江两肋上插了下去。
后果不难想知。
田福的轻举妄动,为他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他的双手虽然有力地插中在过之江的两肋之上,但是过之江并未因此受害。
受害的竟是田福。
只听得“咔嚓”一阵骨节碎响之声。
田福痛得哼了一声,十根手指全数折断,就在他身子仰天倒下的一刹那,过之江的一只手已劈中他的脑门之上。
田福甚至于一声也没有出,就倒地死了。
过之江冷冷地笑了一声,闪身掠起,似是白云一片,又回到了房内。
接着那扇窗子又关上了。
窗内。
过之江反手挥掌,掌风把桌上的那盏灯熄灭。
他悄悄地把窗扇拉开一缝,向外窥伺着。
他以为必会有人出现。
然而他却失望了。
没有一个人现身出来。
尸体仍然是直直地躺在地上。
院墙一角,柳青婵蜷着身子,剪水眸子里噙着两汪热泪。
她只是远远地注视着,足下并不曾丝毫移动,她来晚了一步。
当她发觉到田福不在时,事实上田福已和过之江动了手,对方不过是举手之劳,田福已横尸就地。
她不曾走近去收田福的尸体,那是有原因的,因为她已经猜到那是过之江有意设下的一个饵。
只是远远地注视着他,用她流出的泪来表示她的伤感与向死者的致哀。
第二天大清早,这座客栈起了一阵子骚动。
田福的尸身,立刻引起了人们的猜测与非议。
客栈的主人立刻想到了与死者同来投宿的柳青婵,可是当他们找到柳青蝉住处时,那位柳姑娘早已不翼而飞。
桌子上留有一封信和许多银两。
店主人照着信上的指示,为死者买了一口棺材,少不了惊动了地面上的官人。
地面上这两天不太平是事实。
府台衙门在得悉这件命案与那怪客“冬眠先生”发生牵连时,哪里再敢认真地查办。
一番请示之后,知府李吉林吓得脸色苍白,只关照办案子的捕快虚作声势一番。
一件命案,就这么马马虎虎地混了过去。
倒是李知府良心有愧,因知死者田福的死,也是受了自己的牵连,所以特别予以厚葬。
人命关天,不过尔尔!
弓富魁在死尸旁边站立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
过之江显然也是旁观者之一。
旁观的人很多。
大家眼睛注视着地上的死人。
过之江的眼睛却是专门注意活人。
他显然是期待着柳青婵的出现,可是他失望了。
因为自始至终,压根儿就不曾看见那个姑娘的影子。
旁边人带来的消息是那位柳姑娘已在今晨四更左右离开了。
弓富魁顿时心里一松。
他忽然发觉到这个姑娘大不简单,果真在智力方面,胜过了过之江许多!
过之江说不出的失望。
他冷冷一笑,问弓富魁道:“这个人你可认得?”
弓富魁道:“他就是昨天路上的那个独眼老人。”
“对了,他叫田福!”
弓富魁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是你下的手!”
“你说呢?”
“当然是你。”
“不错,”过之江冷笑了一声道:“的确是我。”
然后他轻轻一叹道:“天下竟然会有这种笨人。”
“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他明明可以不必来送死。”
“他不是送死。”
“不是送死?”
“是报仇。”
这三个字出自弓富魁的嘴里,显得异常有力,也异常冷酷。
然后他改变了一下脸色,语气很平静地道:“任何人只要一沾到仇恨这两个字,往往都会失去理智,你也不会例外。”
过之江冷笑了一声道:“你好像很为他抱屈。”
“不错,我的确很同情他。”
“为什么?”
“因为他不是为自己复仇,是为主人复仇。”
“这又如何?”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