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旅行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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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旅行团-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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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乔学他耸了耸肩,继续绑着丝带。这些丝带并不是随随便便打个结绑在树上就了事了,而是有一种特别的绑法,节目组特地安排了一位华裔老人教他们如何绑结,在他们之前有两队选手已经在折腾各自被分到的树了,不过似乎大家对于这种全新的绑结方式很不适应,一边做着手上的工作一边不停地咒骂。



“我不得不说,”知乔叹了口气,“上天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



“?”



“那两个啦啦队的,”她噘了噘嘴,“脸蛋漂亮,身材好,最关键的是,她们竟然一点也不笨。”



周衍一边皱眉一边笑:“谁规定美女一定是笨蛋?”



“所以我才说不公平!”



他还是笑,停下来看着她,说:“你嫉妒她们?”



“……不。”她瞪他。



“你嫉妒了。”



“我没有。”



“你比较嫉妒哪一个?眼睛大的,还是比较白的那个?”



“我还以为你只以胸部大小来区分女人。”她扯着嘴角。



“喔,”他耸肩,“她们都是75C。”



“……”



他笑笑地看着她,好像明知道戳到了她的痛处却觉得看她生气的样子很有趣。他的微笑就像是一道魔咒,把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喂喂喂!”老夏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喝着冰汽水大喊,“你们怎么停下来了,快给我干活!”



知乔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去绑那该死的结,嘴里振振有词:“我是喜儿,我恨丝带!”



周衍无奈地摇摇头,眼神里有一种莫名的纵容。



忽然,啦啦队的姑娘们大声欢呼起来,互相击掌似乎在表示庆贺,过了一会儿,两人就拿起背包冲了出去。



“她们绑好了?”知乔看着手中的丝带,一脸地不可置信。



“她们很聪明,”周衍说,“懂得什么是投机取巧。”



 “什么意思?”



“我相信她们在那些较高的树枝上只是粗略地绑了一下,并没有花太多力气。”



“你是说她们作弊?!……”她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引来其他选手的侧目。



“用不着管别人,做自己该做的事。”他用一种类似于命令的口吻对她说道。



知乔撇了撇嘴,决定听他的。



这时,谢易果和他的驴友兄弟穿过红色的木门走进了花园。知乔回头看了看他,谢也对她点点头,经过了昨天傍晚跟周衍之间的那场争吵,此时面对谢易果,让她不禁有些尴尬。



“你觉得他怎么样?”周衍抬头把丝带挂在更高的树枝上。



“什么怎么样……”



“你认为他值得你信任吗?”



“我相信我的每一个朋友。”为了不让自己觉得尴尬,她只好面无表情。



周衍的嘴角有一丝充满讽刺的微笑:“如果还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就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为什么不可以?”她想,他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因为,”他放下手臂,看着她,“人都是自私的。千百年来人类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互相憎恨和贬低。”



“我不喜欢你的想法——谢易果从没做过任何伤害我的事,而且他还一直帮助我。”



“你用不着喜欢,”他顿了顿,“就好像你用不着喜欢我。”



说完,他转身去树干的另一头继续绑他的丝带。



知乔第一次对周衍这个人感到一种彻彻底底的愤怒,他简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独裁者,他以一种类似于“父亲”的心态试图掌控她的行为、方式、甚至是思想。表面上看,他是一个沉稳、温和的人,但骨子里,他有一种不能忽视的侵略性,任何人都是他的敌人,任何人都不值得他相信。



但她不禁想,他为什么会像敬重恩师般敬重她的父亲,为什么如此相信她的父亲,并且愿意为此忍受她这个总是“拖后腿”的女儿?



“……你恨我吗?”忽然,他在树的另一头轻声问。



“……”她并不恨他,但她不想跟他讲话。



她听到他悄无声息的叹气,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最后,他说:“你会恨我的……总有一天。”



知乔停下手上的动作,向前走了几步,他的脸又出现在她眼前。因为连日的奔波而出现的眼袋,好几天都没有刮的胡渣,还有那比从上海出发时黑了不少的皮肤……但即使这样qǐζǔü,他还是有着毋庸置疑的吸引力——至少对她而言,这是一个更近、更真实的周衍。



从工作人员手上接过新的信封已经是下午三点以后的事了,知乔累得有些头晕目眩,周衍皱了皱眉头,说:“先吃午饭吧。”



“真的?”她捂着额头,也许是晒了太久的关系,皮肤表面很烫。



“嗯,”他点头,“至少我们不会是最后一名。”



知乔环顾四周,发现装潢公司老板们还没有到达,早些时候,她听说他们选择了攀登大桥。



他们去了花园附近的全球连锁快餐店,一人要了一个汉堡和一杯汽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吃起来。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知乔问。



“哪儿也不去。”



“?”



“看到那个人了吗?”他指着远处广场上正在踩高跷的街头艺人,“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他们的工作。”



“卖艺?”



周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信纸,放在他们两人当中的地上:“而且必须赚够50澳元才行。”



“……我们该怎么做?”她一下子失了胃口。



“你会什么?”



“不知道,唱歌?”



“没有话筒能唱多响?”



“也许……十米以内。”



周衍摇头:“那吸引不了人流。”



就在这时,广场的另一边响起一片掌声,原来是啦啦队女郎跳起了啦啦队之舞,她们是如此地训练有素,和着响亮的歌声动感十足地舞着。



知乔看了一会儿,终于说:“好吧,我承认我嫉妒她们——不过仅仅是因为胸。”



周衍起身走进快餐店里,当他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块大大的纸板。



“走吧。”他说。他把没吃完的食物放进纸袋,丢进垃圾桶,然后快速走下台阶。



知乔用力把纸杯里剩下的冰镇汽水喝完,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



周衍走到高跷艺人和啦啦队女郎当中的一片空地上,把纸板摆在面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摆弄了一会儿,又丢回口袋里。耳边响起的是ABBA乐队的“Dancing Queen”。



周衍站在离知乔三步以外的地方,绅士地伸出手臂,问:“可以吗?”



“?”知乔瞪大眼睛,用表情询问。



周衍微笑起来,不以为意地上前一步牵起她放在身侧的手,跟着乐曲移动脚步,嘴里轻轻哼唱着。



他那一向沉稳、严肃的面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带有不羁与温暖这两种矛盾因素的表情。他眼神恍惚,似乎回到了属于ABBA的那个年代;他的每一个脚步,每一个动作似乎都精准无比;她手忙脚乱,他却神色自如;他是这么的……神秘难解,但又和蔼到笑容可掬。



他的手指轻轻地捏着她的,她觉得自己连血液的流动也加快了速度。



“you are the dancing queen;young and sweet; only seventeen …”他浅唱着,对她微笑,眼神里带着一点点顽皮。



她也对他笑,不过是苦笑,一个不懂得如何跳舞的人忽然被拉进舞池似的苦笑。



可是下一句,身边竟然多了许多应和的声音,有人开始加入他们的队伍,像周衍一样挥舞着手,甚至比他唱得更大声:see that girl; watch that scene; dig in the dancing queen …



他们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唱歌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后来的后来,每当知乔想起这个悉尼多云的午后,总是忍不住怀疑这是梦境。她好像看到了许多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年纪不同的面孔,相同的是,他们都兴致勃勃,仿佛这是一场舞会,即使没有金色的阳光,他们也照样玩得尽兴。



周衍始终牵着她的手,好像她也是他舞蹈的一部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于是她笑了,不是苦笑,而是一种开心的笑,如同十七岁女孩般青春、甜美的笑。



一曲结束,也是梦醒的时候,但知乔惊讶地发现,他们面前的那张大纸板上放满了各种硬币和小额纸钞。



“哇哦,”周衍一边叹气一边露出为难的表情,“恐怕我们超预算了。”



“……”



周衍对着老夏的镜头取出50澳元放进线索信封,然后把其余的几十澳元交给广场边正在募捐的教会工作人员。知乔终于看到了那张大纸板上的字:



她错愕,这根本就是□裸的乞讨!可是,她又无奈地笑起来,这同样也符合周衍一贯的作风——当他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告诉你。



周衍把装着钱的信封交给等候在友谊花园门口的工作人员,后者点清了之后,指着不远处展览馆外的广场,让他们去寻找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主持人。



周衍转身走在知乔前面,一束夕阳透过云层照在他浅蓝色的衬衫上,然后在他身后投射出淡淡的轮廓。



知乔忽然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下子爱上周衍的,这种爱一个人的本能,随着三年来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轻轻潜入她心底,直到再也无法清除……



啊,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七(下)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所有人坐下来开始吃晚餐的时候。



主持人走进来宣布,由于啦啦队女郎们在绑丝带的环节没有按照节目组的要求完成任务,因此经过讨论之后,决定把她们到达终点的时间往后推迟一小时计算——于是餐厅里立刻充斥着绝望的尖叫声。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第一名?”知乔怔怔地望向周衍。



跟她相比,周衍看上去很平静,或者是他天生性格沉稳,任何一丝兴奋的神情也没有从他脸上流露出来。



知乔凑到他耳边低声问:“是你去告密的?”



“当然不是。”他好像对她的问题感到匪夷所思,“告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这样我们就是第一名啦。”



“……”周衍叹了口气,“我没有想过要做第一名。”



“?!”



“在进入决赛之前。”他补充。



“为什么……”



“因为——”他刚想说什么,忽然停了下来,看着知乔。



她眨了眨眼睛,过了几秒才意识到他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她身后的某个地方。



“你好。”有人在她背后。



知乔回过头,发现是下午在海事博物馆遇到的那个男人,他在微笑——对着周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周衍。”他说,“但我不确定你还记不记得我?”



“……”周衍抿着嘴,一言不发。



男人好像从他的反应中明白了什么,于是苦笑了一下,拿出一张名片递到他面前:“也许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或者你记得我但是不想跟我说话,不过……如果有一天你想说了,可以打给我,当然发邮件也行。”



知乔看着那张名片,正中央有三个黑体字:蒋柏烈。职业是心理医生。



知乔以为周衍不会拿那张名片,因为十几秒过去了,他仍然毫无反应。但就在她想要为缓解这尴尬的场面而做点什么的时候,周衍却迅速地接过名片,说:



“谢谢……”



蒋柏烈点点头,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失望,转身离开了。



周衍低下头继续吃盘子里剩下的牛肉和土豆泥,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啦啦队女郎没有因为作弊被罚分,他们没有得到第一名,而那个叫蒋柏烈的心理医生也没有来过……一切的一切,仿佛是知乔在做梦一样。



但,她知道那不是梦。



吃过饭回到房间,周衍打开窗,一言不发地坐在窗台前抽烟。



“如果被烟雾警报器发现你在抽烟,我们可能会被赶出酒店。”知乔看着他。



“所以我开了窗。”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她假装忙着其他事来消磨时光,可是她发现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神,因为她心里装着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什么也不问,她就不是蔡知乔:



“你……不想跟我谈谈吗?”



“不想。”他回答地坚决。



“别这样,”她对他微笑,这变成了一种说服他的手段,“很多事情,如果藏在心里可能就一辈子都说不出来。”



“……”周衍没有看她,继续沉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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